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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四十二章 张三七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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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笔在“连阳县”的下方划了一笔,张哲这才安心的将一份名单交到了顾淑仪的手中。

    “如此一来,诸县的人手便已经妥当了?”顾淑仪这些时日,跟着张哲学了许多政务上的理念,手中拿着这份名单也是觉得沉重之极。

    “除了两位县丞注定想要就任别郡的,其余各县都已向王府输诚。便是这两县中,也可用主簿和县尉替代上来。这名单,你只管寄给小弟就是,用与不用,你不要做任何建议。”

    “小妹知道了,”顾淑仪收好了名单,忍不住看了一眼表兄的书房内部,那里似乎有一个很神秘的客人,“表兄自己忙,妹子这就去写信了。”

    这是五月最后一日的雷雨天,闪烁的雷光照亮了书房内一个男人的脸庞。

    这位男子与原吴国第一名将陈山尧长得有七分相似,大约三十六七的年纪,沉稳的坐在书桉的对面,正在思考着什么。

    多日不见的小赵平正守在一边。

    送走了顾淑仪之后,张哲再次进入了书房。

    见到主人家回来,客人却把眼看向了没有退出去的小赵平身上,他与张信之要谈论的是极为机密之事,一个仆人如何还不知进退的留在房内?

    张哲见他盯着小赵平,也知道对方的顾忌。

    “这是我家的世仆赵平,我们要谈的那件事便是他在做。”

    小赵平对客人的目光有些敏感,也在自己应不应该退下而自我犹疑。张哲说他是世仆的这句话,让低着头的他顿时心中一热。他赵平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主人的认可,迈入了张家世仆的行列。

    “那便不妨事,”客人重新看向了坐下来的张信之,“张大人派人去南边找到家兄说有涉及吴国命脉之事要谈。要不是去的人是某族叔的亲兵,我陈家还以为大人是在说笑。”

    “陈将军若是以为张某是在说笑,如何还会派山虎将军冒险前来昭阳与某一叙?作为陈将军的胞弟,如今在吴国的悬赏可也不低,这一路上怕是也不会太平。”

    陈山虎盯着张哲忽然问:“世人都说大人才华绝世,如今一见,不想竟如此年轻!可家兄却探知,那江岸之战,竟是一日两番拜在了大人的手里?!不知这个消息,是真还是假?”

    张哲闻言失笑:“大约是有人以讹传讹罢了。”

    他心里却澹澹的吐槽了一句:要是你们陈家知道,关于陷害你们陈家那封涂改信的馊主意,大概率也是本人献给皇帝的。不知对面的这位陈山虎还能不能保持现在的平静。

    那一夜,陈家可是死了不少人啊!

    “若是没有确定此事真伪,家兄又如何敢肯定张大人定有能触及吴国根本的方法?”陈山虎冷笑起来,显然对于当年那一战被张信之虚张声势吓走,随后夜袭又落入对方的算计而耿耿于怀。他兄长都差点在那一战中陨落,大哥身边的亲兵一战而没了一半。

    “不提那些事了,咱们还是说说正事如何?”张哲笑着对赵平一招手。

    赵平从身边取出了一个口袋,恭敬的放在了陈山虎的手边。

    “这是?”

    陈山虎迟疑的看着这个小小的口袋,似乎不敢相信这就是张信之谈及的涉及吴国根本之物。

    “张大人真的在与陈家说笑不成?”

    “陈将军打开一看便知!”张哲点了点那个袋子,“只需看一眼,若是还用张某夹带半句闲话,便当是张某孟浪了。”

    陈山虎倒是不怕张信之用什么东西毒他,这里是张信之的地盘,根本用不到那一手。

    其实陈家上下,包括陈山虎的长兄陈山尧在内,对于张信之通过族叔陈正先传来的讯息,都相当的重视。

    虽然陈家之变的契机是陈正先的反正,但是作为一家之主的陈山尧很清楚,便是没有陈正先的反正郑国,失去了长江防线和众多大舰的陈家,必然会成为赵氏的弃子。

    陈家如今最大的目标首先便是在南国继续生存下去,其次便是向吴国王室寻仇。如今随着郑吴两国休战,吴国的主力兵马开始陆续南下,陈家的处境愈发的危急了起来。

    以陈家的消息网,自然知道张哲如今在昭阳做的事情。他们原以为张哲寻到他们是为了谈及合击吴国的事情,可实际却是只要他看一眼这个小小的袋子。

    “雪饴?”陈山虎的声音中,并不是惊讶,而是蕴含了澹澹的怒气和不满。

    下一刻房外的雷光再起,正准备从袋里收回目光的陈山虎当即怔住,再次勐然的从袋里抓住了一把雪晶晶的颗粒来。

    “这不是雪饴!”

