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C38
赵勖哲诧异, 他没有想到这一对看似关系不怎么亲近的姐弟，在众多长辈眼皮子底下，就敢做这样暧昧的小动作。
谁能想得到呢？在座所有人吃吃喝喝说说笑笑，搁谁恐怕都想不到这桌子底下正在发生什么吧。
捡起勺子, 丢给一旁送来干净勺子的佣人, 赵勖哲坐得挺直, 捏着勺柄搅拌碗中的八宝粥, 一双眼睛瞟到对面温佳妮的脸上。
要说她漂亮，也算不上特别漂亮，无非是看着舒服。
不是人人都可以漂亮得令人心觉舒服。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种难得的舒服的美, 在他眼中维持的时间这么短。
再看看坐在六叔边上的郑书文, 他已找人问过，郑书文算是温家表姐的继父, 且新婚不到半年时间。而现下不过一夜工夫, 这模样清秀的温家表姐, 竟是个“烂苹果”, 看着漂亮, 吃上一口, 清甜可口, 将将要吃到果核的时候, 吓，真倒霉，没想到是烂的！
外表最会欺骗人。
而那长相富有欺骗性的温家表姐，此刻正低着头，吃相安静文雅，桌下却是不文雅的那一面。
桌上桌下, 两个世界，两副模样。
……
温家这边打算用过早餐便动身离开京都回家去。
佳淇却说想要在这边多留一段时日，好跟姐姐多待几天，也顺便在这边玩玩——这个“顺便”才是重点。
佳淇这么一说，佳雯当然也想着要留下来玩，便去央求大伯母同意，找母亲肯定是没结果的。
有人想留下，赵家人便热情挽留，大伯母不想驳坏家里孩子的好兴致，又难得是暑假，再过一段时日就要开学，想了想便跟丈夫说，若事务忙的话，他们可以先回去，其他人想留下便留下，到时候跟老爷子一同回去。
得到同意，佳淇佳雯两人高兴击掌。
不巧，今日周一，温佳妮需要朝九晚五，对佳淇说，恐怕没有办法陪她四处游玩了。
佳淇大感失望，但理解，只好说：“没有关系，我跟佳雯一起玩。”
“有问
题打电话给我。”
这才想起来，一早醒来没有摸到手机，闹钟也不曾响过。
温佳妮看向拿走她手机的某人。
某人正在喝粥，察觉她目光，转过脸，迎上她不满眼神，爽朗一笑。
这里不是那边的住宅小区，离工作地点有一段距离。
温佳妮赶着去上班，出了餐厅，四下无人时，对赵嘉原，她可没有好脸色，只想要回手机。
“你等等。”赵嘉原折回餐厅去，找六叔要来车钥匙，回来说：“不要急，我送你。”
温佳妮犹豫，怀疑地打量他，是担心自己小命不保，“你什么时候学的驾驶？”
听出她话中意思，赵嘉原笑着说：“放心，我开车很稳。”
“不是稳不稳的问题，你有证吗？”
赵嘉原定定地看着她，像是被气笑了，无奈得很，“你怎么这么不信任我。”
上了车，他才把证件给温佳妮看了一眼。
坐上车的第一件事情是扣上安全带，赵嘉原开车，哪怕有车，她也放心不下。
赵嘉原单手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忽然问：“表姐，你记不记得昨晚？”
温佳妮愣了一下，装傻，“昨晚？……对不起，我昨晚喝太多了。”
抄近道可缩短十几分钟的路程，平缓行使一段路后，赵嘉原突然加速。虽然这条路车子不算多，但温佳妮还是紧张兮兮的，忙抓住赵嘉原的胳膊，“嗳，嗳，你慢一点。”
赵嘉原阴阳怪调地“呵”了一声，车速不减。
这是生气了——真像个小孩子，温佳妮这么想着，也就这么说了，“你不要跟小孩子一样乱发脾气，好不好？”
赵嘉原转过脸来，看着她，眼睛睁得大大的。
温佳妮双手抱臂，目视前方，很冷酷，“请看前面，开车禁止闲聊。”
他又“呵”了一声，不说话了。
但是，风水会轮流转——
“我手机呢？都一个晚上了，昨晚该看到的都看到了吧，不要闹了，该还给我了。”
“开车禁止闲聊。”赵嘉原也很冷酷地说着这句
话。
温佳妮愣愣地望住他，随即浅浅一笑，“赵嘉原，别闹了，我很认真。”
“咦，表姐，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昨晚发生过什么呢，原来你还记得啊……”赵嘉原从裤袋内拿出手机。
