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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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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   你来了

    ◎我有夫君。我夫人很爱我。◎

    “夫人, 江上仙来了。”

    鹤眠让白炎他们各做各事,不必相送,所以此刻, 神树下, 只有金羚和摇着尾巴的白泽陪着。

    听到金羚提醒, 鹤眠轻应了声, 视线却没从神树上离开, 她反复用目光描摹在光下熠闪的那四个金字,笑问, “金羚,你能看到上面那四个字么?”

    金羚抬头看着最顶上那金漆烙字,用力点头, “看到了, 是夫人和公子的名字。”

    鹤眠转身, 一身黑色劲装的江与凝亦刚从神树处收回视线。

    随后两人一兽都清楚地听到一个温柔得风似的声音说,“走, 我们收拾他去。”

    水蒹蒹是妖族,到不了桃源境。

    鹤眠沉睡了七日,又花了三日温养身魂,这十日,水蒹蒹寸步不离守在临水岸, 生怕他们任何一人回来时见不到留灯。

    为表达对江与凝这几日不回消息的抗议,水蒹蒹故意正眼也没给一个,兴冲冲奔到鹤眠面前,眨巴着眼睛献殷勤, “云姐姐, 珍馐居复业了!店里刚差人送了桌膳食来, 云姐姐肯定饿坏了吧,我马上叫人布膳。”她掰手指头点数,话是脱口而出,“公子特意交代过,云姐姐喜欢……”

    站在鹤眠身后的江与凝拼命使眼色,就连金羚也不停摆手,结果水蒹蒹说到兴头压根没察觉到自己提了什么不该提的。

    倒是鹤眠,在这声公子里收回了停在近水楼的视线。

    她如今是仙人之躯,已不再需要依靠规律进食五谷来为身体提供日常活动所需的能量。

    但她还是鬼使神差应下,和往常一样的语气,“布膳吧。”

    “好!”在那一声好后,某个鹤眠看不见的瞬间,水蒹蒹被江与凝敲了一脑壳,不重但格外清脆。水蒹蒹还没埋怨莫名其妙敲打她做什么,就有个包裹往她怀里飞。

    她下意识两手兜住,扒开条缝瞥见里头的东西,那点嗔怨瞬间被惊喜压过,叽叽喳喳地又追上去围着江与凝转。

    今日鹤眠胃口尤其好,一桌子菜,有大半是她消灭的,可惜没尝出什么味。

    饭后,她没带任何人,独身去寻虞渊的踪迹,连白泽也留在了临水岸。

    她不确定如今虞渊究竟是剩几缕本源气息在世间,还是说和她一样已经塑就了一具仙身在某处沉睡着,又或者说投胎转世了。可她能感觉到,他还活着,指定是听到那日她说的“回去收拾他”害怕了,暂时藏起来罢了,她总会能找到他的。

    她从酆都开始找起,明心宗,再到南浔,所有她曾经和虞渊走过、没走过的地方,她挨个挨个地找,却没有哪怕半分那人的气息,倒是往事经转,处处旧景皆浮现故人身影。

    心空得厉害。

    彼时南浔白日已经逐渐暖和起来,沿河数排泡桐树皆已花熟,放眼望去,锦簇的小紫花如瀑倾泻,熙风做笔,染了一地霞色。

    春衫轻裙,来去影绰。

    凡间如她所愿,花开鸟鸣,爱意常驻。

    明日就是春分了,虞渊说好要和她看花开,给她编花环的日子,人却还不知道躲哪里去。

    鹤眠心想,等找到他,一定要他知道,骗她的下场有多惨。

    与此同时,一对夫妇抱着一个小娃从她身旁经过,一家三口的对话一点不落地送进她耳底。

    “崽崽不听话,一会不让爹爹给你买糖葫芦了。”

    “是爹爹答应给我买,娘亲说的不算。”

    “哈哈哈,就是,娘亲说的不算。”

    “好啊,你爷俩合伙欺负我,看我怎么收拾你们。站住,别跑。”

    鹤眠的嘴角不由自主上翘,直到那一家三口的身影消失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她才转身,两手轻轻搭在石桥栏杆上,望着一池春水,深长地吐纳着呼吸,想要将胸腔的闷堵挤出去,满腹心思想的都是:下一个地方,该要到何处呢?

    全然没发现桥下有道风姿卓然的身影注意了她许久。

    不等她纠结出结果,天先下起了下雨。

    她侧身挡着些人群,从无尽囊取出那把虞渊用过的水乡烟雨风光竹骨伞,打开还没撑到头顶,就同另外一把伞撞个正着。

    砰——

    细碎的水花因碰撞迸溅。

    鹤眠稳住伞的第一反应就是道歉,可话到嘴边,后知后觉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她抬头,自左边打过来那把伞,原本好像就是替她撑的,伞的主人大概只是没想到她有伞……

    鹤眠惊愕地把目光移到那伞的主人脸上。

    一副标准的世家公子长相,瞧着倒是温谦有礼。

    可第一句话便直白得有些唐突,“不知姑娘可有心仪之人?”

