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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第 9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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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胤祐知道有人来了, 因为小剑灵一直兴奋的在他耳边大喊:“你弟弟来啦,你弟弟来啦!”

    胤祐现在可烦他了,让他赶紧闭嘴。

    他不说胤祐也听到了脚步声, 不止脚步声, 连对方衣服的摩擦声,呼吸的气息, 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听力竟然这么好了。

    只不过, 这些声音他很熟悉。尤其是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来人的身份。注意力又高度集中在手中的剑上,因此才没有理会。

    哪知道傅先生却很警觉,在喊出那句“谁在那里”的时候, 人已经无声无息的过去了。

    真就是无声无息,像一缕幽灵,从胤祐的身前,飘到了胤祐的身后。

    与此同时,他的手也抬了起来。手中的东西直指来人。

    胤祐看一眼师父, 又看一眼他手指的方向, 来不及多想就扑了过去。

    小家伙一闪身, 挡在了来人之前。

    傅先生手里的东西恰巧点在胤祐的胸口上,小家伙手里的剑却背在了身后。

    胤祐低头看了看,为了方便指导他练剑, 也为了在他偷懒或者动作不标准时抽打他,傅先生手里拿的是一截竹枝,翠绿翠绿的, 还有些韧性, 打在身上可疼可疼了。

    “嘿嘿!”小家伙抬起头来冲着傅先生笑, “师父,刚才走的那么慢,是故意考验我吧。”

    傅先生扫他一眼,刚才确实放慢了脚步,想要看看他的反应。

    这小崽子的反应敏捷,步伐也没有错,就是有点冲动,对他师父的剑术还不够了解,不知道就算是一截平平无奇的竹枝,在他手里也能变成杀人的利器。

    傅先生毕竟是个读书人,在小孩子面前怎么会打打杀杀?

    于是,他手中的竹枝在胤祐胸口点了点,厉声道:“继续!”

    这一嗓子没吓到胤祐,却把胤祐身后的人吓哭了。

    “哇”的一声,高昂的哭喊划破幽静的竹林。不远处有鸟儿扑腾翅膀的声音,就连两只孔雀也展开翅膀飞了起来,急急忙忙的逃进竹林深处。

    这哭声太委屈了,来自一个稚童声嘶力竭的呐喊,刮得人耳膜生疼,守在路口的几名近侍都忍不住往这边张望了几眼。

    胤祐赶紧转过身来,茫然的望向身后。

    他身后站着八阿哥,八阿哥也茫然的回望着他。而后无奈的耸了耸肩,又往旁边挪了半步,这才露出后面的人,原来他身后还站着个保泰。

    保泰是真的伤心了,大颗大颗的眼泪不住的往下掉。

    胤祐的练剑时间还没有完,身后胡乱在他脸上抹了一把:“别哭了别哭了!再哭要把狼外婆引来了,专吃小孩儿的,七哥也救不了你。”

    这一招恐吓果然惯用,保泰立时就闭了嘴,死死地攥着他七哥的衣袍,不肯松手。

    胤祐今天的剑还没有练完,他先把弟弟安排在竹林边的石头上,嘱咐他俩安静一点,自己又跑回空地上。

    傅先生是个修身养性的隐士,平日里最是喜欢安静,胤祐说话稍微大声一点都要被他训斥,何况是孩童的哭闹。

    保泰不知道,他刚才的行为需要他七哥买单。于是接下来这一个时辰,胤祐被训得特别狠,关键是平日里上完课转身就走的傅先生,今天居然还拖堂了,说要把刚才耽误的时间补上。

    八阿哥和保泰坐在一旁的打石头上安静的看,保泰心不在焉,眼睛里仍然含着泪光,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

    八阿哥却看得津津有味,每当他七哥执剑舞出一招一式,他都恨不得拍手叫好,眼里满满的欣赏与向往。

    最后,胤祐在傅先生的要求下,把这几日学的剑招连起来练了一遍。

    八阿哥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胤祐,完全沉浸在七哥剑法中。

    剑身在漆黑的夜幕下隐隐透出一丝青光,七枚铜钉映射着微弱的亮光,随着执剑那只手的舞动明暗交错,真的就像是从天上落下的星子一般闪烁。

    八阿哥不仅他自己看,他还拉着旁边的小堂弟一起看:“保泰保泰,你快看呀,七哥好厉害,他以后一定比大哥还厉害!”

