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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第 9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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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两个人紧张的目光中, 康熙却叹了口气:“他凶你,你就多找找自己的原因吧。或许是你做得还不够好?”

    皇上装模作样的叹气,脸上还隐含怒容, 实则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胤祐:“???”

    小家伙心里想:“怎么回事?阿玛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嘴上却没说什么,回过头去, 与曹寅对望一眼。

    他俩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搞这种小动作, 康熙怎么可能看不到。

    看到了他也没说什么,笑着捏了捏儿子的脸:“连你阿玛他都敢凶, 何况是你呢?朕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你忍一忍。”

    小家伙笑着点点头:“虽然傅先生凶了点,但是他教得很好。”

    曹寅问他:“那七阿哥有没有认真学习?”

    “当然有!”说着胤祐还比划了两下, 小手紧握成拳,伸出食指和中指并拢,猝不及防戳在曹寅的胸口上, 同时嘴里还发出“哈”的一声, 那样子别提多可爱了。

    曹寅很给面子的捂住了胸口, 瞬间换上了一脸痛苦的神情:“好痛,臣好像受了内伤。”

    康熙被这俩傻子逗得开怀大笑。皇上虽然贵为天子, 但每天能开怀大笑的时候并不多。国家大事劳心劳神,大臣们党同伐异,将国家和人民的利益当做自己揽权的筹码, 就没有几个真心干实事的, 他怎么笑得出来?

    只有眼前这个小家伙能让他开心片刻, 看着儿子无忧无虑的模样,帝王也能暂时将朝堂上的烦心事抛到脑后, 好好的放松放松。

    康熙揽过小家伙的肩膀, 让他转了半圈, 头朝向跟前的龙案。上面一叠一叠的铺满了宣纸。

    康熙随意翻了翻,胤祐也跟着看了一眼。画的全是花鸟鱼虫,也有松柏梧桐、山川河流,甚至还有任务……不难看出,每一个种类都是成套的摆放在一起。

    康熙看了一眼曹寅,颇有点不满意的说道:“这就是你准备了几个月的?”

    曹寅愣了愣,有点委屈的说道:“这还不够啊?”

    过年的时候,皇上带着儿子忽然造访曹家,吃了他一顿火锅不说,还给他派下个任务。

    康熙喜欢赏玩瓷器,对历朝历代或官窑或民窑烧制的精品都有收藏和研究。

    年轻的帝王意气风发,前些年受动荡的局势所限,御窑厂只能烧制一些祭祀和日常用品。平定三藩之后,大清帝国江山稳固,帝王也腾出精力来搞自己的兴趣爱好。

    景德镇御窑厂本应由官府监管,帝王将之变为自己可以直接的掌控的内务府来监管,并且亲自筹划兴建,烧制皇家用瓷。

    宫里头的文房用瓷太多了,帝王虽然喜欢,但时间长了总有些审美疲劳。于是,这次康熙要让景德镇御窑厂烧制一套生活用瓷。

    康熙曾经命人仿制过大量宋代五大窑的作品,现在正是他一手开辟的天下盛世,他开始着手烧制一套属于自己的瓷器作品,光是确定主题就和曹寅讨论了好久。

    曹寅给他来来回回给他提供了几十个备选系列,皇上眼界太高,没有一个能看上的。

    他没看上,他儿子倒是替他看上一套。

    就在康熙和曹寅两个人扯皮的工夫,对什么都好奇的小家伙,自己趴在御案上,仔仔细细的翻看了一下。

    挨个看过来,对每一个系列的画都很感兴趣,尤其感兴趣的是最后那一组画会图。

    花一共有七八种,他认识荷花、菊花、梅花,当然也有不认识的。

    小家伙一张一张拿起来看,不认识的就转过头去问阿玛和子清。

    康熙怒斥:“五岳这个,上次笔筒就已经用过了,你还拿过来糊弄朕!”

    曹寅很委屈:“这可不知五岳,太行、昆仑、祁连……加了好些呢?”

    胤祐举着一张宣纸问他:“子清子清,这是什么?”

