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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捡到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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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到浔州的时候, 已经是金乌西沉了。

    夕阳的余晖洒在江面上,火烧云将整个天际和水面的交界处渲染成一幅辉煌盛大的蜀锦。

    此地是黔江、郁江和浔江的交汇处,水面广阔, 隔绝两岸, 若无舟楫,无法通行。

    杨休羡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搭在栏杆上,远眺着江岸上仿佛望不到尽头的连绵青山绿海。

    远处的高山形态各异,怪石嶙峋, 在夕阳的照射下越发显得诡谲惑人, 惊心动魄。

    一年前, 他曾经跟随一队探马来到此地。

    如今旧地重游,别有一番心绪。

    当时为了上山探路, 有一位锦衣卫衙门的兄弟牺牲在了茫茫大山之中。

    如今这样望去, 唯见青山如海,落日残霞,也分不清究竟那兄弟的尸骨到底在哪座山中了。

    也罢, 正所谓“青山处处埋忠骨, 何必马革裹尸还”。

    经过此役,平定了叛乱, 才不辜负了那些为国牺牲的忠义之士。

    万达也双手搭着栏杆看风景呢。

    不过他没有杨休羡那样的心潮起伏和离愁别恨。

    内心所想的,总不过就是:猪脚粉, 绿豆糕,田螺汤, 香辣糟, 听说乳泉酒和西山茶也都是一绝, 也不知道现在这个时代里, 这些美食都被开发出来没有。

    哎,之前只在桂林城停留了一天,都没怎么好好见识当地美食就匆匆走了。这次到了浔州,一定要偷学几个招牌菜,回去做给姐姐吃。

    也不知道万贞儿如今怎么样了,孩子在肚子里还好么?

    当初在历史课上睡觉流下的口水,就是现在悔不当初的泪水啊。

    “掌柜的……”

    邱子晋哭丧着朝万达走来,走两步还警惕地往后看两眼。

    “怎么了?”

    万达好笑地看着他,“梅千张又偷吃你的蜜饯点心了?”

    梅千张这厮不愧是做贼出身的,手里一天不摸点东西浑身就不舒服。之前在岸上的时候,他跟在他们身边,也能东摸一个梨子,西偷一个果子。

    哪怕高会发挥锦衣卫特长,死死“盯”着他,眼睛都不挪一下,这家伙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手。

    在被抓包之后,这厮还恬不知耻地说,这不是他要偷 ,是他的手要偷,他的脑子管不住他的手。

    岸上就算了,自打他们上了盘家兄弟的商船后,万达就严令禁止他在船上偷鸡摸狗。

    杨休羡补充了一句:动手就剁手。不信可以试一试。

    包管试试就逝世。

    这僚人的商队如此庞大,想必在广西当地都是极有势力的,他们初来乍到,决不能得罪。

    梅千张没得法子,柿子捡软的捏,只能朝邱子晋下手。

    邱子晋这个大吃货,不管去到哪里,身上都会带着些糕饼点心,蜜饯瓜子之类的零食。

    据说这是他常年熬夜苦读弄出来的毛病。读书读累的时候,吃点零嘴就开心了。

    而且他像只小松鼠似得,喜欢将这些东西分散放着,保证无论何时何地,都能随时掏到果子吃。

    偏偏这个“爱好”也就迎合上了梅千张的“爱好”。

    邱子晋那些“狡兔三窟”藏起来的零嘴,这段时间都被梅千张一一“破解”翻找了出来,然后自己享用了。

    然后万达就经常看到邱子晋笑眯眯地往衣兜里掏着掏着,就哭丧起脸的一幕。

    “掌柜的,这包瓜子先放在你这里。”

    邱子晋四下打量着,从袖管中掏出一个三角包,塞进万达的袖中。

    “等我要吃了,我来找你。你可千万别自己吃了啊!”

