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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咒怨幻噩(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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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揽月讪笑,撇过血泊中的盛平。

    不愧是她养了整整八年的狗,到头来倒是有点用处,也省得她一件麻烦事儿,省得洛青凡与她暗生嫌隙。

    当初她野心勃勃进宫,本觉得自己不会坠入情爱,更不会替那人生孩子,一心只为父亲篡权夺位统领九州,扶持盛平这懦弱的傀儡做皇帝,将天下掌控在沈家之手。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弥足深陷,更未想过像一条狗一般被那人舍弃在冷宫,堆积在心中的不甘,黑暗在心底萌芽滋生,直至黑暗彻底将她侵蚀。

    沈揽月招收示意暗卫,说得不咸不淡,“拖下去,寻处地方,埋了!”

    趁着那一箭让沈揽月分心,桑筠已然背着小浮舟逃到了荒院的密道,逃到了京都南郊。

    她在山顶寻找到一处破屋后,身子撑不住昏迷了过去,再度醒来时是翌日晌午。

    “你醒了?”

    听见小浮舟的声音,桑筠淡淡一笑,转动那双无神的眸子,“你也醒了,身上可有什么不舒服?”

    “没有。”

    桑筠伸手四处摸索,“现在天黑了吗?我怎么什么也看不见。”

    “现在正值晌午”,小浮舟垂首沉默了片刻,又支支吾吾开口:“你中的蛊毒是她花了心思养的血毒蛊,每月蛊毒会发作一次,蛊毒侵染了你的眼,你失明了。”

    黑暗总是会放大人心底的恐惧,桑筠藏住心中那股不安,“是吗?那你还好吗?”

    肩头分明在微不可察颤抖,她在害怕。

    小浮舟手中的拳头紧了紧,“我身上是的血蛊,只要离开她的蛊铃,不会有大碍。”倒是这血毒蛊若长久不解便会毒发身亡。

    桑筠撑起身子,满不在乎笑道:“原来你还知道她给我下了什么蛊,想必那日你也在暗处。”

    他默默垂首,“那日是她用我的血做引下的。”

    察觉他语气中的愧疚之意,桑筠撑起身子摸索到他的头,温柔地揉了揉,“原来如此,不过没有关系,即使这样我瞎了也能护住你,你信不信?”

    “你怎么知道荒院那处密道的?”昨日小浮舟恍恍惚惚中,似看到了她走了那颗荒院玉兰花下的密道。

    “都说了我是天上的神君,什么都知道的。”

    小浮舟顿觉无奈,这世间哪有什么神明,若是神明为何不铲除他这个祸害!

    转眼已经过了二十多日,两人在山野之林的破屋安定下来,小屋破陋不遮风雨,好在如今正值春日,天气倒是时常明媚,屋中只有一张破席与一堆茅草,但两人挤在一起却睡得极其舒适安稳,小浮舟每日都会随桑筠外出打猎,饶是她如今双目失明,但依靠小浮舟的指引与天生极好的听觉,每日都会猎到不少的猎物。

    在傍晚时分,小浮舟会牵着她去山下附近的村庄换些吃的穿的,一大一小两人穿梭在杏樱疏影中,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着很长,花瓣随清风散,轻拍在两人的肩头,时光仿佛都慢了下来。

    今日两人运气好猎得一头鹿,与下山的村户换了一些肉脯与换洗的衣物。

    山间杳霭流玉,野棠随风落,走在杏雨梨云花涧旁的小径,令人心旷神怡。

    小浮舟一手抱着包袱一手挽着桑筠为她引路。

    桑筠摸索到他的头,温柔的轻抚,笑问:“今日小浮舟今日高兴吗?”

    小浮舟神色淡淡,喜色不浮,“我很开心。”

    接连二十日她每日都会问他,他总是很认真地欺骗她,他不高兴他恨沈揽月,他恨不得她去死!

    不过这些日子倒是他这辈子过得最惬意的日子,以往在皇宫无聊度日,又在弱柳阁受尽禁锢欺凌,只有在这山间的日子才是最惬意自在的,他还是有些高兴罢。

    “那浮舟还恨还怨她吗?”

    桑筠今早背着他偷偷吐了一大口血,吐血的日子也越来越频繁,血毒蛊已侵入骨髓,她自知身子撑不了多少时日。

    转眼幻噩中的日子已经过去二十几日,小浮舟心底的怨念不散,她若撑不过蛊毒,真就折在这幻噩之中了。

    小浮舟默不作语。

    他怎么会不恨呢?沈揽月打他骂他抛弃他都可以,为什么一条活路都不给?