    保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兴趣不大,又把头埋了下去,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哀伤中,无法自拔。

    等胤祐几招剑式练完,傅先生站在一旁,手里还拿着那截竹枝,在他的屁股、手臂、手腕、小腿挨个儿抽打了一遍,一一指出他刚才的漏洞,然后“凶器”往后一抛,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家伙疼得“斯哈斯哈”的吸气,搓搓手,又搓搓屁股,没事人一样把手里的七星剑放回剑鞘中,又抛给了走上前的赵诚,让他拿着。

    看到傅先生飘然远去,八阿哥这才敢拉着保泰,朝他七哥站着的地方跑过去。

    胤禩拉起胤祐的手腕,撩开他的袖子敲了敲。惊讶的发现,刚才被竹枝抽打过的地方竟然一点红痕也没有留下。

    “七哥,”他问胤祐,“疼吗?”

    胤祐点点头:“当然疼啦,师父打人可疼啦!”

    可见傅先生的功夫是多么的高深莫测,连体罚都罚得那么有水准,既让徒弟长记性,又不伤人。

    八阿哥又好奇的转到了他的身后,要去扒他的裤子:“让我瞧瞧。”

    小家伙立刻一手拽着自己的裤腰,一手去捂住自己的屁股:“那怎么行,七哥的屁股岂是别人随便能看的。”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嘛。”

    “不给看,不给看!”

    兄弟俩在空地上转着圈的打闹,保泰就站在他俩中间,一反常态的安静。

    这时候胤祐才觉出不对劲来,一把捏住了胤禩的手,不让他乱动。另一只手又去拉保泰,跳到他跟前,抬起他的下巴,借着微亮的天光仔细打量:“哎哟,这怎么还在哭啊?”

    他越说,保泰就越委屈,撅起嘴,马上就要放生大哭起来。

    “别哭别哭,天都亮了,狼外婆早躲起来了。”胤祐用手背轻轻拭去堂弟眼角的泪珠,“七哥保护你!”

    “唉!”八阿哥叹了口气,“保泰不是因为这个哭。”

    “啊?”胤祐眨眨眼,“那是为了什么?”

    八阿哥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又皱起眉头问道:“对了,你们俩今天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保泰又把头低了下去,八阿哥看了看他,这才说道:“昨天上午,汗阿玛来无逸斋,正好抽到了保泰背诵《论语》,他没背出来,汗阿玛就罚他把《卫灵公篇》抄写一百二十遍,五天之后交给师傅检查。”

    胤祐回忆了一下,保泰好像很少挨罚,就算他答不出来问题,阿玛也只是严厉的批评他两句,从未罚过他。

    因为保泰是他们之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又是裕亲王的孩子中唯一一个长到这么大的,太皇太后对他比对许多皇子都更加宠爱一些。

    因为保泰自己经常在太皇太后跟前念叨,说要给七哥当伴读。因此,康熙才特意让裕亲王把这个儿子送进宫里来,与皇子们一起教养。

    但毕竟是侄子,又不是亲儿子,况且皇兄就这么一个健健康康的小世子,多少宠溺了些,康熙对他也比较宽容,很少责罚他。

    胤祐皱着眉思忖片刻:“一百二十遍《卫灵公篇》也不算多,但五天时间是少了一些。”

    “可不是,昨天抄到快三更,今早起来就一直哭一直哭,说要回家。我才把他带过来找你。”

    保泰当初念着要来宫里读书,就是因着他喜欢胤祐。但凡胤祐要是在书房里和兄弟们一起读书,他被罚了也能跑去抱着七哥撒娇。

    奈何现在皇上让胤祐在自己小院里读书,保泰情绪更加崩溃,年纪又小,哭起来就止不住。

    胤祐问八阿哥:“你怎么不帮他写?”

