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林春花跟赵萌萌聊了一下午，确立了初步的计划，均是聊得口干舌燥。
赵萌萌拿出手机，“要喝什么？最近好像有很多春季上新啊。”
两人点了超大杯奶茶，在餐桌前坐好了等外卖。林春花抱着赵萌萌的平板刷微博，似不经意间说起：“现在大家都知道你结婚了。”
赵萌萌：“……”聂远舟和文意互关，以爆火短剧男主身份认证账号，又发了那样的微博，不知道才怪。
林春花：“老实说，我要是有这么个帅哥死心塌地地非要跟我结婚，还没有柴米油盐那么多事儿，我也结。”
赵萌萌嘲笑：“你就嘴上叭叭。”
两人从认识到现在，林春花的男朋友换了没二十个也有十个了，速度极其惊人，有时候都不好说到底算不算男朋友。
一口气喝掉一小半奶茶，赵萌萌说：“不过，什么死心塌地非要跟我结婚，那不是他刚好遇到我，各方面都合适，我们各取所需罢了。”
林春花嘴角含笑，表情富含意味地看了她一眼，赵萌萌被她看得头皮一麻。
“干嘛？”
林春花眯起眼睛，语出惊人：“以我的眼力，聂远舟这个人，能力一定很强，你俩同居这么久，你难道还没体验过？”
什么能力！赵萌萌脸颊爆红，嘴硬道：“什么啊。我们只是合作关系，合作！”
她话音刚落，房门滴滴几声被人打开，身高腿长的男人手里提着一大堆外卖，出现在门口。
二人齐刷刷望过去，聂远舟在门口提起口袋，笑得眼角弯弯。
“老板，您的外卖。”
片刻后，夕阳的余晖染红客厅一角，聂远舟把外卖打开分好，去厨房拿了筷子，落座在赵萌萌和林春花中间。
气氛微微凝滞，赵萌萌眼神不断悄悄瞟过一旁的聂远舟。
他看起来很自然，穿着西装，似乎才做了什么正经事回来，周身有种下班回家后的松懒。
她正在强行按捺自己想问聂远舟这几天干嘛去了的欲望，林春花开口了，她担忧地望着赵萌萌：“明天真不需要我陪你？”
赵萌萌注意力被转移：“没事儿，就是跟谭莲花聊聊嘛，你还要上班，这些事就交给我吧。”
林春花蹙眉，忧心不减，聂远舟开口了：“我陪你吧。”他看向赵萌萌，轻松道：“剧组那边我请假了，正好不用销假。”
赵萌萌知道他从自己停职开始就请假的事，没想到他还没回去，那他这几天到底干嘛去了？她又在心里好奇起来。
许是气氛总归有点怪异，林春花吃了几口就告辞，临了又嘱咐赵萌萌：“有什么事记得联系我啊，要是再瞒着我独自行动，我可不会再这么轻易就原谅你。”
赵萌萌还没来得及开口，聂远舟替她回答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像一位很靠谱的伙伴。
来客离开，屋里只剩下赵萌萌和聂远舟，火红的夕阳落入地平线，天际线边迎来乌云，城市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屋内暖融融的灯光显得明亮，赵萌萌收拾残局，指尖不小心碰到聂远舟的，像是被烫了一下，缩回手。
聂远舟好似并不在意，只说：“我来吧，你去休息。”
赵萌萌坐在桌前，看他穿着白衬衫系上围腰，终于没忍住：“你去哪儿了？”
说完她又后悔，这语气简直像个质问丈夫外出原因的妻子。
聂远舟看了她一眼，不答反问道：“苏长安没告诉你吗？”
赵萌萌心说，我都不知道你出门了，也不会问，长安能告诉我什么。不过，她反应过来，“她知道你去哪儿了？”
握住抹布的修长手指一顿，聂远舟继续擦桌子：“李少游知道。”
赵萌萌心里小小揪了一下。
明明是她跑出去了，结果聂远舟一点儿担心没有，还对她的动向了如指掌。反观她自己，一个冲动跑了，最后还是要灰溜溜赶回来，结果人都不在家，而且大家都知道他出门了，连林春花都知道！
就她不知道，还傻乎乎在进门之前做了那么久心理准备。
而且，看他样子，带着围腰在做事，脸部表情柔和，没有一点儿别的什么意思。
脸皮这么厚吗？明明那天晚上他们……
想着想着，莫名其妙的怒气从心头涌起，赵萌萌冷哼一声，起身回了房间。
房门关上，聂远舟动作停住，半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这是陆之遥临走前让他交给自己“儿媳妇”的。
可陆之遥不知道的是，自己这场所谓的婚姻，原本就是建立在欺骗的基础之上，他可以随便找个理由买了戒指哄她戴上，但母亲亲手给予的礼物，他想名正言顺地送给她。
那晚之后的第二天早晨，他买了菜回来，发现人不见的时候，他就知道，赵萌萌没有那么喜欢他。
就像两年前他父亲意外去世，他急着安抚慌乱的陆之遥，随后又一起出国，处理父亲留在美国的烂摊子，那个时候，赵萌萌却连消息也不回。