    耳畔迟迟没等来他的回答,桑筠心中已然知晓答案,也不在多问,多熬几日罢了。

    实在走不出幻噩她只能用最后的法子了。

    桑筠顿住脚步,深吸了一口气,鼻息间满是春日的气息,她指着东边的丛林,“浮舟,我嗅到了海棠的气息,我很喜欢,你去帮我折一枝。”

    “嗯。”

    待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耳侧,桑筠摸索朝前走了几步,走到溪边的树干,身体沉重的依靠树干,弯腰吐了一大口黑血。

    虽然这只是一场幻境,但颜娘再度死在她的面前,每每想起像似一根刺扎在心中,拔不出,去不掉,没日没夜折磨她面。

    对小徒弟,她还不得不装作强颜欢笑,不知是不是失明的缘故,最近桑筠觉得自己似迟暮老人,隐隐厌倦了世间种种。

    她用手帕擦去嘴角的血,将手绢扔到溪中,摸索上前几步,寻到对侧杏花树下的石头坐下,缓缓掏出了袖中的栗子糕。

    那日小浮舟曾说过他喜欢吃栗子糕,所以她日日都托下山下的村民买上一份,趁小徒弟不注意的时候,让村民偷偷塞给她,她再亲自给小徒弟。

    今日也不能少,不然小徒弟一定会多心!

    桑筠捧着那袋栗子糕怔愣半晌,听见脚步声靠近,她唇角扬起笑意,问:“回来了?”

    接着手上被递了一枝花,苍白的脸漾开满面笑容,桑筠塞摸寻递给他栗子糕,“诺,今日的栗子糕。”

    “嗯”,浮舟木讷地接过,放在包袱中,默不作语扶起桑筠朝山上的破屋走去。

    桑筠也未仔细闻,自是没注意手中这仅仅是一只杏花。

    不知怎得,用过晚膳后桑筠尤觉困顿,很快便卧榻入眠,夜里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小浮舟问了她许多奇奇怪怪的问题,不过醒来时一句也记不得。

    她捂着头撑起身子,察觉口鼻间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她蹙着眉头轻唤,“小浮舟,小浮舟?”

    又唤了几句,依旧无人应答,桑筠正准备下榻,细微的脚步声靠近破屋,“我在!”

    小浮舟的脸上难得浮上喜色,捧着一个檀木锦盒跑回破屋,“你有救了,你不会离开我了?”

    桑筠拉过他的手腕,果不其然粗糙的纱布下,沾了满手的粘腻,她急切道:“你做了什么?”

    他的血可以暂时压制她体内血毒蛊,小浮舟知道她的身体每况愈下,从前些日子开始,他都会在夜里偷偷给她喂血。

    “压制蛊毒”,小浮舟兴奋地将檀木盒捧到她面前,“我找到了血毒母蛊,你身上的蛊毒可以解开了。”

    那样她就可以多陪他多些时日!

    他用了一夜时间从密道徒步偷偷潜回荒院,在沈揽月屋中寻到了血毒母蛊。

    话音未落桑筠颇为激动打断他,扶着他的肩头问,“哪里寻来的?”

    蓦地屋外传来一阵疯魔的笑声与杂乱的脚步声,“当然是从我这里拿的。”

    沈揽月的声音还未消退,一枚带着火焰的箭矢击翻了他手中的檀盒,瞬间母蛊连带着檀盒燃烧成灰烬。

    中计了,小浮舟心思虽深沉了些,但毕竟是不过六岁的稚子,想必沈揽月早就挖好了坑,等着他们跳。

    今日来的不仅有沈揽月,还有洛青凡,他穿着墨青色的袍子,约莫而立之年,周身带着征战沙场粗狂的武将气息,他扬手示意,身后的暗卫齐齐搭上箭对准破屋。

    沈揽月倚在他的肩头,面上带着娇羞,“怎么样?如今洛郎可信我了?”

    男人握住她的柔荑,在她手背轻轻落下一吻,“我自是信你的。”

    浮舟看向地上那团灰黑,袖中的紧攥成拳,小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眸子满含杀意。

    下一瞬他的双手被冰凉的手握住,桑筠温柔笑道,“小浮舟,别害怕,我会保护你。”

    “哈哈哈,别挣扎了,桑姑娘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好的阳关大道不走,非得往死路转。”

    沈揽月的话音刚落,屋外蛊铃生铺天盖地而来,血液躁动不安,身体里的脉管万蚁噬咬,下一瞬似要炸裂,黑红色的血液从她嘴角渗出,冷汗沁湿了她额角的碎发,脸色苍白如雪,肩头也在不断战栗。

    不急不徐地用手背擦掉唇角的血,桑筠伸过微微颤抖的手,温柔抚过他的脸,虚弱道:“浮舟,你相信这世间有神明吗?”

