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金辰死的有点冤，至少在第一次突然遇袭时他还是活着的。
当时他在巫师远征军的中心位置，估量还有多久能攻下城池，对面的蛇人族果真如叶悬大人预料的那样：不会主动发起攻击，因为帝国公主启星绝不愿在这个时候卷入帝国内部的纷争，这会给她带来来自龙庭的灾祸。
那些类似刺客的家伙是从天上突然掉下来的，大概有十几人吧，每个人都关照着一个猝不及防的巫师，落地式手势一旋就把他们的脑袋抱在了手里。
死者周围的巫师呐喊、惊慌，却没有立刻陷入混乱，敌人虽然诡异，并且带走了十几个同伴的头颅，可别忘了这些人也是巫塔里精英中的精英！
数十个巫术元素从联军中升起，那是巫塔巫师的反击。随着不同的防御、进攻法术的启动，一片耀眼无比的冲击波从他们手中推出。
可还没逃走的怪客们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一脸的漠然，巫师们看不清他们面罩下的脸，可却能想象得到，他们多半是冷漠、平淡的让人发指的。
法术攻击波还没到，剩下的七八人忽然掉头就走，很快就消失在空间之外。
金辰望着空荡荡的周围，觉得自己调入了一场噩梦。从身手判断，那些人有点刺客的影子，但却又不同于正常的刺客，毕竟他也没见过谁家的刺客会在正面战场上以如此诡异的姿态发起攻击的啊！
“六角星阵型！”金辰下令布置防御，精英们迅速各归其位，多个六角星在他们的脚下闪烁。随时地方蛇人族的趁虚而入和怪异刺客们的再次到来。
只要他们再次出现，六角星的束缚效果就能把他们牢牢的捆住，到时候随便抓住两个俘虏，就可以拷问出谁是幕后主使。
黑暗的气息从此刻开始将他们包围，说起来可笑，上百位巫塔精英竟然会被别人的巫术捉弄，就连金辰也气的想笑：那些包围他们的黑暗不过是等级不高的障眼法，只要他出手，就没有不破的道理。
可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因为某一个方向的黑暗里，竟然不知何时踩进了一只脚。
那不是人的脚，而是个马蹄。
奇怪的黑雾，奇怪的马蹄。
马蹄奇怪的踩到六角星的边缘，金辰终于想到了马蹄的主人是谁。
半人马，比翼龙还要濒临灭绝的半人马！能够暂时解除一切法阵效果。
果然，在马蹄踏出、收回的刹那，六角星阵就开始力量耗尽般的闪烁，外头的黑色气息开始向中间蔓延，金辰慌忙释放自己的巫力，强硬的让六角星法阵稳定下来。可他却来不及阻止黑暗前进的脚步，无处不在的漆重黑气不止淹没所有生机，所有的巫术光环同样也只有被淹没，即便是联军中的巫师们，也在惊恐的观望周围诡异的变化。
“哼，只要六角星还在，就不信你们能翻江倒海。”金辰心想。
果然，过了不到半分钟，六角星的几个不同位置就传来了捕获猎物的震动。
“好机会！”金辰再度加速巫力释放，六角星法阵立刻光芒大作，黑暗的气息正在这咒文中逐渐消散，回缩回中央那团最黑暗中去。
不过可怕的是，他没有见到被缠绕捕获的敌人，反而看到了多出来的几个无头躯体。
一个无头人歇斯底里地发出无意义的叫喊声不断地甩动着手臂，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连脚步也踉跄起来到处冲撞着，冲进了刚才还惧怕之极的魔法阵，踩乱了地上的符文。
叶悬愤愤的骂了一句，却突然倒吸一口凉气：“没有头，他是怎么叫的？”
所有的预判都出了错误，半人马、刺客，原来都是佯攻和伪装，真正的进攻是源自被忽视的青萍之末。
只见那无头还在嚎叫飞奔的躯体突然来到他的面前，从腔子里头冒出个杂碎般的头，朝他猥琐的一笑：“幻术人鹦鹉螺，向您致以崇高的问候！”
第三次攻击以惊愕的金辰的头颅被割为开始，以他的头颅掉落为终结。