他后来知道，是因为一个可笑的误会，赵萌萌居然看见了他在医院拥抱陆之遥。
但误会是表象，真相是，他人生第一次爱上一个人，那个人却不够爱他。
聂远舟垂下眼眸，将小盒子重新收回去，擦桌的手背用力，浮现条条青筋。
……
翌日，天还蒙蒙亮着，赵萌萌起床迅速收拾完毕，走到客厅时，发现聂远舟手里拿着个三明治，一副随时准备出门的样子。
他穿着干净的衬衫和板鞋，看起来依然清爽，但眼下有轻微的青黑，显出一点疲惫。
她自己被停职，休息散心却受了伤，聂远舟也停了手上的活，时时照顾着，也不知道有没有耽误他的工作。
赵萌萌莫名有点不忍心，终于为自己前两天不告而别的动作感到一点愧疚。
“你多早就起来了？要不再回去休息会儿吧，我自己去就行。”
聂远舟接过她手里的包，把温热的三明治塞进她手里，人已经走到门外，“走吧。”
赵萌萌脚下顿了顿，跟着出去。一路上，两人相顾无言，聂远舟沉默得让人有点不适。
直到来到林春花给的地点，青黑的天空之下，微风习习，送来夜雨后泥土微湿的气息，一道穿着橘黄色工作服的佝偻身影，正在街角扫地。
赵萌萌远远看去，眯起眼睛，跟手机里的照片进行对比，“是她吧？”
聂远舟凑过来看了一眼，没有凑得很近，距离恰到好处，他身上的味道掺进微风送来的气息里。
“你打算怎么做？”他问。
赵萌萌犹豫了一下，直接往谭莲花的方向走过去。
许梦岚从公司离开的时候，经过陈冲的办公室，门虚虚掩着，里头传来女人的娇笑声。
她紧了紧手上包带，快踏步离开。
陈冲近来越发嚣张了，竟敢直接把人带到公司里来……她也是陈冲的人，但是他身边待过最久的人。即便如此，在公司里他们也是要装成上下级关系的。
此时刚过午休，她早退离开是因为接到了谭莲花的电话。电话里母亲的声音有点绝望，还带颤抖。
她心里隐隐不安，直接打了个车，回到京西的胡同巷子。
站在巷子口，里头传来家家户户洗碗淘水的声音。有小孩儿跑来跑去，玩自制的肥皂泡，泡沫一串串飘过来，挨到她昂贵的外套，浸出一小片深色。
许梦岚越往里走，眉头皱得越深。
她住在陈冲给买的公寓里，上一次回来，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
许梦岚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但跟那些不需要买房的本地人不同，她出生在这个小胡同里。
胡同狭窄，一处大院住满五户人家，一家四口人，挤在不足五十平的房子里，唯二的两个卧室属于父母和弟弟，她只能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白天，这张沙发上坐着总是在喝酒的父亲，偶尔有邻居来串门，吐掉的瓜子皮会陷进沙发的缝隙里，等到晚上她入睡时，会被浓重的酒精味道包裹，瓜子皮会扎进皮肤。
在小时候，父亲还是会努力工作，直到他的职位被一个关系户顶替，努力大半辈子也没有得到应得的回报，他就此一蹶不振，每天上班浑浑噩噩，终于犯下大错被开除。此后他开始喝酒，喝完就打骂她和她妈，一边打一边骂她母亲没用。
她冷眼看着，只认识到一件事。
勤勤恳恳的烂好人不会有好结局，要想有钱，有权，就要不择手段。
于是她毕业后想方设法进入了聚星，扒上陈冲，并成为在他身边停留最久、得到利益也最多的女人。
她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只考上大专，在大学里很顺利地沉迷开始游戏，又被网络公主骗钱，为了在女主播面前装大款，欠债无数。
谭莲花从没有求过她还债，哪怕她已经进入大公司。但她愚昧又无知，把谭莲花给她用来独自安身立命的钱，都用于供养自己那颓废的丈夫和不争气的儿子。
她没有办法不管谭莲花，这个女人是她的母亲。是在她这一生里，唯一一个，会发现她夜里被瓜子皮硌到皮肤，第二天天还未亮，就张罗着拆了沙发冲洗的人。
但她的母亲不只有一个孩子。除了她许梦岚，还有个许俊友。
所以哪怕她拼命工作，拼命讨好陈冲，赚了那么多钱，到现在，谭莲花依然在做环卫工人。
许梦岚早就知道，只要谭莲花还在一天，她就脱离不开这个家庭。
胡同中央位置，大院深处传来人家做家务的声音，她深深吸了口气，抬步推开破旧厚重的木门。
院子里那棵古老的槐树底下，摆了两张凳子，谭莲花坐在树下，脸部被阴影笼没。
她对面那张凳子上，赵萌萌一身亮黄色长裙，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