    鹤眠微折眉,几不可察地挪远了一步,显然不是太想说闲话的语气答,“我有夫君。”

    男人不知是作何想法,不动声色地侧睨她一眼,试探问,“你们吵架了?”

    鹤眠否认得干脆,“不是。”

    男人只当她是闹脾气不愿意承认,回头找了一圈不见有与她年龄相仿的“夫君”来寻人,下雨了面前的人还不回家,他便往深了推测,颇有几分劝诫意味地说,“姑娘若是过得不快乐,如今民风开化,女子亦是能与夫君提和离的。”

    鹤眠没认真听全他的话,若有所思地俯瞰着满屏银丝点翠,想起的是中秋节那日,那时的雨也和今日一般大,那人执伞从长街信步朝她走来,如圭如璧,问的第一句就是,“怎么出来了?”

    若此刻他在,估计少不了叨她,下雨了不知道回家么,初春乍暖还寒,阿眠纯心折煞我是么?

    只是如今她是仙人之躯寒暑不侵,这些事都不会发生。

    他甚至同样考虑到了,她再次醒来,万一变作凡人要如何维系生活。

    与她的观念不同的是,他在时,他揽下所有的活,说得最多的是“阿眠,我来”,却从未教她日后要如何谋生。

    因为他早做好了把这数千年积累的产业银两全给她的打算,让她不愁生计。即便什么差事不做,依旧足够她肆意数万年。

    他把梧桐影、临水岸、白泽通通留给她,亦嘱重霄、江与凝、水蒹蒹、魔魇、金羚多照看她。

    他以为她前尘往事尽忘,早早安排好了所有没有他的日子,也料定了未将阆苑六神的神魂凝集齐,她绝不会轻易去死。

    他在她不知道的背后,做了许多事,偏没有一件是与他自己有关,他早早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恋爱脑,十足的恋爱脑,没救了。

    鹤眠心里哭笑着骂。

    耳边忽听到身旁有人说道的一句什么不快乐。

    是啊,她不快乐,没有他,她如何快乐得起来?

    她终究归为芸芸众生中的一份,以己之身藏于万千人海,身周分明是熙攘热闹的,听得见,看得见,她却又是孤独的,因为最爱的人丢了。

    那些故意激他的话“别想着我会替你守寡”、“你若死了我便马上娶下一个”此刻都成了凌迟的刀。

    鹤眠心里直骂虞渊真是个绝情冷血的狗东西,嘴上却低喃自语,“是不快乐,他就只有一个,他不在了,我怎么快乐得起来……”

    鹤眠指尖揩掉那点溢出来的水汽,雨势不知为何突然变大。

    啪嗒啪嗒地砸到伞面,砸到河面,一个比一个深的水凹未平又再次凹得更深,像要把河凿出个洞似的。

    河,洞!

    有什么遗漏的东西倏地被记起来。

    没错!她明明去了酆都,怎么能把洗髓陵给忘了?!

    忘川河面有禁制,不止能拦截住气息,还能把人困住,所以即便虞渊真的醒了,她不去洗髓陵,那他便也永远不能出来。

    比她之前找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抱有更大的期盼。

    鹤眠失了淡定,也忘了身旁还站着个凡人。

    身形在空中一抖,直接凭空消失。

    恰偏头欲多窥看两眼身侧宛若仙人之貌的姑娘的男人兀瞪圆眼:???

    还……还真是仙人!!

    如今酆都的严寒对鹤眠而言已若寻常,她一路畅通无阻,捻诀后不过瞬息就抵达忘川河底。

    洗髓陵依旧和初次来那般黑得不见五指。

    她方落地,便察觉那黑岩做的棺椁里有道徐缓的呼吸,即是此时,那一出一进,节奏也分毫未乱。

    唯恐光把什么吓掉,欲点灯的冲动被压下,鹤眠放轻呼吸,轻手轻脚地往那棺椁靠近,生怕哪一个动作重了,那道气息便如影消散。

    鹤眠从未走过如此漫长且艰难的路,等距离近到视线一点点往棺椁里探时,光是瞧见的那一截衣衫,多了一处真实的感官确认这不是梦,她这几日略有些泪失禁的眼睛一暖,只觉嗓子和心都在颤,张口几番想喊他名字,却生生被颤腔抑了回去。

    最后几步她的腿都是软的,怕空欢喜一场,又怕里面的人忘了她,而她似乎更怕前者。

    先看见的是他清隽的侧颌线,随后那张她早烙在心上的脸,如同抱着琵琶半遮面的美人,垂阖的长睫,高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缓缓映入她眼中。