    曹寅低头看一眼,摸摸他的脑袋:“七阿哥,这是石榴花。”

    胤祐问:“几月开的?”

    “五月吧。”

    小家伙又转过头去捣鼓了一阵,他阿玛和子清继续扯皮。

    康熙说:“还有这个,这什么,蛐蛐儿你都给朕拿过来了,还说不是糊弄?”

    曹寅实在拿他没有办法,开始耍赖:“皇上,您说的,要做前人没做过的。臣查阅了历朝历代的官窑,这个真没人……”

    他话音未落,康熙随手抄起龙案上的镇纸要往他脑袋上砸,曹寅赶紧一闪身躲开。

    这时候,小崽子又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一张花卉图。

    这次没等他开口问,曹寅就抢答道:“七阿哥,这是芙蓉花,十月开的。”

    胤祐点点头,又看了一眼他阿玛手里的镇纸,默默地转过身去,继续忙碌。

    康熙问曹寅:“你说吧,选哪个。”

    曹寅说:“那得看皇上中意哪个。”

    说了等于没说。

    康熙叹了口气:“山水就不挑了,文房做得太多,花鸟鱼虫又未免落于俗套。”

    曹寅小心翼翼的反驳:“那也不见得,得看怎么用。”

    两人讨论了一阵,发现胤祐那小家伙趴在龙案前半天没有动静。

    本着“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的原则,两个人赶紧看过去。

    孩子长大了,懂事了,已经过了闷不吭声搞破坏的年纪。

    胤祐对另外几个系列的绘画兴趣不大,唯独钟情于那几张花卉图。

    小家伙把七八张图依次摆在桌上,从桃花到牡丹,再到石榴、荷花、菊花,最后是腊梅,中间还空出来好些。

    有其中还有两张叠放在一起的,康熙和曹寅彼此对望一眼,一开始没太搞清楚这个分类的思路是什么。

    曹寅看着那些花卉和空出来的地方,忽然灵光一闪就明白了,笑着问道:“七阿哥是按照花期来排序的吧。”

    胤祐点点头,手里拿着一副芍药图,看了半天又和旁边的牡丹作对比,最后颇为不舍的把芍药放在了一旁,这就算淘汰出局了。

    看着看着,康熙也来了兴趣,问他:“为什么要把芍药拿出去?”

    胤祐认真的回答:“因为芍药也是五月开的。”

    康熙问:“五月开的怎么了?”

    “石榴花也是五月的,所以他俩重复了,只能留下一个。可是,四月是牡丹,牡丹和芍药长得太像了,虽然我都喜欢,但不能太贪心,最后还是选择留下牡丹。”

    小家伙头头是道的把自己的选择,和为什么这样选择说了一遍,有理有据,听过之后,不得不让人信服。

    康熙点了点头,觉得他儿子这个思路很有意思。

    “皇上!”

    曹郎下半年虚岁该三十了,现在也已经成家,已经不是少年郎了,但还保持着少年心性,想到有意思的事情,眼睛里闪烁着光,看得康熙也不由得来了兴趣,坐正了身体,听他的下文。

    曹寅笑道:“要不咱们就选这个吧,分别用一年十二个月中不同的花卉作为装饰。”

    听起来是不错,但也没什么特别的。哪个朝代的瓷器上面不是这些花花草草,有什么新鲜的。

    康熙不为所动:“这也没有什么脱俗之处嘛。”

    小家伙还沉浸在刚才牡丹和芍药二选一的情绪中,他说了更喜欢牡丹,就毫不留情的将芍药丢到了一边。

    他又拿起了那张牡丹,高高兴兴的欣赏一番,嘴里面念念有词:“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康熙与曹寅对望一眼,两个人都受到了小崽子的启发。

    曹寅笑着说道:“七阿哥真是聪明,咱们在旁边配上与每种花卉相关的诗句,不就不落俗套了吗?”

    康熙想了想,这个创意好像是很不错,又问道:“有什么说法吗?”