    邱子晋看出来了,那个梅千张算什么狗屁“义盗”,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贼骨头。

    万大人,杨大人包括高会,他都不敢招惹,就光欺负自己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他也不是没反抗过,不知道骂了多少回了。但是这家伙每次都是笑眯眯地掏了掏耳朵,然后过一会儿继续找机会下手。

    万达哭笑不得将瓜子收好,转头看了看前头几里出那座硕大船楼,据说那艘船上就乘着盘家兄弟的所谓“主人”。

    那艘船比他们早出发半天,目的地也是浔州。

    虽然远远眺望,也看得出那艘楼船雕梁画栋,色彩艳丽,不知道上面是如何地豪华奢侈,它的主人又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掌柜的,能不能让梅千张别跟着我了,我这点家底再被他偷下去,怕是熬不到上岸就都没了。”

    邱子晋哭唧唧。

    “小邱。他不偷你,就会去偷别人……你就当‘为国牺牲’了吧。”

    万达拍了拍邱子晋的肩膀,心里也纳闷这个梅千张怎么会跟邱子晋过不去。要说他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呢……

    杨休羡转过头看着邱子晋欲哭无泪的表情,又看着从甲板那头雀跃地朝他们走过来的梅千张,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虽然感觉江岸已经近在咫尺,但是等船真的靠上岸,已经是第二天一早的晨曦时分了。

    万达等人收拾好了行礼,在甲板上与盘家兄弟辞行。

    “之前被耽误的太久,家里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了。不得已,我们要先走一步了。”

    在船上的时候,万达就稍微跟盘家兄弟提及了一下,这次他们南下,是要去浔州城里继承叔父的家业,继承一家酒楼。

    盘家兄弟立即表示,自家的主人在浔州城里根基颇深,城内大小产业,只要是叫得上号的,他都知道。到时候,说不定可以去帮衬一二。

    但是在万达说出“似锦酒楼”的名号后,对方本来自信满满的表情顿时就迷茫了。

    “确实……未曾听说呢。”

    刚夸出去海口马上就被打脸,盘光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只好给自己找补道,“总之,你是我盘光的朋友,就是我们瑶人的朋友。以后在浔州城内外,谁要是欺负你了,或者你有什么难处。报我的名字就行。只要是僚人,不论哪族的,都会带你找到我。”

    盘老大拍了拍胸脯。

    万达用力地点了点脑袋。

    内心则开始有些揣揣:这位锦衣卫“叔父”到底是在什么犄角旮旯开的酒店。那么多年过去了,连盘光这种地头蛇都没有听说过。

    从保密的角度来说,确实很到位。

    但是这么默默无闻的酒店,怎么搞得了情报?

    众所周知,江湖里三大情报集散中心:酒店,妓-院,茶楼。

    这些都是人员流动巨大的地方,正是因为有不同的人往来聚集,才能从中打探消息。

    能把酒楼开得悄无声息,这位“叔父”也真是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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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船,万达等人雇了个当地脚夫,让他帮忙把船上的东西给运到“似锦酒楼”去。

    船夫听了酒店的名字,也是露出了一片茫然的神色。

    等万达掏出写着地址的纸条,让会说当地话的梅千张,照着上面的巷名念了一遍后,他才恍然大悟地点点脑袋。

    “那地方是酒楼?路过那么多次……都不知道呢。”

    听他这么说,万达的不安更加加深了。

    众人跟着独轮车的后面,先是走过一条大街,再是弯进两条小巷。过了一座小桥,沿着一条七扭八拐小路,来到了巷子的最深处。

    臭水沟边,一栋破旧到让人怀疑是否是危房的三层小楼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先不说这明显既不能遮风,也不能挡雨的破败木门,和布满了洞洞眼的破窗户,就这满眼的白色是个什么意思?

    “表少爷!您终于来了啊!”

