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往后几日，坤宁宫那边的动静秦琼已然不关心。今天阳光灿烂，秦琼披了厚袄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苏雅君今日是专门进宫看望女儿，这也是她第一次进宫。带路的宫女上前敲门，她倒先紧张起来了。
开门的是青梅，先前跟着太子妃回秦府时见过这位夫人，便一眼认出来：“秦夫人您怎么来了，快快请进。”
秦琼闻言看去，起身过去迎接。
苏雅君看见女儿心中五味杂陈，上一次回府，女儿好不容易跟自己说了会话。她们已经很久没有那样说过话，又怕说太多惹人烦。现在人到了跟前，也不敢表现得过于亲近，干巴巴道：“琼琼，你爹他不方便过来，你身体可好些了？”
“全好了。”秦琼将人带到屋里，这里暖和。
苏雅君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坐着喝茶。
秦琼不一样，她还真有想要问一问她。“阿娘，我有些事不明白，想要请教您。”
苏雅君一听，刚忙放下茶杯，坐直身体道：“何事？你尽管问。”
“上回我看见您给阿爹做吃食，替他捏肩。我便学着这样对待太子。可是太子的反应和阿爹截然不同。”
苏雅君竟不知她还会做吃食，便问道：“你做了什么吃食？”
秦琼回：“鸡蛋羹。”
“太子怎么说？”
“他说难吃。”
苏雅君愣了愣，琼琼自小没进过厨房，第一次做吃食难吃也是正常。不过还是自个女儿自己心疼：“那便不做了，你从小没下过厨，不会做也正常。”
“我知道了。”秦琼道。
苏雅君温柔一笑，说着说着又多说了一些：“你已经是太子的人了，不必羞怯。平日里更是要温柔，不能违抗殿下的命令，要顺从，殿下也会开心的。”
秦琼眉头微微一皱，突然想到了段皇后那句“女子无才便是德”。
苏雅君察觉到女儿微弱的变化，自是知道自己又说了让琼琼不喜的话，忙闭上了嘴巴。女儿自十岁起就不亲近她与老爷，她渐渐的面对琼琼就养成了观貌察色的习惯。
“琼琼，你不喜欢，我就不说了。”
院子里突然嘈杂起来，听见青梅的声音，秦琼起身朝外走去。
青梅焦急地跑过来：“太子妃，夫人，是有人掉湖里了。”
“是谁？”东宫的宫女吗？
青梅答：“好像叫芸儿。”
一个嬷嬷背着一个浑身试探的姑娘站在院中。
苏雅君一眼便认出自己的丫鬟，连忙走过去拦住问道：“芸儿怎么了？”
嬷嬷一听，便客气回道：“只是呛了些水，受不了冻，得快些取暖。”
“芸儿体弱。”苏雅君解释了一句，从袖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轻轻擦掉芸儿脸上的水。又转而看向秦琼，眼神里带了哀求。
秦琼愣了愣，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吩咐青梅：“带芸儿去换身干爽衣裳。”
“慧嬷嬷跟我来。”青梅准备带路。
嬷嬷背着芸儿，苏雅君紧跟其后，秦琼一个人默默在后走着。
等芸儿换好了衣裳，人也差不多缓了过来，苏雅君带着她来向秦琼道谢。
秦琼见芸儿与她年纪相仿，苏雅君待她也很好，两人的关系似乎比主仆之间还要更亲近。
苏雅君是时候该回去，心中虽是舍不得，但她也知道，多年的生分，岂是一朝一夕能够填补回来的。
将人送走后，秦琼继续晒太阳。
坤宁宫。
段皇后却是彻夜难眠，太子插手让她的计划失败，还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这会儿正上火呢。
以往太子都是逆来顺受，怎么这回为了太子妃，倒是硬气起来了。
紫珠添了安神的香，又端来一杯热茶，轻声道：“娘娘，二殿下来了。”
段皇后摆摆手，紫珠便将茶放到了一边，走至身边替皇后按着太阳穴。
李连景信步走入殿中，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母后莫要伤神。”
段皇后闭着眼，过了一会儿，道：“太子最近很不听话。是本宫低估他了，看来以后行事要更加谨慎。”
紫珠会意，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顺着皇后的话道：“娘娘，不听话的孩子挨顿揍就好了。”
李连景闻言勾了勾嘴角，心中笑意更甚，他从来不觉得太子是他的对手。
片刻后，段皇后睁眼，示意紫珠茶杯，道：“牧曦不是还有一个弟弟吗？”
李连景起身，亲自将茶端过来，道：“您要他的行踪吗？”
转眼就到了腊八这天，皇帝赏粥，各宫都有份儿，就是图个吉利。
青梅正在摆膳，等秦琼看过去，不仅有腊八粥，还配了各种小食，十分丰盛。
秦琼胃口大开，想拉着青梅一起吃，青梅不肯，说有专门给他们这些宫女太监准备的腊八粥。其实也就是各个宫里送完剩下的，她一再坚持就随她去了。
刚要动筷，太子过来了。秦琼不由地看了他一眼，来的真是时候。
李连奚自然地坐在了旁边，一边扫了一眼桌子，有福拿碗替他盛了粥，却并未立刻动筷。