    八阿哥为自己辩解道:“我帮了呀,可是我的字和他的字又不像。我得一个字一个字照着写,一晚上也抄不完一遍。”

    说到这里,八阿哥也低下了头:“昨天晚上,皇叔出宫之前过来看望保泰,又把他训了一顿。说他不好好读书,还惹汗阿玛生气。就算汗阿玛不要他呆在宫里,皇叔也不会让他回裕亲王府。”

    听到这里,保泰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哇呜呜呜呜~我要回家,七哥,我要回家,我要找我额娘!”

    胤祐赶紧哄他:“没事的没事的,你阿玛不要你了,七哥要你。”

    他这么一说,保泰非但没有被安慰到,反而哭得更伤心了,刚从竹林间露了个脑袋的孔雀,又把头缩了回去。

    “阿玛真的不要我了,我再也回不了家了,再也见不到我的额娘了。”他哭得上气不接下去,还打了个嗝,“反正她现在又给阿玛生了个儿子,有我没我都一样,呜呜呜哇!!!”

    这脑回路有点清奇,搞得他七哥都有点挫败,只能使出杀手锏,凑过去,在他脸上“吧唧吧唧”亲上两口:“好了好了,别哭了,再哭我要堵你嘴了。”

    保泰一听,哭声立刻就止住了,撅起嘴冲他七哥说道:“快来快来!”

    胤祐一把将他的头推开:“想得美。”

    保泰委屈极了:“一百二十遍啊,手会断的吧。”

    胤祐笑着说:“那岂不正好,手断了就不用抄了。”

    “……”

    八阿哥说道:“抄就抄吧,五哥、六哥都都被阿玛罚过,连大哥也被阿玛罚过呢。”

    胤祐点点头:“我也被阿玛罚过。”

    他最惨了,因为同龄的几个兄弟字都没有他写得好,帮不了他的忙,他跑到毓庆宫去跟太子住了七天,求着太子哥哥才帮他抄完。

    保泰看着八阿哥撇了撇嘴:“你就没被阿玛罚过。”

    听到这话,八阿哥扬了扬下巴,颇为骄傲的说道:“那是因为阿玛提的问题我都能答上来。”

    胤祐拧着眉毛,很认真的在给他想办法:“这样吧,下午练完骑射之后,我跟你们一起回去。咱们再叫上五哥和六哥,大家一起帮你抄。虽然《卫灵公篇》有点长,但五天时间肯定能抄完。”

    现在天色已经有些蒙蒙亮,再耽搁一会儿,无逸斋要开始上课了。

    胤祐赶紧催促他俩往外走:“用早膳了吗?”

    “还没……”

    于是,胤祐这个当哥哥的招呼他俩去承露轩随便吃点。

    饭桌上,八阿哥一直好奇的偷瞄那位傅先生。看他坐在那里吃个早饭都能显出凛然之气,也不敢多看,只能低下头,乖乖吃饭。

    用过早膳之后,胤祐讲他俩送到门口。看着两个弟弟急匆匆的绕着湖水往无逸斋的方向走去。

    隐隐约约还听到了他俩的谈话,胤禩说:“快快快,要迟到了。一会儿被汗阿玛发现咱们早上没去温书就惨啦!都怪你,大清早起来就哭着要找七哥。”

    保泰看他一眼:“你怎么不说你早就想来看七哥练剑了。”

    “……”

    经过一年多的学习和训练,大家的骑射都练得不错。其中学得最好,最认真的当然要数八阿哥。

    不管学习什么,他对自己一向高标准严要求,必须做到尽善尽美,让所有师傅和内外谙达都夸奖他的程度。

    只有这样,汗阿玛才能从众多兄弟中注意到他。

    他简直就是兄弟中的内卷第一人,搞得别人都不好意思不努力。

    只有胤祐,别人如何努力奋进跟他都没有关系,他依然我行我素,按照自己的节奏来。骑马射箭都慢条斯理,一派悠然自得。

    兄弟们比试骑术,别人都一夹马腹绝尘而去,不肯落于人后。

    只有七阿哥,骑着他的小马驹,优哉游哉的走在后面,舍不得催促他的踏日,一人一马恨不得走出盛装舞步的效果。

    谙达坐在另一匹高头大马上叹气:“七阿哥是累了吗?”