    曹寅毕竟饱读诗书,美好寓意张口就来:“赏花,在于悦其姿色而知其神骨。古人有云:梅标清骨,兰挺幽芳。茶呈雅韵,李谢浓妆。杏娇疏雨,菊傲严霜。水仙冰肌玉骨,牡丹国色天香。玉树亭亭阶砌,金莲冉冉池塘。芍药芳姿少比,石榴丽质无双。丹桂飘香月窟,芙蓉冷艳寒江。梨花溶溶夜月,桃花灼灼朝阳。山茶花宝珠称贵,蜡梅花磬口方香。海棠花西府为上,瑞香花金边最良。玫瑰杜鹃,烂如云锦绣球郁李,点缀风光。说不尽千般花卉,数不了万种芬芳。”【醒世恒言——冯梦龙】

    这一长串的比喻,听得胤祐目瞪口呆,两眼放光,看向曹寅的眼神中又带了几分崇敬之情。忍不住开口赞扬道;“子清好厉害呀!”

    曹寅冲他扬了扬下巴:“多谢七阿哥夸奖。”

    他又转过头来对康熙说道:“这十二种应时的花卉,不正好指代历史上十二位风华绝代的女性,她们就是十二花神啊。”

    康熙眯着眼睛看他:“你等会儿你等会儿,先说说这是哪个古人云的?”

    曹寅迟疑片刻,说出一个名字:“冯梦龙。”

    “……”

    康熙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成天就不能看点正经书。”

    曹寅辩解道:“挺正经的。”

    胤祐听着他俩拌嘴,小家伙对曹寅说的那个“十二花神”很感兴趣。遂举起手里的那张牡丹图问道:“这是杨贵妃吗?”

    “当然,”曹寅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胤祐忍不住与他争辩:“怎么不是?李白也说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不就是用牡丹形容杨贵妃的容貌。”

    曹寅耐心的给他解释:“四月花神是汉武帝宫人丽娟,传说这位女子身材窈窕、肌肤胜雪、吐气如兰。她常在芝兰殿旁吟唱《回风曲》,引得庭院中盛放的花朵为之倾落,这就是‘曲庭飞花’。”

    “行了行了!”帝王莺歌燕舞、纸醉金迷又不是什么佳话,不值得拿出来炫耀。康熙不耐烦地打断他,“按你说的去办吧。”

    曹寅躬身:“是,臣遵旨。”

    选什么主体只是这套瓷器的艺术价值,最后的成品还得看烧制工艺。既然是生活用瓷,那肯定就是杯碟一类的器具。

    正当曹寅准备请示皇上究竟做什么器具的时候,梁九功却从外面进来,说是明珠大人正在殿外候着,有重要事务要启奏皇上。

    于是,康熙还没来得及关心一下儿子最近的学习情况,今天的闲聊就已经结束了,只能让两个人先回去。

    胤祐跟着曹寅走出澹宁居,小家伙立刻拉着他的好朋友问道:“子清子清,十二花神除了丽娟,还有谁呢?”

    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湖边,曹寅将他举起来,放在一块大石头上:“还有好多呢。”

    这不废话吗,讲了一个还剩十一个。

    胤祐拉着他的手:“你在给我讲讲。”

    “不行不行!”曹寅摆了摆手,“刚皇上就不让我说,现在我更不能说。”

    “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曹寅伸出手,点了点他的鼻尖。看到小家伙皱了皱鼻子,“你要是感兴趣,就自己去查阅典籍,岂不更有意思?”

    小家伙皱了皱鼻子:“那好吧,我自己去查。”

    曹寅现在是宫里和畅春园两头跑,那叫一个累。他又替小家伙整了整衣袍:“我得去找旭东,还有公事要办。”

    胤祐问:“旭东是谁?”

    曹寅冲他笑:“不就是我那大舅子,你熹姑姑的兄长吗?”

    胤祐恍然大悟,原来他是要去找李煦。

    “那你记得替我向熹姑姑问好,告诉她我很想念她。”

    曹寅问他:“咱们也许久不见了,你怎么不想我呀?”

    胤祐左右看看,又朝他勾了勾手指。曹寅会意,把耳朵凑过去听他低语。

    小家伙乖乖地说道:“那个冯梦龙的书听起来挺有意思,”

    “不行不行!”