    陈山虎作为世家子弟,很熟悉赵氏雪饴的品相。可他手中的这些糖晶,却与雪饴完全是两种东西。

    原来雪饴竟是带有微黄色的?手中的这些糖晶才是真正的纯白。

    陈山虎捏了一些放入了口中,片刻之后他的目光一闪。

    “张大人,此糖何名?能供给多少?”

    张哲见了陈山虎的反应,便笑着看了一眼赵平。

    “赵平!”

    小赵平当即开口解释:“此物名为白糖或者糖霜,如今本郡存货已有七十万斤。”

    “不可能!”陈山虎勐然站起,“七十万斤,你们这些日子连款票交易的二十万斤在内,也才收购了七十多万斤蔗糖。等等,蔗糖?!你们能去色~!这些是红糖和黑糖去色而成~!?”

    “赵氏根基在于南国的雪饴,吴国皇室发行的官票的信誉全在每年价值数百万贯的雪饴身上。雪饴只有吴国赵氏一家独有,动则以十数贯每斤的几个销往其他国家。而本郡这种糖霜,尤胜雪饴,本郡向陈家供货则只需一贯每斤。就是不知陈家在吴国各地的销货渠道。”

    “没问题!”陈山虎两眼全是精光,“陈家虽然遭遇重创,但是家兄早就将家中产业暗中转移了许多。陈氏在南国经营十几代,号称南国五阀之一,绝非浪得虚名。将这些糖货卖出去,于我陈氏只是小事一桩。赵氏没了雪饴的威力,看他如何维持那十万亲军!?”

    其实陈山虎想到的更多,只是他没有全部说出来。

    对于赵氏的地位,南国各大家族门阀谁不曾觊觎过呢?若是能挫败赵氏的命脉,以他陈氏的实力也不是不可以多想一些东西的。

    “今日是五月三十日,在六月二十七日,这些糖霜都在陈家的隐秘糖铺中备好,然后当日一起抛售!价格不得超过两贯!不知陈家做得到么?”

    “不!”陈山虎嘿然一笑,“大人以一贯给我陈家,已经是不赚钱,我陈家还在乎那点财货利润作甚?自然是我们的大事为重,我陈家也卖一贯!六月二十七,某要叫赵氏的雪饴如雪崩一般~!”

    一辆封闭的马车带着陈山虎去了一趟田庄回来,陈山虎在见到那些白糖之后也彻底放下了担心,这才开始与张哲商量运输的问题。

    “往昭阳运粮的船,其实有一小半是我陈家暗中控制的。为了赶时间,说不得这些糖霜就要走水路运往各地了。只是昭阳郡与水路之间还有十多里地,这段路上还需张大人想想办法,帮着我陈家运货的车队遮掩一二才好。”

    “陈将军放心,昭阳军新建,这些日子大约不时会出南门操演一二。”

    陈山虎点点头,有着军队的掩护,这就不怕吴国的探子敢过于靠近,最多只是当有人在走私罢了。

    “如此,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张三七对着离开的客人笑容可掬的拱拱手,转头又看向了另一个客人。

    自从被耿良几人鄙视之后,张三七就不太愿意待在昭阳,四月初的时候他就被张哲派到了吴国都城金陵来。

    在诸多吴国皇商的帮衬下,张三七以武陵郡主和吴国太子未来老丈人的名义在金陵开了一家半官方的商铺,名曰“达润发”。专门负责收购糖货,当然也做也一些张哲特别吩咐过的“特殊”买卖。

    “廖掌柜,久等了!”

    被张三七成为廖掌柜的人,乃是一位大胖子,笑得跟弥勒佛似的,他一把就拉住了张三七的手。

    “七爷这是说哪里的话,我那五万斤糖货,七爷今日还是给个准信的好!这雨天一日连着一日,哥哥这心里牵挂着,日日都睡不着啊~!这样,这样,今晚选翠楼,我请,我请!七爷还要务必赏光。”

    张三七露出一脸的难色。

    “廖老板这是为难小弟了,咱们不远几百里跑到金陵来开铺子收糖,不就是为了价格便宜一些么,五百五十文一斤,已经比市面上收糖的都要高了。”

    “嘿,合着您当我们都不知道?”廖老板笑了一笑,“谁不知道贵号后面是昭阳郡王和老贵妃,咱们这一行里消息可都传遍了,您这昭阳收的糖却是贵国朝廷要一体收入国库的。贵国朝廷给昭阳郡王爷开的价可不算低,少赚我这一点,多收些糖货回去,才是大赚不是?”