    就在众人楞在门口的时候,一个披着白色麻衣,绑着孝带的中年男子冲了出来。

    然后他“噗通”一下……跪在了杨休羡的面前。

    “那个……我才是你们的‘表少爷’。”

    万达尴尬地指了指自己。

    幸好现在附近没人围观,脚夫拿了钱已经被打发走了,不然他们这是刚来就穿帮了吧。

    走进酒楼大厅,就看到一个黑色的棺材停在中央。

    一个高高的棚子架起,白色和黄色帏幕无风自摆。一对素白的蜡烛点在棺材的前头,并四盘供果和一盏招魂的油灯。

    再看两边,六扇招魂幡搞搞打起,两扇白,两扇红,两扇黄色。招魂幡旁分别立着纸扎的童男童女,惨白的脸上涂着两团红色的胭脂,小豆似得眼睛黑漆漆地,看的人毛骨悚然。

    祭桌下头一个火盆正在燃烧,一个小伙子正跪着烧纸。

    看到万达他们进门,他还煞有介事地点燃了三支香,请“表少爷”给老掌柜上香。

    这居然真的在办丧事?

    “老掌柜”居然死了?

    这横插一杠的剧情把众人都给弄懵了。

    “表少爷……我们去后面说话吧。”

    将三支清香插-进香炉里,这个像是管事的中年男子往外头看了一眼。

    果然,门口来了几个住在周围的邻舍,见来了生人,正好奇地往里头张望。

    几人进了后堂,这里比前头也好不到哪里去,也就一张桌子几个板凳,穷酸极了。

    “小旗王郎拜见万镇抚,拜见杨千户。刚才属下眼拙了,大人赎罪。”

    王郎立即跪下给他们行礼。

    “王小旗,外面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等我到了之后,让‘叔父’将酒店托付与我。然后你们再一同以回乡休养的名义转回京师么?”

    万达指着外面的棺材,咽了口口水,“那个原来的‘老掌柜’他……不会真的死了吧?”

    “‘老掌柜’没事。只是大人比原定的时间足足晚了将近十天才到,这里头出了些事。”

    王小旗为难地说道。

    “南镇抚司那边已经来了人。上头发了票牌,要在本月三日之前,将‘老掌柜’缉拿回南镇抚司受审。到时候再判处军法。但是左等右等,都不见大人们到来。没有办法,只能用这个‘死遁’的法子,将人先行一步带走。”

    锦衣卫有北镇抚司,自然也有南镇抚司。

    相对于以“专理诏狱”的“恶名”,让人闻风丧胆的北镇抚司不同。南镇抚司主管的是锦衣卫内部的法纪和军纪,负责锦衣卫内部的纪律和刑名。

    之前曾经说过,这位“叔父”大人办事不利,恐怕回京之后会受到处分。按照常理,确实应该是南镇抚司出面。

    他们在那个小港耽误了太久,生生错过了原来约定的时间。南镇抚司的人等不及,先把人拘走了。勾摄误了票期,也是要受军法处置的。

    这个管事模样的人,和外头那个小子,都是特意留下来等他们到来的。

    同时也是做一场戏,给左邻右舍们看看。

    不然好端端住了七八年的邻居,说不见就不见了,未免引人猜忌。

    这些人干活也真麻利,早就这酒店所有的钥匙,账本和一些日常进出货物的票据都整理好了。

    再交接给万达之后,这些人就打着幡儿,以“扶灵回乡”的名义,抬着放了半爿死猪的棺材,凄凄惨惨地上路了。

    如果没有弄错的话,这两个人也要回南镇抚司受审。这一身的孝和满地的纸钱,也非常符合他们此刻的心情。

    送走了这队送葬同仁,将屋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纸人、纸幡都烧得烧,扔得扔,众人这才好好地将这三层楼的小屋给看仔细了。

    “天才啊……谁会在死胡同的臭水沟边开酒店?这‘老掌柜’是怎么想的啊?”

