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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莱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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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瑜醒来的事在群里引发了一阵轰动。

    不过这件事不是跑腿通知的, 而是顾今朝发的消息,内容干脆利落,就一张照片。

    群里刷了足足一屏幕的问号和感叹号,最后是乔厌第一个想起发的文字:“现在情况怎么样?”

    顾今朝站在饮水机前接了半杯热水, 抽空用语音回:“还要时间恢复, 短时间内都不能回去。”

    乔厌又问:“记忆呢?”

    群里忽然安静下来。

    之前手术医生就提前给他们打过预防针, 说病人醒来后不一定记得清所有事情。

    “医生做了测试,认知没有问题。”顾今朝往杯子里倒了两勺奶粉,拿小银勺伸进液面以下搅拌均匀,“他也记得我。”

    压抑的氛围不再, 众人瞬间精神了,各种表情包噼里啪啦地往上刷。

    季从阳迫不及待:“可以让我偶像说句话吗?”

    顾今朝往杯子里插了根吸管, 将玻璃杯放到病床的折叠桌上:“他们想听你说句话。”

    师瑜靠在床头,手边放着本深蓝色封皮的外文小说:“说什么?”

    “念一句小说选段也行。”顾今朝按下语音键,将手机递到他面前。

    师瑜垂眸看着面前的小说, 照着书封上的印刷体念了一句话。

    来自顾今朝账号的语音消息出现在了聊天框里以后,里面安静了足足三分钟,还是没人回应哪怕一句。

    顾今朝看着这不同寻常的反应:“他们集体痴呆了?”

    不应该啊。

    师瑜很慢很慢地弯腰去咬杯子里的吸管, 下一瞬一只手伸过来端起杯子递到他面前。

    他喝了口牛奶:“估计没听出来吧。”

    师瑜其实生了幅能叫声控垂直入坑的好嗓子,只是昨天才在病床上醒来, 太久没开口,声音还有些哑,又是隔着网线的情况下, 差别和过去其实不小。

    顾今朝听到这个猜测第一反应是觉得有道理,可第二反应又觉得不太可能。

    因为她有信心就算不看脸也听得出对方的声音。

    手机恰好“叮咚”一声。

    顾今朝低头看了眼, 把屏幕转向当事人:“你自己看。”

    发消息的人是乔厌, 内容却是:“‘满地都是六便士, 他却抬头看见了月亮’,加尼莫尔国语的翻译版本,听不懂的不用去搜了。”

    刚刚打开麦克风的季从阳:“……”

    刚刚下载好语言包的其他人:“……”

    姜嘉映默默退出了翻译软件:“哥们儿,敢问你学的什么专业?”

    乔厌的措辞让人很想打他:“不是外国语专业,但恰好听过这句话,就记下来了。”

    手机屏幕黑了下去。

    师瑜抬起眸光:“你们现在从系统里出来了?”

    “要不是听他们说起,我都不知道你居然能搞出这么大的事。”顾今朝拉开椅子,“这次又承你一个恩,你想我怎么还?”

    师瑜听着:“不用。”

    “我虽然在系统里待过,但道德底线还没低到忘恩负义这个地步。”

    “可我不是为了你们。”

    顾今朝语气难得带了点讥讽:“那你是做慈善的吗?”

    师瑜说:“那是我应该做的。”

    挺神奇的。顾今朝想着,她上次从别人嘴里听见这句话还是她去接幼儿园的小表妹,那小姑娘把掉在垃圾桶边上的食品包装袋捡起塞进去,完了却在她问起的时候一本正经地说了句“那是我应该做的”。

    明明没有义务,却还是理所当然。

    她有点想笑,心里不合时宜浮现的却是无端的酸涩。

    病房外有人敲门,康复治疗师推着轮椅走进来:“我们该训练了。”

    师瑜在病床上躺了四个月,醒来后也没法立刻下地,还得做一系列复健治疗。

    顾今朝只旁观过一次,便再没去看过第二次。

    她在加尼莫尔待了半个月,期间除了医院和自己暂时居住的酒店,就是在莱纳市中心的大楼。等拿到双方签字盖章的协议以后,加尼莫尔的新年也正进行到最热烈的时候。

    高楼的led显示屏上反复播放着去年赛车圈世界锦标赛的剪影。

    “今年的锦标赛在三天后。”谢云理说,“你想去看吗?”