    真的是他。

    那滴兜转在眼眶的眼泪终是汇聚成珠滴下。

    啪嗒——

    在那人冷白的手背碎成花。

    鹤眠死死哽咽住哭腔,颤栗着指尖想要牵起他收拢于腹部的手。

    指腹刚擦过,还没钻进他掌心,一动不动静静沉睡的人早有预谋、极快地反将她的手握进掌心。

    鹤眠的心倏地蹿跳一下,喉咙的细颤止得措不及防。

    她下意识偏眸。

    恰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睛睁开的瞬间。

    “你来了。”熟悉的低磁嗓音掺着多日未说话的哑,前一句尾音都还挂着意料之内的喜悦,发现她哭了,后一句立马就坐起来,拢着她的脸,指腹为她擦去眼泪,满是心疼地哄,“阿眠,你别哭,我在的。”

    他还活着,他什么都没忘。

    这会真不是哭了,是喜极眼泪不由自主涌出来,没收住,鹤眠抽抽鼻子,仗着虞渊惯她,一开口就是那副嗔怪他的细软嗓音,故意和他唱反调,“我就哭!”

    他笑,和她额头抵了抵,手滑到她后颈,轻轻捏捏,唇贴着唇,喉间漫出来的声音已和往常做那事时没差,还多了几分难辨真假的恐吓,“我只喜欢听阿眠与我合奏时哭,若阿眠再不停,那我不介意在此处将这哭声变成我喜欢的调。”

    “变态!”恼羞成怒的鹤眠一巴掌招呼完,调头作势要走,腹诽着他若是一息内没跟上来,那就由他在这里烂掉算了。

    刚想完,身后就有虚弱的咳嗽夹着求助声传来,“阿眠,我站不起来了,可以扶扶我么?”

    鹤眠回身,半坐在棺里的人朝他伸着手,一脸纯良无害的病娇模样,思及自己尚温养了身魂三日,此处还没梧桐影清气足,鹤眠心软,当真过去弯腰扶他。

    那人眼底的黠光半藏进长睫阴翳里,掐准时机,那只悬在空中的手顺势一滑,捞圈住她的腿,单手轻而易举将她抱起来,气也不喘地带着她做了个负重蹲起,迈出黑岩棺,稳步朝出口去,连半分病弱的样子都没有。

    失了重心,鹤眠惊呼着揽过他颈脖,第一反应便是他的身体,“你快放我下来。”

    虞渊号准她的脉,笑侃,“看来阿眠不知道怀疑男人身体不行的后果是什么。”可察觉她的担心后,他揉揉她的脑袋,打趣一笔带过,“我和阿眠一同重塑仙身,阿眠醒了我便醒了。”

    她要哭不哭卷着哭嗝的样子实在招人,虞渊正经不到一会那股怀劲又上来,手控到她脑后,没忍住亲亲她唇心,深着声音,“我想着若是今日阿眠还不来,我就强破这禁制。耽误了我与阿眠赏花的大日子,阿眠可就要在心里骂我了。”

    被一语道中“罪行”的人抿抿唇否认了句才没有呢,挽着男人肩颈的那只手揪了揪他的衣料,又小声问,“你这么坚信我会来?”

    那日在祭天台上,她亲自“认领”他,还亲自为他的神袍添镌独属她的金线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虞渊的心微颠,面上却侃:“不确信,所以正准备拿它试试我的灵力保留了多少。”

    鹤眠不禁逗,小脸瞬息就蔫了。

    知道她想听什么,虞渊没再捉弄她,匀稳前进的步伐一顿,他侧抬眸,仰望进她眼睛,像初见时她温柔替他擦去脸上污秽一般,抹掉她粉腮的泪痕。

    那一刻,四野昏暗,唯有他在发着光,“我夫人很爱我,她说生生世世只做我一人的夫人。

    她舍不得叫我没夫人。

    我相信她一定会找到我的,夫人说是么?”

    ——2024131正文完。

    月亮几两/文

    晋江文学城首发

    作者有话说:

    我休息几天,期间可能会修文抓虫,接下来的番外就不日更了,因为没存稿纯果奔,工作忙加上年后有面试,手速渣能码字的时间有限,写完就放上来这样,先更新正常版番外(挺多的),更新时间还是老样子,晚上九点九分九秒,要是当晚这个时间过后没更新就是没写完不用等啦。

    这本写完后估计好长一段时间不会再写这种类型了,准备回到我喜欢的现言频道去,那末尾就打个广告,求作收求文收。

    下本开《祁先生沦陷日志》,求个收藏,也许后面会改名字但梗不变,依旧是交通便利,味道更正的先婚,稍有点港风,先女追男后男追女的桥段,老房子着火,爹系男人为爱下凡,真香且啪啪呗打脸。

    再不行,还有几本预收,少夫人们看着有喜欢的捡走捡走叭,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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