    犹豫良久,小浮舟攥紧拳头摇头,红红的眼眶噙着泪。

    “我说过我是天上派来保护你的神君,你可相信?”

    幻噩的一切皆有小浮舟创造,他是幻噩中的主宰者,只要他信一切便可凭空而生,包括她的灵力。

    闻言那双漆黑的眸子里转动着微光。

    沈揽月弃他杀他,她却舍命相护,山里的时光是那样美好,春日是那样恬静,栗子糕虽不好吃却暖在心头,虽然他知道所有的一切,她都是带着目的,想逃离这个所谓的幻噩,逃离这个由自己怨念编织的世界。

    不过骗就骗了,谁叫她是世上唯一肯对他好的人,谁叫沈揽月连骗他唬他都不肯。

    小浮舟抬袖擦去她额角的汗,良久他扬起唇角坚定说,“我信你,你是唯我一人的神明。”

    这是他的心底话,她是黑暗中的一豆烛火,为他而亮却总有熄灭的一日,总归留不住。

    顿时桑筠灵脉灵力汹涌,身周绕着炽焰般的红芒。

    “待我替你解决这一切,一切的狠便结束了,你不要再恨了好不好?”

    “好。”

    小浮舟点头,桑筠在他眼角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真乖!”

    桑筠缓步跨出破屋,浑身带着凌厉的杀意步步逼近。

    洛青凡与沈揽月错愕不已,下意识地往后退几步,几十名黑衣暗卫将他们簇拥护在其中,黑面巾之下的眸子面面相觑,执弩的手微抖。

    “杀!”

    听闻洛青凡的命令,众人壮着胆子启动□□,顿时上百只箭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伴着风被撕裂身齐齐射向桑筠。

    桑筠轻轻抬手,周身红芒乍现,笼上一层结界,上百枚箭矢瞬间定格,随着她长袖挥动,通通原路折返,击破长空。

    利器入肉之声与撕心裂肺的惨叫,惊走密林中上空盘旋的鸟禽。

    “妖怪!”

    一名在箭矢下侥幸活下的暗卫吼道,顿时余下的暗卫心中的惊恐达到顶点,他们丢弃□□,拔腿就逃,前脚踩后脚,跌扑倒地,场面一度混乱,见状洛青凡攥着沈揽月地手欲逃走时,一道急光掠影闪至两人身前,手臂拦住他们去路。

    洛青凡正想发射袖中的暗箭,手还未触上机关,被人狠狠掐住脖颈,他听见自己的脖子咔擦一声,很快便没了意识。

    桑筠将人丢在地上,嫌弃地拍手,缓步靠近沈揽月。

    沈揽月惊呼了一声,眼前那双长靴越靠越近,她满目惊恐地趔趄后退,嘴里满是乞求。

    他指着洛青凡的尸体,“桑姑娘我错了,我是被他逼得,我也没办法。”

    桑筠冷哼一声,脚步不停。

    见状沈揽月惊恐朝屋内吼道:“槐安娘错了,你让她停下好不好,槐安娘真的知错了,娘以后一定好好对你”

    乞求没有得到任何回答,最后她不得以转身逃跑,没跑几步身体被□□刺穿。

    垂眸看向心口那枚血淋淋的箭,沈揽月瞪大眸子,不甘地倒下身子。

    天地之间归于宁静,除了躁动不安的乌鸦,小浮舟走到桑筠身侧,冷眼打量那具双眸未阖的尸体。

    他淡淡问道:“她死了?”

    桑筠点头。

    “若我说我还恨她,那你会不会死?”

    桑筠瞳孔微缩。

    他都知道些什么?难道是昨晚?

    还未缓过神来,利器入耳,手背被一片温热沾湿。

    沈揽月会使蛊,他自小耳濡目染也习得不少,昨夜用自己的血催动蛊毒,催眠她的神识,知道了这所有真相。

    “我知道你从始至终不过是为了逃出这所谓的幻噩,我还知道你是很厉害的修士,以后我会成为你的徒弟,不过我也知道”,小浮舟低笑两声,不停咳血,“若我怨气久久不消,你要么永生被困在此处,或是在此处消亡。”

    他一早便觉得桑筠神秘奇怪,为何会无缘无故对他好?她似乎一开始就认识那个叫做颜娘的女子。

    这些问题已经积压在心中许久,小浮舟一直没有开口问她,他怕捅破这层薄薄的纸,她会不要自己。

    她说自己是保护他的神明,可是他沾染了不少鲜血,神明怎会眷顾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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