    师瑜如今已经能正常走路,刚刚送走治疗师,他用训练室的浴室洗了澡,睫毛上凝着水珠:“我那天还要训练。”

    “我让奥多那天给你放个假就行。”谢云理用毛巾将他的头发擦得半干,插好吹风机,转头便看见他眉眼间的疲弱,“他是不是又偷偷给你加训练量了?”

    请来的治疗师奥多先生是个性格里就带着完美主义的人,曾经不止一次在例行汇报里跟他赞叹自己可能带出工作履历上恢复最快的病人,每天的复健训练量都恰好压着他身体能承受的临界点,叫人想揪错就揪不出来。

    师瑜没对此什么意见:“没事。”

    谢云理说:“其实这世上也不止他一个治疗师,他要不行我再给你找一个。”

    “不用。”师瑜想了想,“去吧。”

    谢云理反应了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比赛:“那我到时候叫人把票给你送过来。”

    他将视线投向另一边,“你想去吗?”

    顾今朝拿着手机回消息,眼睛也不抬地应了声:“行。”

    这半个月里,顾今朝虽然和谢云理一样一有空就往医院跑,但非常神奇的是,两个人来的时间几乎没什么重叠。

    谢云理多在上午和中午,而顾今朝则在下午和晚上,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两人彼此都知道对方存在,但除了第一次在病房碰面时互相自我介绍,彼此说过的话还不到一手之数。

    如今难得凑到一堆,她自然听得出来对方在这时候开口是希望她要去的话能帮忙看着自家弟弟。

    谢云理按下吹风机:“等回国以后,你还是住天水澜湾?”

    “嗯。”

    “考虑暂时和别人同居吗?”

    师瑜在吹风机的白噪音里放空了思绪,脑子运转了几秒:“……谁?”

    “奶奶说想见你。”

    谢云理的奶奶,师瑜该叫外婆。

    “她听说了你住院的事,找到我说希望我今年大年以前把你带回去。”

    顾今朝终于从消息里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想见自己外孙,还必须叫孙子当中间人和说客?

    病房里开着空调,温度调得正好,烘得人昏昏欲睡。

    师瑜趴在桌子上,眼皮一点一点往下合:“没考虑。”

    静了几秒,他才昏昏沉沉地补了句:“再说吧。”

    谢云理调小了吹风机的档位。

    康复训练对病人来说其实是个很消耗精力的任务,无论身体上还是精神上,何况还是在半个月内变得和正常人行动无异。

    训练室和病房不在一处,而师瑜要自然入睡还很困难,每有一次都能算是幸事。

    谢云理将他的头发吹干,站起身,动作尽量小心地将对方扶到靠背上,拉开沙发床后在将人平放下来。

    师瑜在昏睡中蹙了下眉,但到底没醒。

    谢云理从柜子里扯了条毛毯出来给他盖上,拿着手机出了门。

    几秒钟后,顾今朝跟在他身后出来了,对上眼前人的目光:“有问题要问我?”

    “你和他是什么时候交上的朋友?”谢云理开门见山,“要是不想答也可以不回答。”

    顾今朝说:“游戏里。”

    谢云理目光一瞬间变得有点奇怪。

    顾今朝正琢磨着要是对方继续追问自己要怎么应付,然后便听见谢云理语气微妙地道:“他都不肯和我玩游戏,好说歹说才能组队一局,现在居然在游戏里跟你成了网友?”

    “……”

    这个话题的拓展角度,顾今朝有点接不上来。

    谢云理又问:“什么游戏?”

    这个问题顾今朝想好了,毕竟包括她在内的神域玩家最初和师瑜认识都是在神域里而现实却是零交集,现在突然冒出来自称熟人肯定有人怀疑,于是早便对过口供。

    她说了个当下十分火热的枪战游戏。

    这是之前小光团汇报说师瑜手机里自带的程序。

    谢云理语气更微妙了:“我上回想跟他组队他还说已经把这个游戏卸了的。”

    “……”

    “现在居然又下回来了?”

    顾今朝听见对方主动找补,干脆闭嘴。

    谁知下一秒,谢云理直接掏出手机:“加个好友吗?”

