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姜舒衍出了门就直接往隔壁去。
沈皇后与她说的话在她心里慢慢形成一个念头。
几年前，端王卸下兵权云游四方，军中大小事务就交给了地位仅次于他的两位校尉。
尚校尉沉稳，姜校尉忠勇，都是不可缺少的栋梁之才。
可她之前一直没想到一点，那便是这两人与圣上的关系不同。
前朝与后宫总是紧密相关，尚校尉的长姐早在很久之前就入了宫，从小仪一路到了妃位；而放眼整个宫里，没有姜家的人。
当今圣上登基后的那几次选秀，姜家都没有适龄的姑娘，再加上从前父亲只是个快乐闲人，这就算了。
这一切在小叔回来之后却变得不一样。
如今的姜校尉是燕京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听永嘉公主的意思，马上还要被封为将军，连着她的身价也水涨船高。
沈皇后或许是真的喜欢徐二姑娘或是姜校尉的女儿，可她们两人年纪尚小，远不到考虑这些事的年纪。
可是她却不一样，她年纪正好。
她配几位皇子不合适，可是——若是圣上要她进宫，可不会在乎她小了圣上十几岁、甚至还不是一个辈分的。
这次召她，是沈皇后在暗示她。
圣上大张旗鼓地赏赐不是对姜家起疑，反而是想要笼络姜家，又或者是，控制姜家。
想让姜校尉死心塌地地为君效忠，有什么比让姜家的人进宫更好的方法呢？
到时候姜家还要对圣上感恩涕零。
至于沈皇后为什么好心暗示她——多半也是觉得辈分不合适吧。
想到了这些，她来到姜沉这里。
“小叔。”姜舒衍在门口喊道。
“阿昭。”姜沉迎了她进来，“你不是进宫去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姜舒衍坐下，心里有一堆话想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沈皇后与你说了什么？”姜沉问她。
“沈皇后说，有意向让你女儿嫁给太子。”姜舒衍转述。
姜沉大惊失色，“这可不兴说啊！你在这儿胡说，让别人知道了，我们都得掉脑袋。”
“不是胡说，是真有这个意思。”姜舒衍哭笑不得，“永嘉公主也觉得不错。”
“怎的还扯上了永嘉公主？”因他与端王关系亲近，姜沉之前见过这位公主几次，公主驸马也是他熟识的。
姜舒衍便说，“进宫时候恰好遇上，永嘉公主也来看皇后。”
现在这么一想，好像也太巧了。
姜沉连连摆手，“我女儿才五岁，说这个太早了。你还不如说，沈皇后找你是说你的婚事。”
姜舒衍就等着他把话题引过来，自然接过，“那小叔觉得我嫁给大皇子合适么？”
“这——皇后不在意年纪？”姜沉呆了，“这也不合适吧，还是说你忽然有这个念头了？不对啊，你一直也没想和皇家的人有关系啊。”
说到这里，姜沉忽然顿住了，也好像想到了什么。
姜舒衍替他说了出来，“可若是圣上要我进宫，这年纪就‘合适’了。”
姜沉急得来回踱步，“怎么会这样？”
仔细回想他回来的日子，圣上对他的家事好像确实挺关注的。之前他只当皇恩浩荡，现在这么一想，姜舒衍的担忧是没错的。
“小叔希望我进宫么？”姜舒衍静静看着他。
诚然，如果问她的意愿，她是不愿意的。
可她不仅仅是姜舒衍，她是姜家的人。虽然是为了牵制，但反过来看，这对姜家也有好处。如果姜家需要她做什么，她也会下定决心。
“当然不希望。”姜沉连忙，“先不说年纪，就是这辈分也不对啊。而且皇室复杂，我可不希望你和皇家的人扯上关系。”
全燕京都知道他最疼爱他的小侄女，圣上也知道。
大丈夫为国效忠是理所应当的，他不能让自己的亲人变成牵制他的工具。
“可是如果圣上有了这个心思，我们也没办法吧。”姜舒衍指出。
“圣上总不能说决定就决定吧？”姜沉这么说着，但心里也害怕那种可能。
圣上前几日还与他称兄道弟，下一刻却要纳他侄女儿？
“小叔觉得，我们若是抢在圣上开口之前先把婚事给定了，可行吗？”姜舒衍问出了此行目的。
“可问题是，”姜沉为难，“那日我一心想着要为你做点什么，便求圣上给我个恩典，他允诺我会为你做主，并亲自给你赐婚。”
当时他是想借着圣上的恩典为姜舒衍谋一份好的亲事，若是有了圣上的赐婚，想必能让她嫁到更好的人家里去。
现在一回想，这是不是正好给了圣上机会啊……
姜舒衍一愣，没想到圣上已经决定插手她的婚事，那就有点难办了。