    万达走出门看了一圈,在受到一群邻居好奇眼光洗礼后,转身回来。

    因为还在“丧中”,此刻的他腰间也绑了一根白布。算算时间,要等掌柜的“三七”过完之后才能除下。

    “你看来这账本……连年亏损,压根就没什么客人登记住宿。”

    邱子晋趴在柜台上,粗略地浏览了一下流水簿。

    “这店铺还是租来的……每个月连租金都赚不回来。如果不是一直有锦衣卫衙门默默拨款,怕是早就开不下去了吧。”

    “楼上两层,只有二楼还能住人。三楼的屋顶全部都漏水,地板都发霉了。我估计也没人住……”

    杨休羡从楼上走了下来,难得杨大人也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这地方请我偷,我都不会来的。”

    被万达勒令去打扫厨房的梅千张探出了半个脑袋,翻了一个白眼傲娇地说道。

    难怪七八年了,这个情报点跟废了一样,没发挥出半点作用。

    这“叔父”都是干什么吃的!

    万达气的想撞墙。

    没办法,既来之则安之。

    众人决定,先安顿下来,然后去找牙行经济,寻一个新的铺子租下,再做打算。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第二天,万达他们带着还算半个“本地人”的梅千张在城里跑了一圈,明明有那么多空着的店铺,硬是一家都没谈下来。

    “为什么不肯租铺子给我,老子看起来像是缺钱的么?”

    跑了一个上午都没有结果,众人不得不找了一家茶铺坐下商议。

    “那些牙人们,看到梅千张去问话的时候,还是满脸笑意。但是听说找店铺的是从北边来的人,就马上换了一副面孔。”

    邱子晋握着茶杯,皱起眉头。

    “为什么呢?”

    照理说,只要价钱合适,像他们这样一看就是要长租的,应该很容易就能租下好铺面才对啊。

    “所以老掌柜把铺子开在那种犄角旮旯,是有道理的。”

    杨休羡低头喝了一口茶,“不是他不想找好地方……可能是压根就租不到。也就只能租那种破地方了。”

    浔州不似桂林府,这边的僚人的数量比桂林要多出许多。

    就他们坐在这茶铺里往外头看去,来往的都是身着各种奇装异服的异族人。

    有头上装饰着银色牛角的,有用布高高地将头发缠起,前头露出一个红色揪揪的,还有下面光着脚,腰间却围着厚厚虎皮的。

    看的万达目不暇接,以为误入少数民族运动会。

    即使有不少汉人穿着的人路过,看到他们几个明显的“外乡人”模样,脸上也同样露出了警惕的表情。

    看来这浔州因为经过多年战乱,对外地来客不是特别欢迎,想要融入其中,困难不小啊……

    众人喝了茶,继续往县衙方向走去。

    按理说,县衙和城隍庙附近,应该是一个城区里最热闹的地方。

    果然到了城隍庙附近,人流渐渐多了起来。

    今天正好赶上了庙会的日子,这城隍庙门口,连着不远处的关帝庙门口都是人头攒动。

    耍把式的,卖小吃的,卖杂物的,卖大力丸,狗皮膏药的,将整个道观之前都围的满满当当。

    还有一些明显是属于当地特色的商贩穿梭其间。

    万达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裸着上身的男人,正在吆喝要卖盘在他身上的一条巨型蟒蛇。一些见都没见过的飞禽走兽被关在笼子里,等待售卖。

    众人皆是看的目不暇接,也就是梅千张,因为之前来过,还能说出些门道来。

    他领着他们,不停地在这些缤纷炫目的小摊之间穿梭。

    “这个?这个是黄沙鳖,通体金黄,肉质厚实,味道鲜美,听说是只有广西才有的一种甲鱼。”

    “那是‘金钗石斛’,当地人把它叫做‘救命仙草’。是一种草药。”

    “‘罗秀米粉’知道么?这可是年年都要献给皇家的贡品。浔州四宝之一。

    万达听得连连点头,而邱子晋跟在他们后面,跟散财童子似得不停地买零嘴。

    什么槟榔嫩姜萝卜条,菱角糍粑绿豆糕,只要是看着好吃的,统统拿下。

    邱子晋边走边吃,嘴角上沾满了糖渍都不觉得。

    突然,他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人拉住了。

    低头一看,只见一个小小孩正一手拉住他的衣角,一手塞在自己的嘴里,馋涎欲滴地看着邱子晋手里的糖莲藕。

    “这哪里来的小孩?”