巫师们的闪电、火焰、冰刺徒劳的在空气里划过乏力的曲线，可他们什么都没打下来，爱收割人头的刺客不见了，长着马蹄的半人马不见了，没有头还会叫的尸体也不见了，就连黑暗，都从此消失，周围还是沼泽和苔藓，是灰蒙蒙的雾气和茫茫然的烟瘴。
风老的暴风攻击持续的时间不长不短，它击败了轻敌的荒野君主，也卷走了十几个黑雾死侍和中原鬼。
外侧的巫师们还在发动法术，阻挡那些没有脑子，就知道胡砍的野兽，个别凶残起来连自己都砍的牛头兽咆哮着，把手中的巨型武器发疯一样地挥舞，冲击向前。荒野君主从地上打了个滚，摇摇迷糊的脑袋，手臂猛然粗壮、延伸了十倍不止
强敌还剩下叶悬和谬言吧，艾拉再次带着浑身的血迹站起来，叶悬终于下定决心不再拖延，他手中凝聚起爆裂的巫术弹，在他背后百米远的距离，一个小房子顶上出现了一道短发的白衣女子。
艾拉知道那是克里丝，攻城战里没有出现的克里丝之所以拖到现在，就是因为她在寻找机会，能解救艾拉，并杀死荒野君主或者叶悬的机会，这正是在离开落鹰城前艾拉所警告她的：不要冲动，要为我复仇。
就在叶悬的巫术爆炸开启之前，一道惊魅的白光穿破扬尘和雾气，也惊破了围绕于战场，准备收割灵魂的死神，惊破了黄昏隆重在城头上的血色和昏色，也吓的树上最后一直食腐乌鸦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艾拉，海魂焰和神奇之火再度融合，似一场属于狂野自然的炫目之舞。
但这只是虚招，真正的武器是克里丝自己。
任凭圣衣在风中被撕碎，她将自己化作是圣光斩，把所圣洁之力融汇在一点上，浑身都成了进攻之势的一部分。
艾拉将双火的光芒激发到最盛，刺眼夺目的神采让叶悬都为之颤抖，甚至丝毫没注意胸口上爆发出的血雾。
等到四溅的血花落地，原地出现这么一副场景。
叶悬脸色苍白，身上各种巫力力场直接消失，胸前多了一道深深的刀痕，上面的血液还在不断流淌，完全止不住。
而在他的身前，克里丝保持半跪地的姿势，浑身白衣破碎，瘦弱的身影无比憔悴的站立在艾拉的身前，手中还拿着一把圣洁之力虚拟而的弯刀。
眨眼间，克里丝从里到外的力量都被耗尽了，她身体一沉，沉睡般倒在了艾拉的怀里。
站在原地，叶悬大口大口喘息着，身体各处都有一种剧烈的疼痛传来，还伴随着一股精神上的痛感。
但是空气不够了，不够他的呼吸，不够他填满无底洞一样的肺部。
他还不知道城外金辰已经被枭首的消息，如果知道了，那他也多半会有和金辰一样的感慨：最后一站，竟会是这么窝囊。
在血液播撒间，他原本贲张的肌肉与舒张的血管开始恢复原状，重新变成了之前那副瘦弱巫师的模样。血管里残存的寄居力量重新占据了血脉的主导，拥挤在他几乎堵塞的血管里，发出嘶嘶的声音。
这是某人的分身力量在他体内的残余吧。
听着声音，叶悬的表情渐渐变得僵硬，只觉在这一刻，仿佛有无数红口白牙的批评者正从四面八方围来，像一群从地底钻出来的蛇，令他的感知都出现了紊乱，仿佛周围到处都是来指责他的人，令他升起一股惊悚感。
眼前的一切都奇妙了，无穷无尽的谩骂声，还有鄙夷和威胁，嘲讽和恭维，都时隐时现，甲兵在朝他呐喊，可是并无关切之意，谬言是真正的在震惊，他两腿的动作表示他在想逃跑而不是来救人，荒野君主废物般的在拿无主之塔撒气，还没注意到自己的将死。废墟下有个少女在缓缓移动呼救，艾拉充满野性的撕裂的衣襟下毫无美感，偷袭他的少女背对着他伏在艾拉身上，衣服碎裂，都是光滑和雪白的。
叶悬，他生而非出类拔萃，活而未快意恩仇，他用前半生平庸，用后半生成为野心的仆从，在短暂的替代了龙泽的地位和光荣后，倒在了落鹰城的黄昏里。
有风在轻轻用力，眼前失去了灵魂的躯壳向后倾倒，与大地碰撞，没有发出任何的响声。