    胤祐摇摇头:“不累呀。”

    谙达一抬马鞭,指了指远处:“其他阿哥都跑远了,你怎么还不去?”

    小家伙冲他嘿嘿一笑:“我舍不得我的踏日累着。”

    “它怎么会累?它生来就是要在大地上驰骋的呀。”

    胤祐给他的谙达提议:“我觉得咱们可以这样。我听南大人说,他们那里的贵族喜欢骑着马跳跃栏杆,咱们以后也放置一些障碍物,然后大家一个一个跳过去,看谁跳得最多,谁就是第一名。”

    “……”

    谙达说:“咱们满人学习骑射,是要在马背上打天下,不是表演给别人看。”

    小家伙想了想,很严肃的说道:“咱们要love and peace,不要打打杀杀。”

    “哈?”前面那一串,谙达没听懂,“要什么?”

    胤祐笑着跟他解释:“就是我们要充满爱与和平。”

    谙达:“……”

    他们俩到底谁是谁的老师,谁给谁上课?

    射箭的时候,七阿哥也坚持他的爱与和平,绝不内卷。举着弓箭比比划划,瞄了又瞄,好半天才放出去,正中靶心。

    兄弟们齐齐转过头来看他,小家伙又从箭袋中抽出一支,突然对自己的靶子失去了兴趣,一箭过去正好打在了旁边六阿哥射出的那支箭上,只听“哐当”一声,两支箭双双落了地。

    “小七!”六阿哥最喜欢上的就是骑射课,奈何这课也不是天天都有,每次上课他都特别珍惜课堂上的美好时光,骑马射箭,样样都很专注。

    哪知道,旁边来个捣乱的,不是把箭射到他的靶子上,就是把他的箭从半空中射落下来。

    偏偏这小家伙还一脸无辜的冲他笑,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六哥,你不要生气嘛,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

    他要是故意的,这箭法也太神了点。因此,不管是谙达还是别的兄弟,都一致站在了小家伙那边,相信他绝非故意为之,六阿哥没必要这么生气。

    六阿哥快把自己气死了,提着弓箭就走,想找兄弟们换个位置。

    五阿哥平时就跟他作对,此刻巴不得看他的热闹,才不肯跟他换位置。

    他又看了看四阿哥,不知怎么的,他们虽然是同胞兄弟,但六阿哥始终有点害怕这个四哥,于是也没说什么,直接走到了三阿哥身旁。

    “三哥,我想和你换个位置。”

    三阿哥一向好说话,弟弟要换,那就换呗。

    胤祐看到三哥过来,扬起小脸,笑得眉眼弯弯。

    三阿哥摸了半天,不知打哪儿摸出一颗花生糖,剥了糯米纸塞进他的嘴里:“真乖!”

    而后,兄弟两人同时从身后的箭袋中取箭,同时搭在弓弦上,同时瞄准靶心,同时放箭……

    两支箭的破空之声吸引了旁边几个人的注意,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对面的靶子上。

    可是,结果却叫人大吃一惊。

    本以为两支箭会同时郑重两个靶心,但是胤祐这个挑事精,在放箭的时候瞄准的就是他三哥的靶心,斜斜的一箭射出去。

    只有两条平行线才会永远没有交点,一条直线和一条斜线的焦点就在靶心处。

    两支箭在空中的飞行时间仿佛只有一瞬,但时间又仿佛被无限拉长。所有人的心都不由自主的提了起来,只有三阿哥和七阿哥两位当事人,淡定自若的站在那里。

    在众目睽睽之下,两支箭几乎同时钉向靶心。

    然而,其中一支坚持了没有片刻,就晃晃悠悠掉了下来,“哐当”一声落到了地上。

    落地的,正是从胤祐手里射出去的那一支。

    小家伙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看向他三哥:“哎呀,我又射偏了。”

    三阿哥似笑非笑的摸了摸他的脑袋:“没关系。”

