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常雨一中
迟盛国在书桌旁摘下眼镜，捏着晴明穴。他成年没多久的好儿子刚开学就把同班同学打了一顿。
迟盛国桌上摆着迟胤言初中三年的成绩单，所有学科成绩都非常自觉的没有超过六十，数学最低甚至只有一分。
他压着火气拨通迟胤言的电话，门外听着迟盛国叹气的罗茹端着手中的热茶不知该不该推门进去。
“喂，爸。”
刚接通电话，迟胤言那边就传来了酒吧的吵闹声。
“你别叫我爸！你看看你刚开学就给我惹出这么大麻烦，我不是你爸！”
门外的罗茹被吓得一颤，迟盛国发这么大火倒也不是第一回了。自己的儿子被爸凶多多少少还是会心疼。
“真的是他先招惹我的，我还没用多大力…”
“你是不是还觉得这麻烦不够大？三天两头就给我惹事啊你，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儿子。”
迟盛国打断迟胤言，一掌拍在书桌上，旁边的书架都一颤。
“这次你说什么都不行，你给我滚到常雨市去上学！”
电话那边的迟胤言手中的酒差点没拿稳。
常雨市只有四个学校。常雨市一中，常雨市职业学院，常雨市六中，常雨市第一小学。
迟盛国那样荣誉感极强的人，绝对不会让迟胤言去六中和职校，就算是硬挂也要挂进一中。
“诶不是——”
“转学手续已经办了房子也给你找了，你明天就给我卷铺盖走人！”
说罢只剩下两声听不清的滴滴声，这挂电话快肯定是跟迟胤言学的。
迟胤言双眼呆滞，突然把豫章书院和常雨市一中联想到了一起。
“嘿!诶你死机了？”身旁的女生拍拍迟胤言的肩膀，见他没反应就一个巴掌扇了上去。
“诶我操，疼！齐茉你有病是不是？”
黑色紧身连衣裙的女生白了迟胤言一眼。
“还以为你看美女想入非非了呢，叫都叫不答应。要不是你长得还行，不然那一巴掌可指不定多重。”
迟胤言坐在酒吧里的沙发上，身旁一群狐朋狗友。
他白卫衣打底套个黑色外套，冬季联名款球鞋擦的锃亮。确实长的挺帅，剑眉高鼻梁，狭长的眼睛双眼皮也算宽，下颚线明显脸颊线条分明。
“你爸跟你说什么了？”
齐茉凑到迟胤言脸边问。
“老头儿让我转去常雨市一中，我好日子到头了。”
“常雨市一中，你能上吗？”
齐茉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谁不知道常雨市一中都是何等狠人，悬梁刺股的大学霸在这学校里肯定不是少数。
“数学八分，英语十一分，化学三分，语文一分半……”齐茉还没说完就笑了起来，这成绩上一中怕是够呛。
迟胤言弹了一下齐茉额头，说：“笑屁笑，我就因为这个我才慌的。”
齐茉一巴掌拍在迟胤言背上：“唉，既然进了一中那就好好学习，让老爷子开心点说不准还能让你多来和我们玩玩呢。”
墙上的挂钟在吵闹中一圈一圈步行，七点多了啊。
“那我先走了，明天就要去常雨市。”迟胤言站起身朝外走，剩下一桌人问迟胤言干嘛去。
齐茉扫了眼身边的那些人，说：“言哥明天要去一中了。”手指捏了捏酒杯中的吸管。“大混要学习了。”
一桌人笑得开怀。
刚走出酒吧迟胤言脸上就迎来一阵冷风，天还没有彻底黑，回家收拾东西吧。
那老东西巴不得我去一中当牛马呢，迟胤言点了根烟想。
路灯已经亮了，照了一排路。车驶来又飞逝而去，烧烤摊在路边都摆起来了。
这里的烧烤摊是一个老婆婆和她儿子摆的。以前不知道，但迟胤言来过很多次，怎么样都能看出来。
迟胤言低头钻进烧烤摊的小棚里：“奶奶，给我来二十串羊肉二十串牛肉，一个鸡腿俩腰子。”
头发染上花白的奶奶抬头就看见熟悉的脸，笑笑说：“又长高了啊，我现在就烤啊孩儿，你坐着等会儿。”
迟胤言点点头，找了个位子坐下玩手机。
还是先把钱给了吧，迟胤言扫了烤摊前的二维码付款，然后说奶奶付了。
环顾四周没发现奶奶的儿子，问：“奶奶，叔叔今天不在吗？”
奶奶站在满是白烟的烤架前利索地刷油撒调料。
“他啊，回家休息咯。”奶奶呵呵笑着，“干了这么久了累咯。”
迟胤言低下头没说话了，一直盯着手机屏幕。
“还是老样子加辣吗？”
迟胤言嗯了一声，奶奶把冒着热气的烧烤端放在他面前，又去擦烤架了。
迟胤言手机里全都是信息，微信群里炸开了天。