    小家伙皱着眉看他:“怎么又不行?”

    “上次给你拿了套《西游记》我被你阿玛好一顿训,还有迦陵的词集,成哥儿差点没打死我,我可不敢再拿书给你看。”

    他又看了看小家伙,“再说了,七阿哥现在还有时间看这些闲书,那看来是傅先生不够严格,我得抽空和他聊聊。”

    “哼!”胤祐从大石头上跳下来,扭头就走。

    曹寅赶紧追上去:“怎么了怎么了?这就生气了?”

    “对!”小家伙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我生气了,特别特别生气!”

    “这样好不好?”曹寅从后面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湖边随处都有充当防护作用的大小石块,随便找一块坐下去,“等到了夏天,你只用上半课,我再拿些书给你看。”

    胤祐想了想,勉强答应下来:“那好吧。”

    曹寅又说:“不过,看什么得有我来决定。”

    “我要看你刚说的那个冯梦龙。”

    曹寅摇头:“这个得等你再长大些才能看。”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

    最后还是胤祐妥协了:“那好吧。”

    曹寅笑着搂了搂他的肩膀,从怀里摸出个东西来,蹲下身,仔细为七阿哥挂在腰间。

    胤祐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端午快到了,这是你熹姑姑给你做了个平安袋。说是挂在身上,不受蚊虫叮咬。”

    曹寅把东西挂好之后站起身来:“这玩意儿搁我身上好几天了,一直没机会给你。我替你试了试,还挺管用的。”

    胤祐举起那个平安袋,凑到笔端稳了稳,果然有淡淡的草药香气。小家伙又想起了熹姑姑在身边的日子,有点笔头发酸。

    曹寅抱着他:“怎么了,又要哭鼻子了?”

    “才没有!”小家伙笑了笑,“你告诉熹姑姑,我很喜欢她送我的平安袋,让她别太辛苦。”

    “好。”

    “还有最重要的,”胤祐抬起头来,一脸严肃认真的说道,“生孩子很危险,不要给你生孩子,老了我会照顾他。”

    “!!!”

    曹寅没想到他会说起这个,老脸都有点红:“额……这个,这个……我替她谢谢你。”

    “……”

    进入五月,即将迎来端午。康熙要回宫举行庆典,还要去太庙祭祖。

    于是,大家离宫居住三个月之后,又回到了紫禁城。

    胤祐本来想要和兄弟们一起骑马,骑射课的时候,让他骑马他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偷懒。现在让他坐马车,他又兴致高昂的想要一路骑马回宫。

    最后,还是被康熙扔进马车里,让他陪伴太皇太后。

    马车很宽敞很舒适,除了太皇太后和胤祐,还有皇贵妃和苏麻喇姑。

    陪着乌库玛嬷胤祐当然是愿意的,坐在垫子上就开始显摆:“乌库玛嬷你瞧。”

    “瞧什么?”老太太接过他递来的东西,刚看了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熹丫头的针线,我那件褂子,当年谁也补不了,还是她给补上的。”

    说起李熹,太皇太后乐呵呵的点了点头:“这丫头打进宫那天起就想着要出去,现在也算有个好归宿,我也就放心了。”

    皇贵妃把那平安袋拿过来闻了闻,分辨出几种中药的味道,又摸了摸,里面的药草碾成了细小的粉末,用纱布抱起来,外面再用绸缎缝了个袋子,上面秀了个“安康”二字,旁边有云纹图案。

    皇贵妃笑道:“里面是菖蒲、艾叶等药材。回宫之后,我就让宫人多做一些,慈宁宫、宁寿宫每个屋子都挂上。”

    小家伙趴在额娘膝头:“我也要!我也要!”

    皇贵妃轻轻拍他的背:“你不是有一个了吗,还要什么?”

    “不一样!”

    太皇太后问他:“哪里不一样?”