    万达和杨休羡走在前头,回头一看,就见到邱子晋站在路边,一脸为难。

    他们只好折了回去,却发现这家伙正被一个小男孩抱着大腿,动弹都不敢动弹。

    见到万达他们,邱子晋这才如释重负,指着那高还不到他腰部,粉团似的孩子说道,“大……掌柜的,怎么办,我捡到一个小孩子。”

    万达弯下腰,和这个漂亮的小孩子大眼瞪小眼。

    只见这小孩粉雕玉琢,仿佛是年画上走下的童子,白白嫩嫩,粉嘟嘟,白胖胖。

    一双眼睛又圆又大,居然比万达这个从小出了名的“大眼睛”还要再圆上一圈。

    这小孩子可能是僚人,身上穿着剪裁奇特的绸缎衣服,脖子里挂着一个红线扭成的项圈。

    不过最下端应该挂着长命锁的地方却是空着的。

    小孩的脑袋上带着一个五彩丝线绣成双龙吐珠的帽子,小巧可爱。只是万达看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啊,应该是帽正上的珍珠不见了。两条龙现在嘴里空空,没有“珠”可以吐了。

    这一看就是谁家的小少爷,在庙会上走失了啊!

    幸好的歹人只是将他身上值钱的物件拿走了,没有将人也块“拍”走。不过那么小的小孩子一个人在街上乱走,遭遇不测恐怕也只是早晚的事情了吧。

    “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家人呢?你娘呢?”

    万达蹲着,冲那小孩问话。

    小男孩冲他笑了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看起来讨喜极了,却是没有回答。

    “怎么办,他不会听不懂汉话吧?”

    万达拉了拉梅千张,让他一块蹲下做翻译。

    梅千张从邱子晋手上拿了一块蜜饯,放到小孩子嘴巴,对他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小孩子乖乖地张开嘴巴,小口小口把橘红色的蜜饯一点点吃了下去,也回了梅千张一段话。

    然后他就转身,伸出双手,示意万达抱住他。

    万达没有办法,只好将小孩子抱了起来,问梅千张这孩子是什么族的,到底怎么了。

    “他说他叫阿芝……还是阿智,反正就是瑶人的名字,我也不知道是哪个字。”

    梅千张为难地挠了挠头发,“他跟家里人出来看庙会。但是那个仆人不见了。有个男人跟他说,要带他去买蜜饯,他就跟着来了……后来他看到这个哥哥手上有蜜饯……”

    梅千张指了指邱子晋,“他就抱住了这个哥哥的大腿。等一回头,那个人就不见了。”

    这个小馋猫,这是被拐带了啊……

    要不是遇上了同样的大馋猫邱子晋,这孩子今天恐怕就不止丢了身上的物件那么简单,怕是要凶多吉少了啊。

    这小孩似乎也知道他们不是坏人,对他们放心极了,不哭也不闹。

    尤其是他似乎特别喜欢万达,明明是梅千张给他蜜饯吃,他只一个劲地腻歪在万达身上。

    万达几次表示自己手酸了,抱不动了,他都不肯换个人抱。

    “他家人应该就在附近找他,我们也一起找找吧。”

    万达无奈,只好抱着孩子对众人说道。

    果然,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一群人马急冲冲地赶了过来。

    他们来势汹汹,沿街几个摊贩的摊子都被他们掀落在地。那些摊贩正欲起身讨个说法,不过在看到来人是谁后,都偃旗息鼓,将满肚子的脏话吞了回去。

    “你,站住!花子,不要跑!”