    小家伙吐了吐舌头,三哥不好惹,还是转过身去和八弟玩吧。

    八弟好认真的在练习射箭,眼睛里只有前面的目标,并没有留心刚才发生了什么。

    于是,胤祐只能自己跟自己玩,还玩出了花儿来。第一箭射向空中,再射一箭去追刚才那一箭。

    这可不容易,毕竟速度受力道的影响,第二箭准备的时间太短,根本追不上第一箭。

    小家伙也不着急,耐心的一点一点试。终于,谙达在另一头喊:“今天的学习就到这里,各位阿哥回去之后一定要勤加练习。”

    在返回西花园的路上,八阿哥和保泰去找五阿哥帮忙。

    胤祐则牢牢地黏在他六哥身旁:“六哥六哥,我一会儿去你那里用晚膳好不好?”

    “不好。”六阿哥把头转了过去。

    小家伙又蹦蹦跳跳的来到他的另一边:“那你去我那里用晚膳好不好?”

    六阿哥斩钉截铁的说道:“不去!”

    胤祐小心翼翼的问他:“你还在生气呀?”

    “我没生气。”

    “你有!”

    六阿哥停下来看着他:“你明知道我最喜欢骑射课,还要故意捣乱。”

    小家伙拉着他的手来回的晃:“那……我是想跟你一起玩嘛。”

    他一撒娇,六阿哥心就软了。但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轻而易举就原谅他,于是又把头转向了湖面,不再看他。

    哪知道胤祐直接搂上了他的脖子,双手抱得紧紧地,贴在他耳边说道:“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气坏了怎么办,有人会心疼的。”

    六阿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却并不是那种开怀的笑,有点自嘲,有点无奈。

    他有阿玛,有额娘,还有个亲哥。可是仔细一想,又约等于没有。

    德妃现在彻底被康熙晾在了一边,连永和宫的宫门都出不了。这次来畅春园住了两个月,也没带着她。

    宫里甚至有传言,皇上准备让她从永和宫搬出去,搬到西六宫最偏远的咸福宫去。

    当然这只是个传言,毕竟是两个皇子一个公主的生母,也是曾经宫中最得宠的后妃。康熙把她禁足在永和宫避而不见就是了,没打算真把她往死里逼。

    但德妃如今的日子也不好过,她虽然有三个孩子,老四只认皇贵妃这个养母,五公主从小在皇太后身边长大,只亲近皇玛嬷,对她这个额娘一点印象都没有。

    只有六阿哥,可是自从六阿哥大病一场之后,他连六阿哥的面也见不上了。

    可以想象,他儿子的处境并不比他好多少。

    不过六阿哥还真没她想的那么惨,虽然她这个额娘不怎么样,但孩子还是很可爱的。

    这大半年来因为频繁生病,倒是颇受康熙关注,皇贵妃也时常问起他的情况,为此还跟太医商讨过如何调理他的体质。

    钮钴禄贵妃曾经抚养过他很长一段时间,对他多少是有些感情的,时不时会派人送些东西过来。

    “六哥六哥六哥!”胤祐看他走神,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于是,贴着他的耳朵大喊了几声。

    六阿哥皱着眉,往旁边偏了偏头:“没有人心疼我。”

    胤祐说:“怎么没有?我心疼呀!”

    六阿哥搂着他的腰往前走:“吃吃吃,少不了你的。”

    小家伙果然跑到他六哥院子里去蹭了顿饭。他在院子前前后后转了一圈,忽然财险一个问题:这大半年来,六阿哥身边的近侍陆陆续续都已经被换掉了。

    他记得,之前六哥身边的贴身太监姓郭,是德妃身边的人,这个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没再见过。

    而现在六阿哥身边的贴身太监名叫周忠,是康熙在他大病之后赐给他的。

    晚膳过后,胤祐把他六哥拉到书房,还贴着他的耳朵问了这个事情。

    六阿哥好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以前那些人都是曾经永和宫的人,汗阿玛说他们伺候不尽心,又说他们心术不正,后来全都给换掉了。”

    康熙对儿子那也是一片苦心,换掉他身边所有伺候的人,不让德妃同他接近,也不让他再回永和宫,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彻底跟德妃划清界限,不受这个额娘的影响。

    胤祐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忽然拿起桌上的笔筒,又去拿砚台:“六哥,快快,把纸拿上,咱们去隔壁。”

    六阿哥都呆了,不明白他忽然拿这些做什么:“你这是要干嘛呀?”