事后不管是巫塔还是落鹰城，分析叶悬失败的原因，都有相同的结论：叶悬晚年所经历的每一场战斗，没有一场发挥了他真正的实力，原因就在于他的谨小慎微和生活里的饱受压抑。他时刻提心吊胆，他表面上风风光光，实际上害怕的像被猫盯上的老鼠。
所以他就是个端着餐盘跳舞的仆人，就算跳的再好看，也仅仅是个在主人的眼光下哆嗦的丑角。他也不是没试图了结这一切，可是每当他想从腰带里抽出匕首时，手里端的餐盘就会倾斜，引来主人饱含深意的微笑。
那人到底是谁呢？
不知不觉间，多少人背后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打湿了，冬天阵阵凉意让越来越多的人恨不得立刻结束这场战役。
正面战场上的局势意义不大了，也还有许多黑雾死侍和中原鬼的残骸洒落在周围。异人族残存的力量退守到落鹰城一脚，横亘的土墙和染血的刀片这些都是这些剑士们的战线。大批量的进攻者将落鹰城的幸存者围困在一隅，数以万计的鬼怪终于占据了落鹰城除了东北角和无主之塔意外的地方。一位中阶巫师用仅存的法力使出了一个风系地法术，轰飞了一个中原鬼的爪子。也就在同时，这个耗尽了体力的巫师身体一震，鼻子中缓缓流出两道黑色的血液，慢慢倒地缩成了一团。
能作最后一搏的只有艾拉和风老了。
风老用“风之低语”把荒野君主暂时的困住，他的胜利差不多是不成问题的。
直到那个叫满星的侍从官笑了，他是城市里除了叶悬外唯一巫塔的巫师。
这么长的时间，他根本没有帮忙的意思，就算叶悬失败几乎死亡，他也不过冷漠的观察战场局势而已。
往前走了一步，一步之内，他的实力从高阶巫师陡然翻升了数倍，跨越了大巫师、魔巫师、皇境……直逼那让人心悸的最后一道关口，狂暴的霸道气息瞬时间席卷了整个城池，那些鬼怪似乎都受这力量的鼓舞，臣服并热血的狂吼。
查阅这个叫满星的人的档案，他的履历只能用四个字形容：平平无奇。
当然，除了他的家境之外：满星是凯撒家族最小的成年晚辈之一，换而言之，是凯撒的侄子。
二十三岁，中阶巫师，天分中上，能在这个年龄段成为中阶巫师，还是各种珍奇药物淬炼，许多名师不计成本的精心教诲的结果。
相比于自学成才，在生死关口里领悟、超越自我的龙泽，实在不算是个好成绩。
甚至就连满星的师父之一叶悬都亲口承认：这孩子，以后最多就是个高阶巫师了。
不过这次，唯有满星一人跟随叶悬进入落鹰城，这是谁的安排，叶悬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让帮不上忙可能还会拖后腿的小年轻站在他身边？叶悬的目的显然不是带巫二代丰富履历和增长见闻那么简单。
事情背后的谜底在满星瞬间实力翻升十倍后得以揭晓。
风老攀在窗口内侧，惊望着满星身体周围延伸的蒸腾雾气，那根本不是属于他的力量，唯有一种可能：有人依靠血脉之力，将满星化作自我的一个分身，投射在落鹰城，成为大战到危急时刻，出现连叶悬都无法应付的情况时，才拿出来用的秘密武器。
能这么做的人只有凯撒了。
这位巫师之王，终于摆脱了中立的属性，在这场内战中表明了他的态度：支持悬古，惩罚龙泽！
凯撒曾打破巫塔数十年的陈规旧俗，破格提拔重用龙泽，今天，在落鹰城，他也要将龙泽苦心积累的心血毁于一旦，将这位年轻的巫师毁灭。
他是有这个实力的，不光是因为凯撒是货真价实的巫师之王，还因为他是真正的：圣域！
凯撒想亲自插手，大概是无奈的选择，但他为何不亲自到场，而采用了血脉分身这种成本高昂、危险系数极高的方式呢？
风老猜测有三个原因：凯撒和龙泽曾是师徒，对龙泽的信任十分亲厚，作为伟大、英明睿智的巫师之王，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用人失察，借用血脉分身，对外可以宣称是：英雄少年满星清理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