【40.】威胁与选择
“我在问你！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迟秋在哪里，却一直不打算和她相认？！”加重的语气与话语里自带的戾气，让王忠杨停下来动作，一瞬间他觉得对方是真的想杀死自己。
“……”王忠杨慑于迟冬的气势，被吓得腿肚子都抽抽了，却也在疑惑且摸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这么生气，于是还怂不啦叽又嘴硬地反问回去，“你到底是谁啊！我……你……你干什么……你你……你不会要动手打我吧……”
迟冬连听都不带听，直接抬脚将他连凳子带人踹翻在地。
宿意崇在边上看得眼皮直跳，连忙上去将迟冬拦住：“别冲动……”
“……咳咳咳……呜呜呜……”男人体虚身弱，当胸一脚，虽然迟冬收了力道，但把他踹的一口气喘不上来，连连呛咳，最后竟狼狈的呕吐出来。
宿意崇拽着迟冬把人往后拽：“我来问……你别冲动……”
迟冬垂在身侧的手在发抖，其实他心里很明白，王忠杨一直以来都知道迟秋的存在，甚至他当时在遗弃迟秋时，也一定观察到她最后去了哪里。
但这么多年来不曾露面，却在关系到与自己利益的那一刻而选择出面……
宿意崇抱臂站在王忠杨眼前，也不扶他也不弯腰去看他，只用垂下漠然的视线如同注视一只蝼蚁或一只即将垂死的动物般，静静地等着他平静下来。
“我……我只是想……找我的女儿……咳咳咳……你们……你们他妈……你们有病吧……”王忠杨嘴里的不干不净在意识到迟冬还在旁边时硬生生改口。
“打你没有理由，你也不用问为什么。”宿意崇语气缓缓，与迟冬骨子里的凶悍相比，他身上萦绕更多的是一种上位者杀伐果断的漠然，这番平淡的语气却让王忠杨心里咯噔了一声，后背泛起一层冷汗。
他怔怔地看着宿意崇，看着眼前这个俊美漂亮的男人，却十分觉得，相比方才的暴力，他身上有着更可怕的东西。
“我接下来会问你几个问题，当然，这些问题我都知道答案，所以不要想着骗我，我问你的原因，只是因为我需要这个答案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宿意崇嘴角含笑，语气轻柔。
王忠杨吞咽了口水：“我……我……”
“好，第一个问题。”宿意崇没理会他的支支吾吾，“黄英梅是你的妻子对吗？”
王忠杨脸上露出错愕，他看着宿意崇，似乎想不到对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随之而来生出的恐惧感是——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个问题。
“是，还是不是。”宿意崇笑弯了眼，“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那你这个人也就没用了。”
“……是……是……黄英梅是我老婆……不不不……是我前妻……我们离婚了……离婚了……”王忠杨突然就慌了，“大老板……我真没想干什么……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你……我改……我给您赔不是……我就不是个玩意……是我污染了您的眼睛……您放了我吧……我什么都不找了……”
“嘘——”宿意崇食指比在唇边做出噤声的动作，“你们妻子十二年前生下一个女婴，有没有？”
王忠杨十分也自知之明，他清晰的知道自己与这种人物绝对不可能见过面，对方按道理来说也不可能对只有一面之缘的自己有这么多了解。
但一切的不可能，在此时却全然地变成了可能，这种自己的全部都被他人掌控的悚然感令王忠杨心底发颤。
似乎对方只要一握拳就能活生生攥死自己。
“有没有。”在王忠杨怔愣间来不及回答的时候，宿意崇收起来笑脸，再次问了一句。
“是！是！我们之前有一个孩子……就是那个小闺女……我……我说……我都说……我是想要个儿子……我还想要儿子……但是两个孩子我们养不起……我得要儿子传宗接代啊……可是要是再生一个，俩孩我们养不起……而且她……她生下来还带着病……这不就是拖累累赘……我就想着干脆扔了……一了百了……”
迟冬在一旁听着，眼神逐渐阴暗下来。
“也不是……也不是一了百了……我想着我们养不起……但是总有有钱的好心人……不是……她要命好被人捡了……这不也是她行善积德……是不是……我是为了她好……”王忠杨被宿意崇吓得颠三倒四该说不说都说了出来。
“既然不要了，那今天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而且最开始的那个问题，你一直都知道你的女儿没死，被人好端端的收养着是吗？”
“我……”王忠杨说到这里，原本带着惧色的俩忽然闪过一丝犹豫，于是他紧接着说道，“……我我这不是……人来了……就想着自己那会干的事情不是人干的事情……我想她了……我想见见她……”
王忠杨说着，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苦笑，抬起眼看着宿意崇。