    顾今朝看了一眼,正是游戏界面:“……行。”

    当晚,顾今朝被对方拉着组队连开了十局游戏。

    其中四局对方落地成盒,三局扔□□炸死队友,两局跑错方向死在毒气里,剩下唯一一局成功躺赢,还是因为对方死后队友压根来不及救活他。

    顾今朝三番五次确认了对方不是故意玩她而是水平的正常发挥,觉得师瑜会拒绝跟他组队,怎么也不能算师瑜的问题。

    ※

    三天后,赛车圈世界锦标赛在莱纳正式开幕。

    场地内安保很严,不允许自带食品,顾今朝趁着比赛还没开始去了下面的小吃店。

    师瑜被按在座位上,对着底下的赛道发了半晌的呆,眼前却忽然覆下一道影子。

    他抬头,看见个烫卷发的姑娘,目露惊讶地看着他,说了句国话:“你也是从国内赶来看比赛的?”

    其实是治病的。

    师瑜没解释,“嗯”了一声。

    那姑娘笑起来:“相逢即是缘,不如我们加个联系方式?”

    师瑜摇摇头:“我不用手机。”

    “那太遗憾了。”姑娘见好就收,“观赛愉快。”

    师瑜继续对着赛场发呆,还没安静几分钟,眼前再度覆下一道阴影。

    眼前是个戴着梅拉队标鸭舌帽的女生,用流利地外语道:“亲爱的,你支持哪个队?”

    师瑜看了眼对方绣在鸭舌帽上队标后面的唯一两个字,说了另一支队伍:“布柏。”

    那女生一脸惊喜:“那太巧了,我正好是梅拉队和布柏队双担!”

    “……”

    “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我们可以聊聊比赛。”

    师瑜默了半秒,还是那个理由:“我不用手机。”

    女生叹口气,也不强求:“那好吧,观赛愉快。”

    师瑜再次对着赛场发呆,眼前第三次覆下阴影。

    男生看起来刚大学的年纪,戴着护腕和发带,当着他的面一摸口袋,惊叫一声:“我的手机不见了!”

    师瑜眨了眨眼。

    对方这时才低下头,露出个抱歉的神色:“我记得我走到观众席还拿它发过消息的,可能掉到哪了,但是这里人太多,你可以把你的手机借我打个电话找找吗?”

    师瑜刚要开口,那男生的同伴却在这时凑过来插嘴:“你手机不就在你屁股后面的口袋里吗?”

    “……”

    那男生咬牙切齿:“这是你的手机,你忘了吗?你的裤子没口袋所以放在我这儿的。”

    同伴一脸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我哪里没有口袋……”说着视线转向座位上的人,忽然露出了悟的神色,“原来你是想借人家电话打给自己好拿到人家的号码?”

    “……”

    同伴丝毫不管男生是什么表情,反倒笑嘻嘻地凑过来:“美人,你看我这兄弟一桩姻缘就要这么被我毁了,等回去大概率会打死我。你行行好救我一命?”

    师瑜直觉这时候不能顺着问“怎么救”,可惜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便补充道:“你就让我成功替他要到你的号码怎么样?”

    “……”

    师瑜说:“我不用手机。”

    好不容易等两个男生离开,师瑜刚刚将视线投回赛场,眼前第四次覆下影子。

    他抬起眼,闻到了面包和火腿的香味。

    顾今朝手里捧着只热气腾腾的热狗,语调里难得混了点笑:“美人,能请你吃饭吗?”

    “……”

    这称谓,至少是旁观了方才的事故全程。

    师瑜刚想伸手,对方却“唰”地一下把热狗收回去了。

    顾今朝捧着热狗坐下来:“别想了,你现在身体没好,这种油炸炭烤食品碰都别想碰,给你闻闻味道不错了。”

    “……”

    师瑜沉默了半晌:“很好笑?”

    顾今朝眼里的笑压都压不住:“没有。”

    “别笑了。”

    “行行,不笑你。”顾今朝哄小孩似的,干咳两声,好不容易维持住声音平稳,转头看见他那张脸,一个没忍住又笑出了声。

    师瑜愣是没想明白对方的笑点在哪里,然后怀里便被塞了个纸盒。

    他伸手拆开,发现里面装满了乳白色的小方块,又软又滑,碰到会一晃一晃的,像果冻一样。

    师瑜尝了一块。

    是酸奶,味道很甜,水果夹心。

    “酸奶冻,只此一份,多了没有。”顾今朝说着又塞了杯饮料给他,热牛奶的温度透过纸杯,碰到还是滚烫的,“抱着暖手。”

    两个人谁都不懂赛车,唯一判断技术高低的标准就是谁的车子跑在前面。

    而最心惊胆战的其实是超车的时候,相遇的架势和与地面相交的角度总会叫人怀疑车子下一秒就能撞上齐齐侧翻出去,却偏偏每一次都能成功从高危线上回来。

    这是一项和死神跳舞的运动。

    顾今朝坐在满场的欢呼声里问他:“你哥是哪个?”