    “这个是熹姑姑做的,那些是额娘做的,当然不一样。”

    这一路上小家伙都没歇着,一直唠唠叨叨的跟太皇太后说话。说他这几个月学了哪些文章,背了哪些诗句。

    又说到习武练剑,傅先生既严格又随性的教学方式,他一点也不能偷懒,只要偷懒后面的就跟不上。

    最后又聊起了他住的小院,小院后面有两只孔雀。他想给孔雀起名字,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到合适的。

    后来小家伙又说道他居住的小院:“我读了李群玉的《莲叶》才知道,原来承露轩的名字就是从这里来的:根是泥中玉,心承露下珠。在君塘下种,埋没任春浦。”

    太皇太后现在可喜欢听他卖弄学问:“你给乌库玛嬷讲讲,这说的是什么?”

    “说的是荷花,出淤泥而不染,品行高洁。阿玛要做一套杯子,根据一年十二个月,每个月绘制一种花卉和一首相应的词。六月是荷花,我就跟阿玛说选这句:根是泥中玉,心承露下珠。”

    太皇太后问他:“那你阿玛答应了吗?”

    小家伙点头:“答应了,阿玛还夸我选得好!”

    太皇太后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好好好,咱们小七可真是聪明,已经开始给他阿玛提建议了。”

    小家伙给他阿玛提的建议可不少,他阿玛对他宠爱有加,只要是他提出来的要求,无不答应。

    回宫之后,胤祐才发现一个问题,现在乾西五所已经住满了,就算是他想搬过去,也没有他的位置了。

    不过这不要紧,虽然搬出后宫的皇子越来越多,但是住的地方还是足够的。除了乾西五所,还有乾东五所。规格与西面是一样的,在前朝就是皇子们的住所。

    现在也不需要改动什么,只要收拾收拾,就能直接搬进去。

    既然如此,也不能胤祐一个人搬进去。于是,住在宁寿宫的五阿哥也搬进了乾东五所,还有之前和八阿哥住在一起的保泰,也一并搬了过来。

    胤祐这个小家伙,在挑选院子的时候就为自己挑了最里面那一处。因为他一大早就要起来习武练剑,担心吵到兄弟们。

    保泰一向粘人,于是挑了他旁边那一处。

    五阿哥马上虚岁八岁半了,不可能一直住在皇太后的宁寿宫,迟早是要搬出来的。

    康熙让他搬去乾东五所,他也没有什么激烈的抵触情绪,一来是长大了,懂事了,知道皇玛嬷护不了他一辈子。

    二来,乾东五所距离宁寿宫很近,他想回去随时都能回去。

    五阿哥怕麻烦,也不想多走路,于是就挑了距离宫门最近的那一处院落。

    于是,他们仨个就这样住了下来。

    康熙念及富兴盛年事已高,每日进宫出宫来来回回的也不方便,干脆赐居大内“苑西”,跟高士奇做了邻居,免了他来回奔波之苦。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不是对傅先生的恩赐,这是对七阿哥的无限恩宠。

    皇子粗略一数十好几个,每个皇子都有自己的从学师傅和谙达,哪个有这样的待遇。

    胤祐的剑法进步神速,一来是傅先生教得好,二来是这学生确实天赋异禀,不管什么东西,一说就懂,一学就会。

    除了剑术方面进步很大,胤祐在其他方面也有了巨大的改变。但这些改变别人是不知道的,只有他自己清楚。

    他本以为这些都是因为剑术的精进带来的变化,但是小剑灵非说这是他坚持不懈修习心法的缘故。

    胤祐自己也很疑惑,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以前在畅春园的时候,傅先生教完了胤祐习武练剑,在承露轩用过早饭,要么摆弄一下他院子里的花草,要么回去休息。

    回到皇宫之后,他倒是不着急离开。

    上午纳兰给胤祐上课,他便找个屋子睡上一觉,中午起来吃午饭,下午看胤祐读书练字。

    胤祐一直是练的颜真卿的字帖,又经常受康熙和纳兰,以及多位上书房师傅的夸奖,就连高士奇也经常称赞他小小年纪,就得了颜真卿的真传。

    高师傅的话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他这人情商高到了一定境界,在康熙跟前拍马屁总能拍到万岁爷心坎里。

    他称赞七阿哥的话虽然有夸张的成分,但也足以证明胤祐的字练得着实不错。

    在这一点上小家伙还是颇有些自信的,毕竟是抄书抄佛经练出来的,无论是大字还是小字,和他的兄弟们比起来,那都不是一个境界。

    于是,他得意洋洋的把自己刚写好的字拿给傅先生看,乖乖巧巧的站在一旁,等着被夸奖。

    谁知道,傅先生只是粗略一扫,便把那一页轻飘飘的纸,放回了桌上,并且对小家伙的字嗤之以鼻:“这些的什么?我家狗刨的都比你写的好。”

    “???”

