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

    梁婉是偶然间发现母亲遗物的，灰突突的实木盒子从柜子上摔下来，里边的戏剧盔头滚出来发出咣当一声，但梁婉没听见。她聋了有一阵，为了拦着父亲给姨娘扶正做夫人，彻底抛去了大小姐的体面，跑去正厅大哭大闹了一场，父亲本意是要叫她知难而退，逼着她选要么给姨娘低头叫母亲，要么喝聋哑药。但梁婉当时犯了好大一个轴，劈手夺过药就喝了，气的梁洛文也没脸再提这事。就此梁家的夫人依然就一个，是供在灵堂案桌上那块被擦得锃亮的木牌子。

    梁婉想过自己其实亏的很，用十几年的体面，加上好耳朵好嗓子，并着梁洛文最后一点疼惜，换来家谱上少一个名字挨在母亲前边，墓地里少一口棺材跟母亲合葬比邻。但没办法，许多事情值也得值，不值也得值。后来梁婉的日子不算好过，梁洛文几乎是故意忘了自己有这样一个女儿，但梁婉觉着体面是块连着天的遮羞布，撕了一回许多人都等着看笑话，所以还得挺直了腰板缝补，没哭没闹的接受了聋哑的事实，安安静静过了小半年，唯独是盼着梁洛文睁只眼闭只眼能顺顺当当把她嫁给顾维廷，但没成。

    梁婉喜欢顾维廷有些年头了，早在她娘在的时候就喜欢，她从前也以为顾维廷有些喜欢他，但等到了这一日顾维廷穿着一身喜庆春风得意的来接梁宁，梁婉还是没绷住体面，想出去见他，诘问这是什么道理，一推门没推动。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举起好重的椅子砸了不知多久的门，凳子腿磕掉了块木屑差点飞进梁婉眼睛里，她才有些后怕的放下椅子，想起刚刚竟然觉着冲出去比什么都重要。

    梁婉挨着门缝向外瞧，红的刺眼，囍字贴了满院子，忽然静下来了，一瞬间明白了父亲带姨娘和梁宁进府的时候，母亲那句平平淡淡的“好”。

    她捡起来地上散落的盒子，拿着盔头试了试，正合适。

    这样应当像娘亲。她想着，噗嗤一声乐了。

    哑了也是好事，不然今日这样，我还不一定要怎样哭喊，而今姑且算是留了一星半点的体面。

    我如今也晓得遇上良配是件难事，我这般，也像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