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从坐上飞机开始，赵萌萌心里一直有一种淡淡的紧张感，这感受不知从何而来，一路上围绕在心脏周围，简直像一只无形的手，随时能将她捏得窒息。
脚伤原本也不严重，又在长安那个世外桃源一样的住处，被好吃好喝地供养了几天，赵萌萌其实已经能站起来走路了。
但随着越发靠近她的小屋，她的脚步也越来越慢。
他会在家干什么呢？不对，今天已经是工作日了，他会不会已经去了剧组打工……如果没有呢？自己要跟他说什么。
嗨，我回来了？不对，这太奇怪了。要么解释下这次的不告而别？不是，什么不告而别啊，就是趁着小长假出去玩儿一下，本来也没必要告诉他……
赵萌萌双手捧住脸，用力掐紧脸部肌肉，制止脑海中一刻不停的胡思乱想。
直到站在那扇熟悉的门前，她感到胸腔里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那只无形的大手几乎将她心脏攥死。
她将钥匙插进锁孔，深深、深深呼吸好几次，直到脑袋都有点发晕，趁着这股劲儿，猛然推开房门。
小屋里静悄悄的，一盏灯也没开，门口也没有他的鞋子。
赵萌萌探头进去，像只猫猫祟祟的小动物，轻声道：“聂远舟？”
无人回应。
她走进屋，关上房门，确认了家里并没有人，且看着屋里各种摆设来说，好像也有几天没住过人了。
行李静静放在脚边，赵萌萌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路上的紧张感像笑话一样。
不就是一次酒后的小小意外嘛，而且都没做到最后，有什么好紧张的，也许她走的那天聂远舟根本就不是去买菜。
但他干什么去了，赵萌萌对此一无所知，她心里隐约有一些好奇，也觉察出一点儿不对劲，但她再次发挥了自己的鹌鹑本性，拒绝去思考这个问题。
她简单收拾了行李，躺在沙发上，打开电视，喊了个外卖。
等外卖期间，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林春花给她发消息，问她腿伤有没有事。
赵萌萌嘴里嚼着一瓣橘子，单手打字：“你怎么知道我腿受伤了？”
林春花：“你老公说的呗，他说他有事出门了，你要是回来，我们有空的话可以帮衬下。”
聂远舟有事出门了？赵萌萌下意识在手机里噼里啪啦按下“他去干嘛”。
随后她动作顿住。
他有事出门，得知这个消息，居然是从别人那里，赵萌萌心里忽然觉得有点不爽。然而她很快察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情绪。
在手机里删掉那行字，她装作对聂远舟有什么事出门、又什么时候回来这件事毫不在意，跟林春花约了下午在这附近的咖啡厅见面。
电视里正好播放到一则新闻。
「昨日，陆氏集团董事陆之遥在上海祭拜先夫，其先夫在两年前因病不幸离世……」
有记者在事后采访陆之遥，问及她的独子：“陆女士，大家都在说您的独子已经回国，据说在陆氏旗下的娱乐公司任职，请问这属实吗？”
陆氏集团旗下娱乐公司，那不就是聚星吗？赵萌萌挑起眉毛，刚来了点兴趣，外卖小哥敲门。等她去拿了外卖回来，新闻里已经在播放别的内容了。
她也没多在意，呼哧呼哧吃了外卖，门又被敲响。
赵萌萌收拾外卖的手 一顿，想到门外有可能是聂远舟，故意磨蹭了半天才去开门。
结果林春花兜头就给她一顿骂。
“干嘛呢！磨蹭这么久才开门，不知道的以为你一个伤患倒在屋里，我都差点打120！”林春花泼辣地冲进门内。
“……”赵萌萌勉强解释：“我这不是受伤了嘛，走得慢。”
她关上门，转身慢慢走进屋里，一边说：“不是说去那家咖啡厅吗，你怎么过来了。”
林春花正在屋内四处打量，看完后啧啧称奇：“想不到你这小破地方，多住一个人反而空间变大不少。”她很是自然地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随后走向沙发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
“你那便宜老公专门嘱咐了我，说你哪怕能走路了，也最好不要多动。”林春花捧着水杯，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来吧，在哪聊不是聊呢。”