    “阿玛不是罚保泰抄一百二十遍《卫灵公篇》,他一个人哪里抄得完,咱们得帮他呀!”

    “……”

    等他俩来到隔壁的时候,五阿哥已经到了,和八阿哥、保泰三个人正在屋子里等着。

    八阿哥给大家分配任务:“昨天我和保泰两个人抄了好久,加起来也才十遍,汗阿玛要求五天抄完交给师傅。几天咱们一人再抄写六遍,就有三十遍,剩下的再三天就能抄完。”

    分配好任务,大家就开始行动起来。八阿哥和保泰占据了书桌的两端,五阿哥盘腿坐在炕桌前,胤祐和六阿哥坐在圆桌前,大家开始奋笔疾书。

    《卫灵公篇》胤祐早就能全文背诵了。他大致看了看保泰的字,用左手提笔,还不忘提醒兄弟们:“以我常年帮你们抄书的经验,师傅一般不会每一张都仔细看,所以咱们先追求速度,再尽量模仿字迹。”

    他确实经验丰富,除了抄书还抄过许多佛经。速度拿也不是其他人能比的,短短一个时辰,他就抄了十遍,超额完成任务。

    小家伙放下笔,伸展了一下肩背:“可累死我了。”

    另一边,五阿哥也放下了笔:“我也好累,不想抄了。”

    六阿哥赶紧跑过去拿起他跟前的纸来看:“你这个字写得还不如保泰,一定会被师傅看出来的。”

    他又数了数手里的纸张:“并且你只抄了三遍,还剩一半呢。”

    五阿哥一把从他手里夺过自己的劳动成果:“我能抄出三遍就不错了,爱要不要,我明儿还不来了呢。”

    胤祐一听这话赶紧挤到了两个哥哥中间:“我瞧瞧,我瞧瞧!”

    他刚翻了一页就发出一声夸张的感叹:“哇!真没想到,我一个月没去书房,五哥你进步好大呀。你以前都不会写汉字的,现在能写那么好,已经很棒啦!”

    刚还说明儿不来的五阿哥,听到来自弟弟的夸奖,立刻又笑了起来:“真的吗,那这个会不会被师傅看出来。我还是尽量再写好一点吧,省得保泰又被罚。”

    胤祐把纸放在桌上,扑过去笑嘻嘻的抱着五哥:“五哥,你真好!”

    五阿哥看着他眉眼弯弯的小脸,忍不住抬起手捏了捏他的鼻子:“小七,你真可爱。”

    俩小崽子抱在一起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旁边的六阿哥一挥衣袖走到圆桌前坐下:“好像谁不会写汉字似的。”

    保泰抬起头来,看着哥哥们为他抄书的情形,忍不住又是笔头一酸,哥哥们真好,尤其是七哥。他不要回裕亲王府了,他还要继续留下来读书。

    胤祐也不能耽误太晚,他早上还得起来练剑,最后一遍抄完就搁下笔,匆匆与兄弟们告别,回自己的承露轩去。

    刚走出院子大门,竟然看到湖对面有个人影,在掌灯的太监指引下,径直走进了讨源书屋。

    胤祐皱着眉,站在湖边看了半天。

    赵诚上来催促道:“主子,您在看什么呢?”

    胤祐问他:“你刚才看清楚那是谁了吗?”

    赵诚摇摇头:“太远又太黑,奴才没看清。”

    他说的是实话,黑灯瞎火的,还隔着半个湖泊,那人在一众太监的簇拥下匆匆的走过,哪里看得清楚?

    胤祐却说:“我看清楚了,那是索额图大人。”

    “噢!”赵诚点点头,索额图是太子的叔公,也是太能仰仗的外戚。

    康熙将之革职两年,又重新启用,不就是因为太子已经出宫读书,为了维护他的势力吗?