宿意崇却连眉毛都没带动的，他看向放假的另一边，语气平缓道：“迟冬，手指。”
迟冬默然上前，一脚狠狠踩上了他靠着地面的那只手，骨头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霎是清晰。
“……呃——啊——！！！！！”痛觉的传导是有延迟，在骨头碎裂之后，令神经为之战栗的痛觉席卷了他的神经，王忠杨整个人不受控的弹跳起来，但受困于束缚他的椅凳，他整个人只能像电击般抽出着。
甚至疼痛到除了第一声发出音后，其余的声音全部转为无法呼吸的嗬气声。
宿意崇慢条斯理地蹲下来，伸出手指比在唇边：“嘘——别叫。我说过答案我都知道，我只是需要的你的嘴说出来，所以不要骗我。”
“唔——唔——”王忠杨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溢出，四十多岁的男人哭得鼻涕泪水都糊满了脸。
“你长年赌博，喝酒家暴，你的前妻无法忍受带着你们后生的儿子与你离婚，她命好，二婚重新嫁了一个小老板，生活不说大富大贵，但吃喝不愁还有富余。”宿意崇的声音很好听，在王忠杨抽气声里，缓慢地阐述着这个事实，“可惜，大概的确是你的劣等基因不好，女儿有哑疾，就连儿子都逃不开得病的命运，患上了白血病。”
王忠杨瞪大了被泪水糊满了的昏黄双眼，其中充满了恐惧。
“她现在的丈夫很爱她，也很爱这个儿子，出高价在全国寻找配型，你负债累累很难不起歪心思，所以你把主意打在了自己的这个女儿身上。”宿意崇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继而开口，“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当年抛弃这个女儿你的前妻应该不知道吧。”
……
半个小时后，宿意崇拿湿巾给迟冬擦着手，二人并肩走了出来，门口的周荇满脸担忧，在二人走出来后，视线往他们身后看去，忧心忡忡道“你们不会把他打死了吧？”
“怎么会？”宿意崇无辜道，“我们可是守法市民！良好公民！违法乱纪的事情可从来不做！”
周荇瞥了一眼屋内，皱了皱眉头：“用包扎一下吗？”
“不用管他，我们下手有分寸，他这么多年喝酒抽烟，是他体弱。”宿意崇理由很多，“一会趁着半夜把他丢出去，我觉得他这辈子都不敢靠近这里了。”
周荇点了点头：“那迟秋这两天……还来吗？还是等过了这阵？”
“……过几天吧，到时候我联系你。”话虽然这么说，但宿意崇不敢赌，他偏头看迟冬，对方低头拿纸巾擦着拳头上的血渍，视线却在放空发愣。
二人上了车，这次，宿意崇先坐在了副驾驶，他知道迟冬此时的状态不适合开车，俯过身替他系上安全带。
“在想什么？想不通可以说出来，毕竟咱俩现在是共犯。”宿意崇语气故作轻松。
“……你为什么觉得她……黄英梅不知道迟秋的存在。”迟冬问道。
“猜得，王忠杨这种人什么都做得出来，如果一个太迂腐的女人是做不到有勇气在生了两个孩子还会当断则断与这种人分开。”宿意崇如实说道，“这样来看，她不是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孩子白白被丢在外边等死。”
迟冬听完长长吸了一口气，伸手捂住了脸，是一种无所适从的状态。
“你想让迟秋去见见自己的母亲吗？”宿意崇看着迟冬的状态，斟酌了一下语言后问道。
迟冬没吭声，没承认但也没否认。
“如果不知道她这个弟弟有白血病，母女相见应该是个乐事，但此时有这个东西横在这里，换谁心里都不舒服。”宿意崇替迟冬把心里话说出来。
迟冬放下手，偏过头看宿意崇。
宿意崇便勾起嘴角继续道：“但是要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也就意味着你明知道自己的选择会决定一条生命的去留，却要无动于衷，你仍是办不到。”
迟冬扭回头，收起了视线：“我做不了决定，但也不想让迟秋选择，这不公平……她虽然不会说话，但她什么都知道，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性格，这个孩子是会去观察别人，揣测他人的想法，从而做出让别人满意的做法，她甚至会委曲求全。”
“讨好型人格。”宿意崇说道。
“她可以自私一点的。”迟冬喃喃道。
“我可以先去看看黄英梅那边，去证明一下我的猜测。”宿意崇发动车子，“而你，则需要好好和迟秋谈一谈，今天发生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你瞒是瞒不过去，不如如实告诉她，其实你可以相信她，她很自信，自幼生长的环境，你给了她足够的保护，但也低估了她的承受力，我相信迟冬带出来的孩子，没有那么脆弱。”
迟冬垂眸看着自己搭在腿上的手心，沉默了许久，然后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