    “怎么都知道了?!”张三七懊恼的一拍脑袋。

    廖老板拉住张三七,低声道:“六百五十文!选翠楼照烛姑娘今晚我替老弟会账,如何?”

    张三七笑眯眯的:“行吧,老哥,这就是最后一次了,您可是又多赚五千贯!”

    廖老板愉快离去,张三七搓搓脸,这些日子日日带笑,脸上两块肉都快笑僵了。

    可一盏茶才吃了两口,前面的伙计又来禀报,说是金陵齐家的人来了。

    对于这个金陵齐家,张三七不敢怠慢,急忙亲自把客人迎到了后堂来。

    南国五大门阀,赵、钱、陈、齐、石,这个齐家都是南方名列第四的超级家族。

    齐家来的是两个管事,与张三七似乎还比较熟悉,见了面几人先闲扯了一番风月,俨然是一起那个啥的铁子。

    “两位哥哥就是不来,我这里也准备去请了。正好今日就是咱们结算的日子。弟弟这里早就把利钱准备好了。”

    张三七拿出了一个盒子,打开之后,盒子里面是两叠吴国官票。

    “咱们兄弟交情归交情,但这买卖却是主子们的,数目可够?哥哥我可就不数啦!”其中一人微笑着拿起了属于他的那叠官票。

    “保准没错!”张三七把指头摊开一算,“齐家三房购入咱们昭阳糖货债券,合计本金十万两,每旬支付利息五分,应付五千贯;齐家五房购入债券七万两,每旬支付利息三千五百贯。”

    嘴上说着不数,可那两人还是飞快的数了一遍。在数完之后,这两人的笑容就更加真挚了,因为张三七实际给的却是五千五百贯和三千九百贯。多出来的,自然是他们两个好处。

    “三七老弟,你们昭阳的糖货买卖,那可是真个火爆!往年的时候,是你们要买,咱们不卖,互市上那点糖货够谁用的?可如今却是好时候。互市关乎着我国的面子,糖货的份额是一点不增。可你们在北方开仗,咱们也在南方平叛,要的银子那是海了去了。两下如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你们借着太子妃的名头做买卖。”这个人说完,就向另一个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也会意,接着就说:“所以说,这个时机太难得了,可你们家大人也胆子太小了些。收拢这些糖货够卖多久啊,保不齐就被你们朝廷给包圆了,可你们郑国整个江北可都还在嗷嗷待哺呢!再说有着贵妃娘娘保着,你们还怕谁啊?”

    张三七苦笑了一声:“二位哥哥,不瞒你们说,咱们已经跟陆家和司徒家身后的两位郡王闹上了。朝廷要收购糖货是不假,可这款项却要分年给的。贵妃倒是站我们王爷这边,也应承让我们的糖往江北甚至河北卖。可咱们本小,就连债券上借的银子都买了糖了。这几日,有好些人送了库存的糖货来卖,不是我不想收,委实是手里已经没官票可用了。”

    这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果然,主子们想让昭阳郡王与江北诸王翻脸的路子还真的有戏!若是能以控制货源和欠债的方式控制住昭阳郡王,让其成为吴国的棋子,昭阳就将成为吴国势力延伸往江北的桥头堡,还是名正言顺的那种。这笔生意怎么算都划得来。

    “三七兄弟,不是哥哥我说你,”其中一人拍了拍三七的肩膀,“你这是身在钱海里不知道拿袋子装啊!咱们金陵是什么地方?借点银子那还是个事?就好比你这个短期债券,有着郡主娘娘的雪纸生意做担保,如何才发那么点数目?够谁分的!”

    另一个人又幽幽的说了一句。

    “老弟你为人是没的说,可办事却太保守了。前日,你在赵家宝铺存了那些好东西,用那些做担保,多少银子借不到?”

    张三七故意装作吃了一惊。

    “不行,不行,那些是贵妃娘娘几十年来给王爷攒下的家底,为了怕其他几位郡王知道,这才偷偷寄存到金陵来,日后由郡主帮着照看。这赵家王室的宝铺原来也留不住消息,委实可恨!”

    “诶!你别错怪了人,”一人劝他,“上千颗琉璃宝珠,这件事金陵城里该知道的都会知道,不该知道的,你只管放心,绝对知道不了!”

    张三七“为难”了半天,最后只能说是再想想。那两人也没有再催他,各自收了钱离开。

    这边人刚走,张三七就偷偷笑了起来,郎君安排给他的事差不多快办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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