    索额图出入太子的住所,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吧。

    于是,赵诚催促胤祐:“主子,不早了,赶紧回去歇息吧。”

    这天下午不用练习骑射,胤祐本来又打算去凝春堂给太皇太后请安,顺带着蹭吃蹭喝。

    人还没走出承露轩的院门就碰见了个熟人。

    小家伙笑着跟人家打招呼:“顾公公你好呀!”

    是康熙身边的太监顾问行。他也笑呵呵的弯下腰和胤祐打招呼:“七阿哥好久不见。”

    胤祐问他:“你找我吗?”

    这话问得有意思,人家都走到他院子里来了,不找他还能找谁。

    “是是,奴才正是来找七阿哥的。”

    胤祐点点头:“我要去给乌库玛嬷请安,你改日再来吧。”

    “……”

    顾问行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他能没事跑到皇子居所来找他吗?那必然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来的,七阿哥竟然让他改日再来?

    他倒是能改日,皇上能吗?

    说完胤祐就头也不回的往外走,顾问行赶紧过去拦住他:“七阿哥,七阿哥……奴才是奉皇上之命,召您去一趟澹宁居。”

    澹宁居是康熙处理政务的地方,就跟乾清宫的南书房差不多。

    因为澹宁居在东边,无逸斋在西边,中间隔着个前湖,还有九经三事殿,很远,若非阿玛召见他,胤祐一般是不会往那边去的。

    小家伙只能改了行程,跟着顾问行去澹宁居见阿玛。

    路上他还打听:“阿玛叫我过去,不是打算考我功课吧。”

    顾问行忍不住笑道:“这奴才哪儿能知道呢,反正,刚才让太子过去是考了最近的学业来着。”

    小家伙心里“咯噔”一下,最近几天都在忙着帮保泰抄书,觉不够睡,总在容若的课堂上补眠,严重拖慢了学习进度。

    他临时抱佛脚,在心里默背最近学习的文章。

    《尚书》背起来可比《诗经》和《论语》复杂多了,小家伙走进澹宁居才刚好把最近学的那篇《夏书-五子之歌》顺了一遍。

    因为没有到无逸斋读书,胤祐平日没什么机会见到康熙。偶尔在凝春堂和集凤轩遇到,父子俩说不上多会儿话。

    胤祐看到阿玛还是很高兴的,蹦蹦跳跳的就跑了过去。

    抬头一看还有惊喜,他阿玛坐在龙案后面,身旁竟然站着曹寅。

    胤祐更高兴了,正要开口,却被龙椅上的人瞪了一眼。

    小家伙赶紧躬身:“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大概这儿子从小就没什么规矩,难得听到他主动请安,老父亲脸上竟然露出了笑意。

    他招了招手:“小七过来。”

    胤祐这才跑过去扑进他怀里,搂着他脖子撒娇:“阿玛,我都想你了。”

    顾问行还站在门口,心里忍不住笑,来之前还说改日呢,这就想了。

    改日是改日,想也是真的想。

    康熙搂了搂儿子的肩膀,笑道:“小家伙长结识了。”

    他还抬起头来,半是炫耀半是调侃的对曹寅说道:“你瞧瞧这胳膊,多壮实。”

    曹寅也甚少见到他,那是真见不着,只能偶尔和纳兰喝酒的时候,听他说说胤祐的近况,然后再回去转述给李熹。

    关键他也没亲眼瞧见,说不出个所以然,还得被李熹掀起一番。

    这下好了,今儿可总算见着了这位小祖宗,回去也能在媳妇跟前好好表现表现。

    他玩下腰,拿手指戳了戳胤祐的脸蛋儿,轻声问道:“傅先生凶不凶?”

    胤祐噘嘴:“可凶了呢?”

    康熙眸光一敛,斥道:“好个傅山,他敢凶你?”

    “……”

    胤祐和曹寅一愣,生怕皇上接下来说出什么治他罪之类的话来。

    这人可是曹寅不知道顾了多少次茅庐才请来的,不能皇上一任性,就白费了他的一番苦心。

    胤祐的剑术刚练了个入门,可不能就这么半途而废。

    于是两个人都齐刷刷的抬看向康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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