    胤祐震惊的看着他:“我不信!”

    傅先生哼笑一声:“爱信不信。”

    “除非……你去把你家狗牵过来,让它刨给我瞧瞧。”

    “……”

    这要求着实有点为难人了,傅先生瞪他一眼:“狗在老家,早已经入了黄土。”

    小家伙摊手:“那就是死无对证咯。”

    傅先生负手站在桌前,盯着他看了好半晌,忽然问道:“你跟一条狗比什么?”

    胤祐撇了撇嘴:“不是你说你家狗刨的都比我写的好吗?”

    傅先生铺上一张新的宣纸,拿镇纸压好,又吩咐他的徒弟:“过来给为师研墨。”

    小徒弟听到“为师”二字很开心,一旁候着的富敦

    本来要上前为主子代劳,却被胤祐拦了下来。他自己走到桌前,捧着砚台认真的为师父研起墨来。

    傅先生对此颇为满意,提笔便在纸上写了四个大字。

    胤祐见他运笔潇洒恣意,动作大开大合,光是看他写字都觉得赏心悦目。

    等师父写完了,小家伙低头,意外的看到了“率性而为”四个大字。

    “……”

    别的老师教导学生都是敏而好学、孜孜不倦、业精于勤、程门立雪。

    到了这位傅先生可倒好,他鼓励学生率性而为。

    其实胤祐早就知道他师父与别人很是不同,别人推崇程朱理学,他偏偏不屑一顾。

    别人要求尊师重道,要有治学严谨的态度,他却时常跟胤祐这个六岁的小娃娃拌嘴。

    两个人在相处中没大没小,互不相让才是常态。

    胤祐低着头去看他的字,横看竖看,上看下看。围着书桌转了一圈,抬起头来看向师傅:“你你……”

    “话都不会说了?”

    “不是,”胤祐挠了挠头,“看过师父的字,我再也不敢说自己写的是颜体了,你才是颜真卿本卿。”

    傅先生往旁边站了一步,屈起食指在桌面上轻扣两下,示意小家伙赶紧练字。

    胤祐冲他嘿嘿一笑:“我觉得你家狗刨的应该是比我写得好,只可惜它走得太早……”

    “废话那么多,”傅先生拎小鸡仔一样把他拎到书桌前,又替他换了一张纸,顺手拿过砚台开始磨墨,“还不赶紧练!”

    胤祐拿着笔,脑子里都是他刚才“率性而为”的四个字,竟然有些不知如何下笔。

    这时候,傅先生却在一旁说道:“作书要宁拙毋巧,宁丑毋媚,宁支离毋轻滑,宁直率毋安排。”

    胤祐迟迟下不了笔,他有点理解不了师父这四句话的意思。

    小家伙抬起头来,师徒俩对视一眼。傅先生又接着道:“作书就跟做人一个道理,追求的是大巧若拙、含而不露。”

    “宁可丑陋不堪,也不可能奴颜媚骨取悦于人。”

    “宁可支离破碎,也不可轻佻浮华。自然萧疏的意趣,远胜品性轻浮之举。”

    “去掉你那些自以为是的雕琢,学一学其他稚童是如何写字的。”

    “……”

    被他这样一番教训,胤祐差点就不会写字了。硬着头皮写出来的东西,果真结构支离,毫无美感。

    小家伙握着笔,心情有些沮丧。傅先生低头瞧了一眼,却满意的点了点头,掷地有声的说出一个“好”字来。

    “……”

    胤祐充满疑惑的看着他:“师父,你说作书与做人一个道理。”

    傅先生点点头:“是我说的,怎么了?”