“而且，咱们退一万步说，圣上若是真……哪怕你订了亲、嫁了人，他想要得到也是容易得很啊。”姜沉忧愁。
毕竟，抢臣子的妻妾这种事，从前也不是没人做过。
“所以得找个能让他觉得合适，并且会愿意赐婚的人。”姜舒衍决定。
“有这样的人？”姜沉更愁了。
“我心里有个人选。”姜舒衍已经想到了。
“这种时候你就别卖关子了，你能想到谁？”姜沉催她。
“这人你知道的，前几天你还提到了他。”姜舒衍不急不慢，“便是你上次说的沈侍中。”
“他？沈家的人？”姜沉没料到，想了一会儿便摇头，“不妥。”
“为何不妥？”
“反正就是不妥！”姜沉一甩袖子，“沈家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至少，沈侍中没有这么大的儿子吧。”姜舒衍比划了一下十多岁孩子的身高，“他是皇后侄子辈的，和我算是一辈。对了，他是没有儿子吧？”
“确实没有。”姜沉想到了传言，“不仅没有儿子，而且也未娶妻纳妾。”
“这不挺好。”意外之喜。
“……”这哪里好了啊！到了这个年纪还没娶妻纳妾，也未必是好事。
“他也没有什么毛病吧？”姜舒衍又问。
“应该没有。”姜沉成功被带偏了，“听闻长得也不错。”
“你看。”姜舒衍一摊手，“又没儿子、又没妻妾、还比圣上年轻，这种好事到哪里找？”
姜沉摆手，“你少在这里贫嘴。”
沉默一会儿，姜舒衍开口，“我知道你的担忧。”
“虽说圣上立了沈皇后为继后、又破例提拔了她的这位远方侄子，但沈家……”姜沉斟酌了一下措辞，“毕竟从前的沈相犯过错，圣上光是对‘沈’这个字就不喜。”
“这便是了。”姜舒衍要的就是这个，“其一，沈侍中是皇后那里的人，若我与沈侍中订了亲，圣上再怎么也得顾及皇后的面子；其二，圣上对沈侍中的态度定是矛盾的，他既给了他官职想重用他，却又难免会因他姓沈而介怀。倘若——”
她顿了顿。
“可以借此机会，让姜家和沈家扯上联系、相互制衡呢？”
圣上担心沈家不能一心为他，又担心不能把姜家牢牢抓在手里。那不如把他们放在一起彼此制衡。
姜沉大惊失色，“你怎么越说越离谱了？”
“我只是从自己的角度多想了一点嘛。”姜舒衍道。
“你想得太容易了，圣上若想试探别人是否有二心，何至于用这样的法子。”姜沉不赞同，“而且若是这样，你的亲事还是得变成筹码。”
要不就是控制姜家，要不就是控制沈家。
难道就不能让他可爱的侄女儿有个单纯的婚事吗？
“说不定，那沈侍中也想要这样的筹码？”姜舒衍又问，“这桩亲事对沈侍中绝对是有利的。”
“不行，我还是不同意。”姜沉反对，“兄嫂也不会同意的。除非，这只是沈侍中配合咱们演的一场戏，可那样到时你又成了被退婚的人，如何再寻到好的亲事？”
“不是演戏，我当然是真心的。”姜舒衍认真。
“……”不是，这怎么还成真心的了？！
“时不我待，趁着小叔你如今还在燕京，想想办法如何促成我与沈侍中这事。”姜舒衍叮嘱他，“事成之前先瞒着爹娘，他二人不喜欢操劳，就别让他们烦神了。”
姜沉思考半天，只是说，“这样，我先问问一个人的意见。”
“此事对外人不可声张。”姜舒衍摇头。
“放心，他不是外人。”姜沉解释，“是我从前在军中的一位谋士。此人很有谋略，我们可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妙计。”
因他是武将，有时候总担心自己头脑简单想得不够完美。所以从前做决定前，他多会找那些谋士商议一番。
如今他人在燕京，这事又不是军中大事，自然也不能找军中其他人商议。
不过有一人可以，且那个人正好还在燕京。
虽说子逍上次来向他辞行，且告诉他从今以后他们要以别的身份相见了；
虽说那子逍神神秘秘的，也没告诉他新身份是什么。
不过，若是找他问问对策还是可以的吧？
说干就干。
拿出信纸，写了又改、改了又写，姜沉终于被迫按着姜舒衍所说的拟好了措辞。
走到窗前吹了哨子，一只信鸽就落在了他面前，他把信绑在了信鸽身上。
“好神奇。”姜舒衍忍不住惊叹。
“这是受过训练的信鸽，它能飞越千里到达目的地。”姜沉道。
这就是他之前一直与子逍联系的方式，从前那位子逍就神出鬼没的，他不出现又需要联系他的时候，便派这只信鸽送信。
只是，想到刚才信里写的内容，姜沉忍不住扶额。
他堂堂校尉，什么时候在信里写过这种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