    万达抱着孩子正在四下张望,突然只听到一声怒斥,接着一道鞭影就冲着他后脑勺飞了过来。

    杨休羡见状,随手抓起身边小摊上放着的一把牛角木梳伸手一扬,将那鞭子的一端缠在了右手臂上。

    他用力一扯,那对着他甩鞭子的人一时不察,整条皮鞭居然落到了杨休羡的手上。

    周围的摊贩见状,统统做鸟兽散。

    一时间,他们的周围形成了一个空地。

    “你们,坏蛋!汉人里的拐子。快把少爷还给我。”

    被扯了鞭子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异族少女,她捂着被刮下一层皮的右手,对着杨休羡和万达高声怒斥道。

    这少女蜜色皮肤,满头发辫都窜着丁零当啷的银色小铃铛。可能他们瑶人的眼睛都是又黑又大,这小姑娘也不例外。满眼的怒火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正在发怒的小花豹。

    看来这个人就是这漂亮孩子的家人了。不过她好像已经把他们当成了拐子,居然来兴师问罪了。

    那姑娘身边还跟着七八个同样异族打扮的男人,见到万达他们身手不错,纷纷掏出了腰间的弯刀。

    高会冷哼一声,举起了沙包大的拳头。

    两边形成了争锋相对之势。

    “多多!”

    本来在万达怀里呆着的小孩子见到来人,开心地叫了一声,拍了拍万达的肩膀,示意放下他。

    刚落了地,小孩子就张开双臂,朝着那个叫做“多多”的姑娘怀里一头扎去。

    那个“多多”在抱起他的时候,还是一脸戒备地看着万达。不过当小孩把脑袋凑到她耳边,对她嘀哩咕噜说了一大段话后,那姑娘脸上凶神恶煞的表情渐渐退去,朝万达他们尴尬地笑了笑。

    很好,看来误会解除了。

    万达看看天色不早了,示意大家伙回吧。

    看来这找店铺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还要从长计议。

    “你们,不准走!”

    那姑娘看到万达他们居然二话不说准备闪人,急的直跺脚,然后说了一串他们听不懂的瑶话。

    看来这姑娘的汉语水平一般般,掌握程度只限于日常用语和骂人的话。

    “她说刚才是她不对,她跟我们道歉。”

    梅千张再度出任翻译角色。

    “还要我们务必跟她一起回家,接受他们主人的感谢。”

    “倒也不必,举手之劳。”

    万达让梅千张翻译过去,然后转身就走。

    “哥哥!”

    就在此时,那个不知道是阿芝还是阿智的小孩,从多多姑娘的怀里跳了下来。

    他从后面一把抱住万达的大腿,情急之下居然还蹦出了一个汉语词汇。

    “各位,请一定同我们回去,不然我的主人会惩罚我的。”

    多多姑娘涨红了一张脸,一手捂着胸口,非常恭敬地朝他们深深鞠了一躬。

    小孩也摇了摇万达的腿。

    “也好……你看周围这些百姓那么害怕她,说明她的主人在这里很有势力。不如我们就去打听一下吧。这不比找铺子有意思么?”

    杨休羡对着万达低声说道。

    万达看了看仰着头,张大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的小小孩。

    “好吧。”他将小孩抱了起来。

    “你家主人姓什么?”

    跟着多多姑娘,众人朝着北边的大道走去。

    所过之处,周围的僚人们纷纷对着多多等人露出了恭敬的表情。看来杨休羡猜的没错,这家人在这里很有点来头。

    “我主人姓‘汪’。”

    知道他们不是坏人,多多姑娘对他们的态度明显好多了。

    “他是浔州城最大的富商。是我们瑶人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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