赵萌萌走过去坐下，没急着提那件事，反而问林春花道：“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一提到这个，林春花就觉得来气，她一巴掌本想拍在赵萌萌大腿上，考虑到她是伤患，这一掌拍到了沙发上，发出“砰”的一声。
“你好意思说，那次你去陈冲组局的第二天我就觉得不对了，小婷自从来我们公司请过几次假？你搞这么大事儿，还把我俩都瞒着，怎么着，是美利坚电影看多了，想搞个人英雄主义？”
赵萌萌叹了口气，“这件事那么复杂，我不想把你们都牵扯进来嘛。”
林春花冷笑：“放屁，我看你就是觉得我很冷血，告诉我了也没用。”
虽然但是，赵萌萌将这件事自己揽下来，除了不想牵扯到她们之外，确实是有过这样的想法，她抿唇，没再多言。
林春花看了她一会儿，也叹了口气。
她既然已经出现在这里，其实也无需多说。赵萌萌沉默几秒，伸手握住了她放在沙发上的手，轻声说：“谢谢。”
林春花浑身扭着“咦”了一声，语调变得正经：“关于许梦岚这个突破口，我想应该从她的家庭入手。”
赵萌萌也正经起来，“你们已经了解了她的家庭状况？”
在聚星这样的大公司，同事与同事之间的关系虽然亲密，但界限感也明晰，轻易没有人会随意打探别人的私事。虽然之前因为许梦岚做为陈冲情人的关系，她的家庭条件被许多人当做八卦流传过，但都没什么细节，真实性也存疑。
赵萌萌说：“我只听说过，她虽然是京城本地人，但家里条件不是很好，还有个弟弟，整天不上班在家啃老。”
林春花点点头：“没错，不仅如此，她现在一直住在陈冲给她提供的公寓里，不愿意回家的原因，除了这个不争气的弟弟，还因为她的父亲。”
她翻出一份资料，里头是详细的关于许梦岚父亲生平的资料。
此人原先就职于一家国企，前半生为人正直、兢兢业业，后来在一个升职的转折点时，被关系户顶替了位置，就此一蹶不振，染上了喝酒的恶习。最终在一次工作时因为喝了酒神思恍惚，酿成大错，直接被单位开除。
从此他开始了酗酒家暴的人生，并在近年染上了赌博的恶习。
“现在他们一家人，除了许梦岚在上班，还有她的母亲谭莲花一直在做环卫工人。”林春花冷笑道：“这一家子两个大男人，就靠着女人养活。”
赵萌萌也蹙起眉，她没想到许梦岚家里情况这样复杂。翻看资料，她不禁问道：“你从哪儿来的这些？”
考虑到林春花这个人有时候做事有些不择手段的风格，赵萌萌有点担心。
林春花白了她一眼，喝了口水，很随意道：“我现在那个小男友，是个警察，你忘了？”
赵萌萌倒抽一口冷气：“就上次你去蹦迪遇见那个？”
“那都什么时候的事儿了！”林春花用胳膊肘顶她一下：“都过两任了啊。”
“啧啧啧……”赵萌萌叹为观止，她指着资料上谭莲花这个名字道：“许梦岚跟她母亲关系很好？”
如果不是因为母亲，她想不通许梦岚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要赚钱养着家里两个废物。
林春花点点头：“她每次回家都是看望母亲。而且之前公司里有人遇到许梦岚弟弟堵在公司门口找她要钱，被赶来的谭莲花阻止了，要从自己口袋掏钱给儿子，许梦岚一直没松口，直到谭莲花掏钱的时候，她才扯着她弟走了。”
赵萌萌想象到一位佝偻着腰的母亲，她含着泪要儿子别再拖累自己的女儿，从脏兮兮的环卫工服里掏出零碎的散钱，却又被儿子嫌弃的样子。
“所以，许梦岚的母亲知道她做的事吗？”
这位勤劳善良，但是愚昧的母亲，她知道自己女儿每次往家里拿的钱，不仅仅只是上班的工资吗？
从林春花的沉默里，赵萌萌知道了答案。
……
与此同时，京郊机场。
聂远舟跟陆之遥松松地拥抱了一下，后者拿起墨镜，遮住略红的眼眶。
“你那边的进展如何？”陆之遥的嗓音还有些沙哑，似乎经历过长久的低落情绪，“怎么陈冲还没解决？”
她故意安排聂远舟回国后直接进入聚星，就是想看看他要如何处理陈冲这个烂摊子。
聂远舟面色轻松，安抚地拍拍母亲的肩：“我有分寸。”
陆之遥点点头，聂远舟替她打开车门，前者又转过身，摘下墨镜：“对了，我看你的微博……”
聂远舟忽然勾唇笑了，惹得路过的机场工作人员都不禁侧目。
他耸肩，说：“等我能把人带回家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