他并没有马上将手机还给她，而是问：“小混蛋是谁？”
温佳妮做贼心虚，“没……你手机还我，我马上改掉！”
手机还给她的同时，赵嘉原抬起手飞快地在她脸颊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笑着说她这是欺软怕硬。
她立时说：“是你太坏好不好，如果你当初不那么得罪我，我怎会这么叫你……”
“嗯，对，是我的错，我混蛋。”他仍笑着。
温佳妮呆了呆，心道他这笑怕不是憋着什么坏吧，想了想，怯怯地问：“你这是生气还是开心？”
前方无车时，他才转过脸来看她一眼，而后继续目视前方，“你说呢？”
她说？能说什么？当然不知道。
“表姐，到现在你还怕我吗？”
温佳妮意外，望住他的侧脸，想想才说：“……你这样的，谁不怕你呀。”
就拿家里的温嘉勇来说，那可是最最最怕赵嘉原的人，回回在家里两人碰上了，嘉勇一定是先避开的。
至于她自个儿么……
温佳妮低头，微微抿着嘴唇，说实话，还是有一点点怕的，但跟以前的那种“怕”是不一样的了。如今，她怕的是赵嘉原会像昨晚那样，亲吻、拥抱……
也怕突如其来的关怀，更怕依赖他人成瘾——
赵嘉原总说：“表姐，你可以试着依赖我。”他是否知道“依赖”是什么，依赖不是好事，会让人变得很懒惰。
她不愿意再说这件事情，摁了摁手机，转移话题，说：“是我太笨了吗？怎么什么密码你都可以解开？”
再过一条街就到温佳妮上班的地方，于是赵嘉原便把话留到停车时再说。
车子在路边停车区域停下。
“我什么都没有看，只看到你给我的备注。抱歉，我很想知道，你有没有保存我的号码
，我在你的手机里会不会只是一串数字，只存在通话记录中。”赵嘉原一面说着，一面倾身靠近温佳妮，“不过，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你私下里那么坏，喊我小混蛋？”
她往后退了退，靠住车门，紧张地要解开安全带时，却碰到他的手，吓得没有再动。
他正在为她解开安全带，“我记住了，没有你允许，我不会再动你私人的东西。你还生气吗？”
安全带解开，温佳妮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就急急地下车去。
坏事情做太多次，再诚恳地道歉也毫无可信度。
温佳妮不相信他的话，却也没有怎么很生气，只是有些介意，介意他还是老毛病，手欠得很，喜欢动她的东西。
到了下班时间，温佳妮跟同事们一起下楼。
天色已暗，办公大楼灯火通明。有几位同事是校友，有男有女，皆是熟人，彼此说得上话，谈谈笑笑。
从电梯出来，温佳妮一眼就看到坐在一楼大厅公共椅上的赵嘉原，非常意外，同校友说了声落了东西在楼上，要去拿一下，让他们先走，不麻烦他们开车顺路送一道了。
等校友走后，她才朝赵嘉原那边走过去。
不知道他在这里等了多久，本想叫他，但他正在玩手游，戴着air pods，骨节分明的手指按着手机屏幕，主宰游戏人物本局命运。
游戏结束，温佳妮才拍拍他肩膀。
他抬头往后看，见是温佳妮，立时关掉手机，摘下一只air pods，笑着说：“等你好久。”
两人一起离开大楼。
“来了也不说，要是我没看到你坐在那儿，直接走人，我看你怎么办。”
“那就等呗，等到你第二天上班。”他无所谓地说着，“昨晚说好今天出去玩，可惜你上班，我只好把时间腾到晚上。你不会忘记吧？”
温佳妮回忆昨晚的事情，“啊，那似乎是你自说自话吧，我没有答应！”
“你答应了，是你不记得，你昨晚喝太多了，不是么。”他微微一笑。
……真是搬起
石头砸自己的脚，她顿时无话可说。
可是要玩什么呢？她并不是很会玩乐的人，基本的娱乐方式是听歌、看电影、看书，再有就是跟敏之寻觅美食，陪她参加各种娱乐性质的社交派对，或是去看看音乐会，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有意思的娱乐爱好。
“你怎样，我就怎样。”
“难道我看书，你也看书？”
话音刚落，他立马摇头，拒绝，“不要，我不看书。”