    师瑜目光落在跑道最前方的车辆上:“第一个。”

    顾今朝眼中有明显的惊讶:“他很喜欢赛车?排名top的那种程度?”

    师瑜说:“他更喜欢自由。”

    赛车在巨大的轰鸣声中冲过终点线。

    身边的车迷们高喊着冠军的名字。

    在沸腾的礼花和记者蜂拥而上时,师瑜感受到口袋里的震动,将手机掏出来。

    这是他在莱纳醒来后谢云理临时弄来给他用的。

    “小鱼。”谢云理也不知道在哪打的这个电话,“用工作牌,来后台。”

    ※

    后台是赛车员们的休息室。

    顾今朝只将他送到后台门边便接了个电话离开了,师瑜刚推开门,就对上一张放大的娃娃脸。

    娃娃脸手扒拉在门上:“弟弟,还记得我吗?”

    师瑜思索了两秒,点点头。

    娃娃脸还没来得及露出笑容,就听见对方开口道:“接吻。”

    “……”

    娃娃脸瞬间回忆起了自己的初吻居然丢在一场真心话大冒险里的耻辱经历,整个人都不好了。

    谢云理直接伸手将师瑜扯过来:“行了,我们走吧。”

    一旁围观的恨天高听得震惊:“谢哥,你忘了明天还要半决赛吗?你今晚还有心情出去玩?”

    “为什么没有?”谢云理挂上口罩,“教练都批假了,不用白不用。”

    娃娃脸不服气了:“明明我也跟教练告了假,凭什么教练就和我说大赛期间不能偷懒,缺什么也不能缺了临时抱佛脚?

    “砰——”

    隔间的门突然从里面被推开了。

    娃娃脸一下子蹦起来,稍息立正站好,方才喊道:“教练。”

    “凭人家曾经碰过世界冠军的奖杯。”车队教练面容冷酷,“你呢?你在总决赛上吃过哪怕一次冠军的车尾气吗?”

    “人身攻击过分了。”娃娃脸眼泪汪汪,“而且人家现在也面临半决赛,心灵需要呵护的。”

    车队教练抬起脚直接往他的屁股踹过去:“别给我油嘴滑舌!”

    “嗷——!!”

    ※

    “我问了奥多,你复健恢复得很快,除非精细操作,大部分行为动作的灵活度已经可以达到普通人的平均线。”

    谢云理说:“从现在开始,你可以不用再参与治疗了。”

    师瑜作为当事人自然感觉得到,点点头。

    谢云理找的是一家位置偏僻的简餐店,用滚水将碗筷全烫干净,沥干水分才连碟子推过去:“等莱纳分区的决赛过后,总决赛就不在加尼莫尔举办了,你是想先回国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回国吧。”

    “见朋友啊?”

    师瑜沉默,没太懂对方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当初给你转院的时候,在你病床边照看的那些人都用看狼的眼神看着我,搞得我都差点以为自己是什么食人族土著会把你吃了一样。”谢云理声音里掺了点笑,“要是往前几个月,我还以为你打算一辈子过山顶洞人的生活。”

    服务员推着小车送上了餐点。

    牛排是用黄油煎的,奶油蘑菇汤没撒葱,苹果派一碰就簌簌地往下掉酥皮,熔岩蛋糕会流出滚烫的巧克力酱,都是师瑜偏好的口味。

    谢云理将牛排切好推到他面前,起身打开包间的窗户。

    这天夜里没下雪,也没什么风,空气里带着腊梅的香气。

    师瑜疑惑地抬头:“开窗做什么?”

    谢云理指了指窗外:“认识吗?”

    窗外正对莱纳的伏安河,乌沉沉的河水在黑夜里静静地流淌。

    谢云理看了眼手表,伸出双手,一只手比出三,另一只手比出零的手势。

    三十。

    他接着摊手,又比出了二十九的手势。

    师瑜隐隐意识到什么。

    二十八。

    二十七。

    ……

    三。

    二。

    一。

    摆钟敲响了零点的播报。

    忽地一声长啸划破天空,远处的伏安河岸边,明艳的火光冲天而起,燃烧着热烈绽放,瑰丽将夜幕泼洒成斑斓的万花筒。

    “这是莱纳今年最后一次烟花了。”谢云理转过头,“小鱼,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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