    “宁丑毋媚。”

    “!!!”

    一旁的富敦听得瑟瑟发抖,回家之后把今天胤祐和傅先生的一番对话复述给纳兰,并且还加上了自己的担忧:“我真是替七阿哥担心。”

    纳兰问他:“你担心什么?”

    富敦说:“我担心,傅先生被他气出个好歹来,明儿一早就不去了。”

    纳兰大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脑袋:“这你倒是不必操心,七阿哥越是这么说,傅先生越是喜欢他。”

    富敦不解:“为什么?”

    “因为这正是傅先生欣赏的率性而为。”

    端午节这天,上书房休息一天,康熙带着太子和大阿哥太庙祭祖,晚上又在乾清宫准备了家宴。

    胤祐前一天晚上就回到了承乾宫,因为第二天早上不用大清早起来练剑,小家伙终于有机会睡了个自然醒。

    他已经好久没有体验过眼睛一闭,一睁就天亮的感觉。

    头天晚上皇贵妃叫下人准备了包粽子的材料,小家伙又开始报复性的熬夜,跑到小厨房去挨个巡视了一番。

    第二天一大早,白露就奉皇贵妃之命,把七阿哥从被子里捞了出来。

    小家伙抱着枕头不撒手:“白姑姑,让我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白露笑着说道:“那可不行,哥儿昨天不是说了,要和娘娘一起包粽子吗?娘娘可已经在小厨房等着了。”

    “一小会儿,真的只要一小会儿就好啦!”小家伙赖在床上说什么也不肯起来,连眼睛都没睁开,小脸红扑扑的在枕头上蹭啊蹭,表达自己没睡醒的不满。

    白露看在他这么可爱的份儿上,十分为难的说道:“那行吧,就让哥儿再睡一会儿。我去给您打洗脸水,一会儿可真的要起来了。”

    胤祐嘴里哼哼两声,也听不清说了什么,扭头就睡了。

    皇贵妃准备了各式各样的食材,准备包粽子。承乾宫十几个宫人,全都围过来帮忙。

    胤祐在床上赖了半个时辰,可算是起来了。刚迈进厨房眼睛就亮了起来。

    桌上摆着煮熟的红豆、大枣葡萄干。还有皇贵妃自制的卤肉、咸蛋黄、火腿等食材。旁边十多个宫人紧锣密鼓的忙碌着,不一会儿就包好了一大堆。

    灶上一口大锅正烧着水,包好的粽子直接下锅煮熟,然后捞起来晾凉。

    小家伙活儿没帮着干多少,一个上午就吵吵着要吃要吃。

    皇贵妃问他:“宝宝,你说甜粽子好吃,还是咸粽子好吃?”

    小家伙眨了眨眼:“额娘觉得呢?”

    “我喜欢咸粽子。”

    小家伙又转头去问白露:“那白姑姑觉得呢?”

    白露笑了笑:“奴婢偏爱甜口的。”

    小家伙一口吃掉最后剩下的半个咸蛋黄,拎上篮子往外走:“我要去给大家送粽子啦。”

    他送粽子,身后得跟着好几个近侍,大家手里一人拎个篮子,里面装满了承乾宫出品的粽子。

    胤祐的第一站当然是来到慈宁宫,先给太皇太后挑了个最大的:“乌库玛嬷,这是咸蛋黄的,您尝尝。这儿还有腌肉的,红豆的,红枣的……您都尝尝。”

    他才不管那么多,把所有口味的粽子都剥了一个放在太皇太后的跟前,让乌库玛嬷每一个都咬一口,然后满脸期待的问:“乌库玛嬷您最喜欢哪一个?”

    太皇太后上了年纪,口味清淡,笑着说:“我觉得红豆就挺好。”

    于是,小家伙就单独把红头拿了出来,塞进乌库玛嬷手里。

    一旁的苏麻喇姑问道:“那剩下呢?”

    胤祐抬头笑得很乖:“当然是给我吃啦,不要浪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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