要知道，去年因为她那本《lolita》英文小说，他特意买来中文版，结果至今还未看完。
“那……吃饭？”他说。
“好啊。”
刚答应下来，温佳妮想到了敏之，便问他：“你介意再多一位饭友吗？”
他眉头一皱，“男的女的？”
“你认识的，谢敏之。”
……哦，赵嘉原悄悄松了口气。
打电话过去，谢敏之得知小表弟也在，说一定会过来，马上就过来，并且今晚由她请客，谁都不要抢。
赵嘉原来的时候就没有开车来了，别有心思，打算跟温佳妮步行，或是两人一起坐公交车，好让相处时间多一些，也自然一些。
谢敏之开车过来，直接载他们去新开的一家中式餐馆。
餐馆老板是敏之母亲认识的朋友，两人以厨艺会友，交情不错。
老板想做敏之的干妈，敏之拒绝，再如何想吃白饭，也绝对不要一个大她六岁的女人做干妈。
“不过呢，除了太年轻太漂亮，也没什么缺点，要是再老几岁，我一定同意她做我干妈。”
温佳妮听着，笑起来，“敏之，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请说。”
“你妈妈是厨师，你妈妈的朋友大部分也是厨师，而你从小就被养刁了嘴，明明那么喜欢吃，为什么会讨厌做菜？”
三人跟着侍生一起上餐馆二楼。赵嘉原跟在两位女士身后，步伐不紧不慢，捞过温佳妮肩上的挎包。
温佳妮回头，刚想说不用，他已经把包放在四人座位的空椅上。
敏之一面翻菜单一面
说：“我不是讨厌做菜，我是讨厌洗碗，做菜就意味着要洗碗。”
翻过菜单，给佳妮推荐这里的菜品，“小表弟，不必客气，喜欢吃什么尽管点，今晚我请客。”
好朋友见面，无话不谈，话题偶尔太女性化，赵嘉原极力把自己变得透明，不发一言，但目光无时无刻都在温佳妮身上，旁人想不注意到都很难。
待赵嘉原去洗手间，敏之身子向前，低声道：“佳妮，你有没有发现，你表弟不对劲？”
“怎么？”
“今晚一餐下来，他眼里只装得下你，如果不是我跟他说说话，他一双眼睛能把你盯死，就钉在这面墙上，你信不信？”
“……他大概是怕生吧，在这里，他只认得我嘛。”这话她自己都不相信。
过了一会儿，敏之轻声问：“佳妮，你在跟你表弟搞暧昧么？”
她惊地抬起头来，对上敏之担心的目光，再如何否认也没有用了。因为敏之了解她，所以才更担心她。
赵嘉原回来，很快结束这顿晚餐，和敏之分开，又约好有空再聚。
赵家原问：“到赵家那边去，还是回你那儿？”
他口中的“赵家”明明就是他现在住的地方，也可以说是他的“家”，却表现出生疏感。温佳妮看出来了，赵嘉原不是很喜欢赵家。
不喜欢的话，好好的，怎么到京都这边来了呢？高考结束，依小姑姑的态度，只要他成绩不错，他想去哪里来个毕业旅行都不成问题，偏偏到这儿来？
“我明日还要上班呢，就不去你家了。”她有意地说着“你家”。
赵嘉原置若罔闻，“嗯”了一声，“我送你。”
坐计程车到小区附近下车。
住在郊区的好处就是安静，晚上也不怕吵，唯一不好的是，晚上这条路太安静了，一个女孩子走这边，总觉得渗人。
但今晚，赵嘉原在她身边。
走着走着，他忽然牵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心热热的，像是有一团火，碰上了，就烧到她手上了，躲也躲不开。温佳妮低头看他的手，骨节分
明，五指修长，是一双好看的手，也是一双没有吃过什么苦的手。唯一的苦，也只是中指那儿长期写字留下的茧。
两人慢慢走着。
路灯把他们的影子融在一块儿了，非常亲密。
赵嘉原拽了下她的手，指着地面上的影子，“你看——”
温佳妮看着地上黑漆漆的影子，想起今晚敏之的问题，她问她是不是跟表弟搞暧昧，她不敢回答，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敏之什么都没有再说，她知道，敏之是担心她，就像喜欢郑书文的时候，敏之知道后也什么都没有说，不支持不反对，只担心她会因此受到伤害。
她不禁想，报应。
搞不清楚的是，到底是谁的报应。
是她喜欢妈妈的男人的报应，还是赵嘉原窥探她秘密的报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