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心病
迟冬这几天总是好端端的在发愣。
在厨房烧水时盯着烧水的锅发愣，水溢出来了都没反应，晚饭备菜时，刀子切着白菜，另一只扶着菜的手却没动，眼见锋利的刀刃即将切到手指……
如果不是宿意崇在边上看着，迟冬这会约莫扎着绷带扶着烫烧膏了。
“你想什么呢？”为了迟冬的安全，宿意崇把对方带出了厨房，顺带叫了外卖。
迟冬抿了抿唇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有点累。”
再明显不过的撒谎，迟冬这体力变态的怪物就没见过他累的时候，但宿意崇也没戳穿他：“那泡个澡，早点休息，浴缸有按摩功能，你可以试试，有很好的放松效果……”
宿意崇推着迟冬往浴室走，二人站在浴室，宿意崇弯腰给他调试水温和功能，完后转身笑眯眯地盯着迟冬。
迟冬有些无奈：“你出去我才会脱衣服。”
“你把我当做什么人了。”被戳穿的宿意崇也不恼，摆了摆手笑得促狭，“不是你说累，我才准备帮着你脱脱衣服……小人之心度我君子腹……”
宿意崇说着，然后被迟冬环臂自腰间抱起，平移到了浴室外，门在眼前被合上。
合上的那一瞬，宿意崇才说完“腹”这个字。
“不是吧……让我给你送送毛巾擦擦背也可以啊……”宿意崇无奈地伏在浴室门上，可怜巴巴哭诉道。
浴室内的迟冬听着门外的动静，眉间愁意消散些许，嘴角不自禁地弯了弯。
听着浴室内的水声响起来，宿意崇也没继续纠缠不休，往客厅走去，准备去看看自己的外卖到哪里了，能不能赶上迟冬洗完澡吃。
就听见迟冬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在微微震动。
宿意崇迟疑了一下，但还是伸手拿了起来，屏幕上是来电显示，联系人是单字一个黄。宿意崇便知道，应该是黄英梅无误了。
顺势接通，对面是黄英梅怯懦的声音：“是迟秋的哥哥吗？”
“我是他哥哥的朋友，迟冬在洗澡，您有什么事和我说吧，我一会转过去。”宿意崇说道，却在话语结束之时，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啊……那就算了，那我一会再给他打过来……”黄英梅说着便要挂断电话。
但宿意崇打断了他：“你不记得我了吗？一开始是我联系你的，说是有你女儿到的行踪。”
“啊！是你？！”意识到是宿意崇时，黄英梅的语气明显欣喜了起来，相比不近人情一脸冷漠的迟冬，一开始主动联系她透露迟冬消息并且面容带笑的宿意崇更让黄英梅信任。
“我和迟冬关系很近，你有什么话告诉我和告诉他一样的……而且，这两天我看他……”宿意崇说道这里，斟酌了下语言，想套出些信息来，“看着迟冬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是配型没也配成功吗？”
“不不不……结果出来了！”黄英梅激动道，“欣……秋秋的结果和他弟弟符合，医院那边已经安排手术了……”
“那不应该啊，还是说迟秋反悔了……”宿意崇一直在提问。
“不是……”黄英梅迟疑了，“是我主要是我不好……是我想让迟秋回来，我想把她认回……”
听筒里的话没说完，宿意崇耳边的手机便被拿走了，宿意崇猛地回头，看见的就是luo着上半身，腰间缠着浴巾的迟冬，头发上还滴着水，看来没怎么擦干就出来了。
迟冬垂眸将通话中的手机挂断，丢到沙发上。
宿意崇此时有点不安了，他讪讪地笑了笑，歪头无辜道：“我替你擦头发？”
迟冬静静地看着他。
宿意崇咽了咽口水，还要说什么时，门铃忽然响了，宿意崇如释重负：“我去开门！”
是外卖到了，宿意崇接过外卖，回头冲着迟冬讨好道：“先吃饭成不？挨了骂就吃不下了。”
当然，迟冬不会为这种事情去骂他，但也不代表他不会介意，所以从吃饭前，到吃饭后，到收拾了东西，二人上床睡觉时，迟冬都没和宿意崇说一句话。
俩人从那天确定关系后，宿意崇便安排家政把迟冬在客房的东西全部搬来了主卧。
只是迟冬从上床时就背对着宿意崇，宿意崇也自知理亏，默默地躺在床上，听着身边人的呼吸声。
“迟秋对配型结果怎么看？”他不是能把话憋住的人，他也一向认为有事情你得说出来，说出来才能解决。
迟冬也不是不配合，没转身，但回答了：“她觉得很好，她觉得自己救了对方。”
“她知道黄英梅要把她带回去吗？”宿意崇继续问道。
“我没说。”先说了三个字，完后沉默了一会，继续说，“黄英梅三天前和我说了这个事情，我就直接把迟秋带走了。”
“你怎么想的？”
“……”这个问题，迟冬久久地没有回答。
