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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9章、虑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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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侯儒的书信,三日后才转到司马懿手中。

    因为他并不在安定郡朝那县,而是已然督兵赶来了右扶风陈仓城。

    花费一岁有余的时间绸缪、半年的时间布局与殚精竭虑,他终于迎来了战略达成的今日——蜀相诸葛亮出兵了!

    逆蜀不顾国力不足与粮秣不丰,终于踏出了穷兵黩武的第一步。

    对此,司马懿既是欣慰又是凛然。

    正所谓“行百里者半于九十”,老谋深算如他,不会在曙光已然出现之时令事情有疏忽或纰漏。

    尤其是,逆蜀即使出兵了,路线与战略亦和他臆想中的有所不同。

    不知何缘由,蜀相诸葛亮竟是走陈仓道出大散关,而并非是萧关!

    若逆蜀出萧关而来,便可依仗居高临下的地理优势,不管是南下袭右扶风诸城抑或北上进乌水河谷切断在河西魏军的粮道,皆能审时度势而为、恣意自如。

    且逆蜀自从占据陇右以来,大兵与粮秣的囤积皆在天水冀县,从萧关出兵还能省却了粮秣辎重转运的繁琐。

    但若走陈仓道出大散关,劣势便多了!

    一者,陈仓城乃是坚城也!

    昔日凉州失纲时,便有叛军围陈仓攻打近三个月而未拔之事。

    那时还导致了自号“合众将军”的叛军首领王国,被韩遂与马腾共力废掉的内讧。

    另一,乃是粮秣转运之难。

    走崎岖逼仄的陈仓道,无法借用畜力,粮秣辎重唯有依靠人力转运,这将极大的加重了士卒的负担。

    且武都郡乃山峦起伏之地,并不盛产粮秣。

    蜀军从此地出兵,还需从汉中抑或陇右将粮秣转来,平添了无数损耗。

    远的不说,昔魏武曹操征汉中张鲁时便是走陈仓道,亦曾因为粮秣转运艰难一度生出罢兵之念。

    最后,乃是战场的局限。

    陈仓城坐落在汧渭之会(宝鸡)、渭水的北岸。

    逆蜀若想围城或攻打,就必须要搭建浮桥渡过渭水才可。

    在魏军众而蜀兵寡的实况下,就会暴露出一个致命的缺陷来——若逆蜀不悉数渡过渭水全力来战,陈仓便无有危机;但若悉数过河了,又要面临被截断归路的危险。

    司马懿可依仗着兵力优势,别遣数部精锐从郿县逆着渭水而上,将散关口给占了!

    届时,蜀军将面临进退维谷、粮道失据的局面。

    沦为瓮中之鳖!

    事实上,在战事绸缪之初,魏国雍凉各部将率皆有断言,若蜀相诸葛亮按捺不住出兵,必乃取道萧关耳!

    但事情就是如此的蹊跷。

    蜀相诸葛亮竟仅督兵三万,便胆敢从武都大散关而出!

    这便是司马懿心有凛然之故。

    他并不认为蜀相诸葛亮连如此显而易见的危机都无法预料到。

    事有反常必有妖。

    故而可断言,彼必有所依仗也!

    然而,蜀军何所依仗邪?

    司马懿督兵至陈仓扼守后,对此仍旧百思弗解。

    尤其是蜀军至今还在陈仓道谷口处临水(清江河)落营,并没有靠近渭水,更莫说将欲进围陈仓城之意。

    谷哧</span>  恰好此时,夏侯儒的书信到了。

    在得闻用兵刚猛的魏延部竟然坐失“兵半渡可击”良机、同样按兵不动放任郭淮部赶往媪围县后,司马懿当即脊骨凉意顿生。

    抑或者说,再怎么智迟的将率,都能隐约嗅到危险在逼近了。

    蜀相诸葛亮欲意何为?

    魏雍凉都督府内,眉目深锁的司马懿独自枯立在牛皮舆图前,细细思虑着自身最有可能的疏忽之处。

    舆图十分巨大。

    不仅将雍凉二州、陇右与武都以及汉中郡涵盖在内,还以缀着赤黄二色尾缨的小银针来区分汉魏,让双方此番的兵力部署皆一目了然。

    好久一阵寂静后。

    司马懿的目光在河西与右扶风来回穿梭了好多次后,最终落在了汉中郡之上。

    他并不觉得媪围县与鹯阴城塞,抑或关中陈仓的兵力部署有失措之处,但如今逆蜀尚有汉中郡无有动静!

    亦是最有可能生出变故之地了。

    且他是知道的,蜀汉中郡常年有三万将士戍守。而连通汉中与关中的秦岭谷道颇多,如褒斜谷、傥骆道、子午谷以及峪谷道等。

    莫非,蜀军将欲走秦岭谷道偷袭关中乎?

    司马懿自问了一句,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了东三郡之上。

    盖因蜀军若果有此念,最大的可能便是走子午谷。

    缘由不必说,褒斜谷与傥骆道的出口皆在右扶风之内,在魏国失去陇右、曹真未亡故前,便修筑了许多戍围警戒扼守了。

    蜀军若走这两条谷道,几无可能瞒过魏军的斥候。

    况且,他督领六万大军就屯在右扶风,蜀军纵使瞒过了斥候,亦无法达成影响战局的“出奇”效果。

    而入口在魏国郡县内的峪谷道,更无需作虑。

    但若是蜀军走子午谷,戍守在东三郡的魏军岂不是能断其后路?

    思至此,曾经都督荆豫二州兵事且驱兵上庸克日擒孟达的司马懿,倏然间眸光大盛。

    他陡然想起一事来!

    月余前,在从雒阳转来的军报中,有记着荆州都督王昶上表请罪之事:驻守在汉中郡的蜀关兴部掩袭了洵口戍围。

    一战拔之,且尽毁防御工事。

    而朝廷以洵口距上庸守备兵马太远(西城黎庶先前已被汉军尽拔归汉中、城池早就废弃)、再遭袭时亦难以救援为由,不再修缮复置。

    亦是说,若是蜀军走子午谷,守备在东三郡的魏军恐难觉也!

    即使警觉了,亦无法及时驱兵来遏制也!

    “来人!”

    高声叫唤了一声署屋外的值守甲士,思而有得的司马懿,已然端坐在案几前奋笔疾书,打算作书示警于荆州都督王昶,让其早做准备。

    然而,他终究是晚了一步。

    还未等屋外值守甲士应声而入时,都督府的一文吏便脚步匆匆而来,高声作禀,“禀都督,京兆郡急报至!”

    此话亦让司马懿身躯一僵。

    手中之笔亦悄然落下,将书写未完的丝帛染出了一大团墨迹来。

    不过,它已无用了。

    位在后方的京兆郡都有急报传来了,亦意味着蜀兵已然出子午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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