“言哥要去常雨市了，呜呜呜呜呜”
“迟胤言要遭社会的毒打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完了完了改革换面新时代好学生要出来了”
“咱说他那个成绩是不是上辈子给人校长当牛做马才进的一中？”
“谁来打赌，赌一神龙套迟胤言啥时候被遣送回来。”
迟胤言：“啧……”
手机屏幕都快被迟胤言捏碎。
恼火哦。
迟胤言手指在手机键盘上滑动，隔着屏幕都知道这群人是在幸灾乐祸。
“等我出来，弄死你们。”
明明是去一中上学，却被迟胤言说出一股要去踩缝纫机的味。
关了手机把手机屏幕扣在桌面上，一只手拿着烧烤开始享用。
这烧烤店开了好多年了，每次去酒吧迟胤言就会来吃，烧烤店的奶奶和叔叔都混脸熟了。
奶奶不知道烧烤店隔壁的是酒吧，也从没去过。只是总看见一群群打扮艳丽的姑娘和小伙子进出，有时候还是背出来或者是抱出来的。
“孩儿今年多大啦？”奶奶坐在迟胤言对面，碎花棉袄上沾满油烟味，领口缝缝补补，还套了个袖套。
“今年…十八了。”迟胤言边说边放下空的竹签，又拿起另一串热乎的。
“十八了呀，正是上学的好年纪。唉，年轻多好啊，老太太我啊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被家里嫁出去啦，想读书还没钱读。”
迟胤言没说话，奶奶要是知道他今天是逃学出来喝酒吃烧烤的，会不会和迟盛国一样骂他一顿呢？
“那个…奶奶。明天我就来不了了，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上学了。”迟胤言顿了顿。“不能来这儿吃烧烤了，能来也有可能，但估计会很少过来了。”
奶奶又笑起来，鱼尾纹皱成一块，松弛的皮肤皱褶遍布，但就是让人觉得很温暖很慈祥。
“这是好事啊孩儿，都能去外地上学了，要好好把握机会啊。不能来也不要紧，上大学了成高材生了再来老太太我啊能回去跟朋友们说好久呢。”
迟胤言跟着笑笑，奶奶站起来拍拍迟胤言的肩膀，和他做着告别。
一盘子的烧烤见了空，迟胤言刚好吃饱。“奶奶那我走了，再见。”
迟胤言起身离开，奶奶在原地朝他摆摆手也应了声再见。
迟胤言打车回家，八点了。
客厅里罗茹正坐着看电视剧，听见玄关处的声响就知道是迟胤言回来了。
迟胤言家客厅很大，白墙上挂着一些看不懂的水墨画和书法作品，还有罗茹平时绣的刺绣。电视大得可以把人装进去，几张灰色沙发围着茶几，木地板被擦得发亮。
“妈，我回来了。”迟胤言换完鞋就坐在罗茹旁边。
迟胤言身上的烧烤味和酒味让罗茹眉头一皱，当即觉得迟盛国把他送到外地去还便宜他了，鬼混鬼混天天鬼混白天往酒吧里鬼混。
“收拾东西去，别来烦老娘看电视，看见你个爹见愁的就糟心。”
本来说儿子上学了二老就能轻松点，结果接到迟胤言在学校干坏事后老师打来的电话那真的是皮和肉谁都别想笑。
特别是迟盛国，迟胤言刚上五年级的时候就掀女孩子裙子拿班主任口红画画，那几年真不知道是怎么把迟胤言逼在一所学校念完的。
“这样，你把成绩搞好，你跟哪些人混去哪儿混都跟我没关系，只要成绩好了我就不管你。”
迟胤言看了眼电视上罗茹看了无数遍的《甄嬛传》，又看了眼和华妃靠着沙发姿势无比相似的罗茹。
行，合着这一家都是逼自己儿子塞外出征的。
“这对我也没啥好处啊。”迟胤言低头扣着自己的指甲盖，好像能把那只留一点白的指甲扣出花来。
罗茹恨铁不成钢，拿起遥控器不知道挑了哪个台，正好在播放一部中文配音的泰剧。
电视里的两个女人紧身衣裙高跟鞋大波浪，精致的浓妆和大红美甲。
黑衣服女的对着红衣服女的一巴掌一巴掌扇，红衣服的被打得不敢还手，直接被打倒在了地上。
听着略微可笑的台湾配音。
“我警告你，如果不乖乖听话，我就让你知道我的厉害，让开！”
红衣服女的挪挪屁股让路，黑衣服看了她一眼悻悻离开。
罗茹白了迟胤言一眼，摧：“收拾东西去啊，明天九点的车。”
“…行。”迟胤言起身离开上楼。
推开门，窗外树影窸窸窣窣作响摇曳，整个房间漆黑一片。站在门外的迟胤言看向窗外路灯照进房间的暖黄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