秦琼先尝了尝，第一次吃觉得味道不错，于是一口接一口。本没什么食欲的李连奚见此，没说什么，也拿起勺子用了一点。
“年年都吃这腊八粥吗？”
闻言，李连奚便“嗯”了声，想了想又道：“喜欢腊八粥？”
秦琼将口中的食物吞下，微微点头，道：“一次能吃到几种食材，我还挺喜欢的。”
李连奚放下勺子，思索片刻后道：“若只是这样，那也不必等明年。”
秦琼瞬间来了几分兴趣，目视着他等他继续说。
李连奚见此，接着道：“有一道吃食名叫八宝粥，八样食材，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面前的碗已经空了，秦琼拿了一块点心，问：“那和腊八粥有什么区别呢？”
李连奚：“食材不同，而腊八粥的食材要更多些。”
一旁的有福适时站出来补充道：“太子妃娘娘，今天这腊八粥放了桃仁、葡萄干等这些果干，宫里其他的娘娘若是有要求，还往里面放青菜呢。”
秦琼听得认真，明年再尝尝放青菜的腊八粥好了。
吃完碗里的粥，桌上的小食李连奚一口没碰，正欲站起身。
“等一下！”见他要走，便问出了口：“你来这就为了吃一顿饭？”
饭点准时到，吃完就走，这是什么讲究？
饭都吃完了，这还有人没明白。李连奚走也不是，说也不是。
还是有福脸上挂着笑，解释道：“过了腊八就是年，这不快过年了，人多喜庆！”
有福说的委婉，李连奚还算满意。
原来如此，秦琼再一问：“群萃院人不是更多，下回咱们一起去那儿吃吧。”
李连奚看了她一眼，略有诧异：“你去过群萃院？”
接过有福递过来的茶，还是道：“平日还是少去罢，你与她们不一定能相处得来。就是有人说了什么也不要当真，别放在心上。”
这话说的，她怎么听不懂呢。秦琼不解：“你让我少去，就许你去不许我去么？”
“咳咳……不是因为这个。”李连奚放下茶杯，她怎么这样想。
“那是为什么？”秦琼问。
她的眼神过于清澈，她总是这样，只要这样看着他，李连奚就想对她全盘拖出。终究还是理智占于上风，有些事不必让她知道，他只好道：“她们不喜欢热闹，也不爱与宫内人相处，我想她们……应该不想与你有所往来。”
安静了一瞬，秦琼眉头微皱。隐娘给她拿汤婆子，教她下棋。青霜虽不善言，但对她也没有恶意。真如他所说，她们不想与自己往来吗？
秦琼不是一个只会在心中猜疑的人，正要说什么就见有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面回来，呈给李连奚一个信封，余光也只看了一个“牧”字晃了过去。
李连奚倒是没有避讳她，直接打开取出信纸看了起来。不过很快又将信收了起来，神色却是如常，看不出异常。
他起身要走，秦琼还是将话憋了回去，话说她也好久没去群萃院了。
回去的路上，李连奚觉得有些不对劲，又问了有福：“这信是关陵送过来的？”
有福确定道：“是的殿下。”
可李连奚还是隐隐有些不安，只愿是他想多了。接近年末，皇帝扔给他的没用的公务也开始堆积，他不忙也得忙。
青梅看在眼里但心里也不似从前那般焦急。她也渐渐明白太子妃并无意争宠，或许太子妃根本不在乎太子，不然怎会将群萃院放在口头上。
“太子妃，今天天气好，要不要出去走走。”青梅端着一杯蜂蜜水进来。
“今日我要去群萃院。”这时秦琼刚刚决定的。
青梅：“那现在就去么。”
秦琼却道：“不急，你还没用午膳，你先去吃饭，吃完饭再陪我去。”
“奴婢将这些收拾好就去，若您有事再叫奴婢。”
青梅走后，这屋里就冷清了起来，不如先出去走走。
玉英殿作为太子妃寝宫，是除了太子寝殿以外最大的宫殿。不过秦琼常常走动的也只有她自己的房间，以及外面的院子。
路上太监宫女们见到她，匆匆行礼，秦琼也不认识，只这么没有目的的逛着。
“今年的腊八粥也太水了吧？御膳房的那群太监倒是吃饱了，给我们的却是这样的。”
猛地传出一句说话声，陌生的很，秦琼刚要便听见了青梅的声音。“稀点就稀点，咱们就多喝点。”
有一个陌生的声音传出来，语气颇凶：“你倒是说的轻松，谁不知道你在太子妃跟前干活，油水少的了你了？你当然不在乎这点清汤寡水！”
青梅的声音弱了些，秦琼没听清说了什么，里面又传来第一个人的声音。
“今年御膳房换了太监掌管，秋蓉姐姐不在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青菊你也别怪别人了，更怪不了青梅啊。”
那名叫青菊的宫女却突然提高了嗓门：“我是怪不了她，但我们这好歹是太子妃寝殿，太子妃要是个有本事的，我们轮得到喝这玩意儿吗？”
这么两句话倒让秦琼记起来一些事，她在这个世界醒来的那天，似乎听到了屋外说话声，看来这其中一人就是青菊了。
那天门外不止一个人，却只有青梅进来。
“青菊你胆子肥了，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我不许你这么说太子妃！”青梅憋出这么一句话，还是放下碗筷往外走。
谁知门一打开秦琼站在外面，不止青梅，屋内剩余两人也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