宿意崇从后方搂住了迟冬，青年的肩膀很宽，刚刚沐浴过后浑身带着一股水气的清香，特别是二人用着同一款沐浴露，此时对方身上的味道是自己的味道。
这个认知让宿意崇一时有些兴奋。
“人可以自私一点。”宿意崇把额头抵在迟冬背上。
这句话像是一个钥匙，明显有触动到迟冬。
“我知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才是那个无权干涉她生活的陌生人，但真让我承担这个陌生人的名字，我却又不甘心……我很不想让她回去，但是我却又不能不让她回去。”迟冬在黑暗中喃喃道。
“我看你是大哥哥当惯了，事事操心，什么事都得你去点头，你去管理。”宿意崇松开了迟冬，在被子下，先将自己的腿搭在了迟冬身上，然后用捱着床的那一只胳膊用力一撑，将他整个人托了起来，就那么爬在了迟冬身上。
“？！”迟冬一愣，还没动作，宿意崇便又往下滑，就这样在三秒中之内，宿意崇从迟冬背后转到了迟冬面前。
“别动。”宿意崇往上躺了躺，然后把迟冬的脑袋就这么揽在了怀里。
迟冬的脸紧紧靠着宿意崇的胸口，男人的身材管理并没有松懈，胸肌有着很清晰的轮廓，特别是此时迟冬的脸贴上去更觉柔软。
鼻息间除了沐浴露的味道，还有男人身上自带的一丝丝不知名的香甜。
迟冬不自禁吞咽了下口水。
“生恩不如养恩，你从头到尾都没有信任过迟秋。”宿意崇将下巴抵在青年的发顶，寸头的发茬硬硬的，宿意崇来回蹭着，语气软绵着。
后来又陆陆续续说了些什么，但迟冬都记不得了，只记得宿意崇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缓，自带催眠，他甚至连自己什么时候睡去都不记得了。
第二日等迟冬醒来，床边已经没人了，迟冬摸索着下楼，看见的就是宿意崇正和迟秋坐在餐桌上吃早饭。
听见动静，宿意崇抬起头向二楼的迟冬打了个招呼：“哟！”
正对着餐桌，背对着迟冬的迟秋，听到后，也转过身，只是嘴里正叼着面包，此时也有样学样含糊不清地来了一声：“哦！”
迟冬：“……”
——他俩怎么越来越像了。
“下来吃饭吧，医院那边有通知了，需要迟秋过去做身体检查。”宿意崇给面包抹果酱，然后给迟秋递过去，“我们可以过去一下，然后把事情做一个了解。”
“……好。”迟疑了片刻，迟冬才迈出脚步，凝重地回了一个单音。
等在医院，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将一系列检查与手续办完，黄英梅的丈夫去推着孩子做检查，迟冬去递交化验单，病房里此时就剩下宿意崇，迟秋，还有黄英梅。
宿意崇坐着看手机，看了一会，百无聊赖地站起身，就往外走去，此时病房里只有她和迟秋两个人了，于是她向迟秋招了招手。
小孩走了过去，黄英梅怜爱地牵住了她的手，小心翼翼问道：“欣欣知道我是妈妈吗？”
迟秋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她费力地张开口舌，艰难地自喉咙中发音：“迟……一……齐……秋……”
黄英梅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迟秋是在坚定自己的名字，她也没多纠结，继续问下一个问题：“那秋秋想和妈妈一起生活吗？”
迟秋不是很理解，偏了偏头。
“所有小孩都是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的，秋秋不想和其他小朋友一样和爸爸妈妈生活吗？”黄英梅轻柔道。
迟秋想了一会，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她取来脖子上挂着的小本本，低头写了一阵，然后举起来给黄英梅看。
黄英梅看完全部的内容，脸色变了变，眼中泪光闪现，还想说什么时，却被迟秋上前抱住了她，小手在女人后背拍了拍，喉咙发出哦哦哦到的嗬气声。
竟是在哄她。
黄英梅再也忍不住了，闭住眼，泪水却大颗大颗地往外流。
而在这家医院与黄英梅这间病房不过几步远的另一间空病房里，迟冬面朝墙壁，额头抵着墙面，垂在身侧的手攥得紧紧的，似乎在扼制着什么情绪。
而另一边的宿意崇则拿着手里的平板，屏幕上的内容赫然就是黄英梅与迟秋的那个病房，而此时屏幕的右上角专门放大了迟秋手里写字本的内容。
孩子稚嫩的笔迹写着几句话。
“妈妈有弟弟，有叔叔。”
“哥哥只有我和阿嬷，阿嬷年纪很大了，如果没了阿嬷，哥哥就是世界上最孤独的人，我不想哥哥孤独……”
“我要陪在哥哥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