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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2章、临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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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褒共挟三千五百兵卒而来,声势颇为浩大。

    然,从行伍纪律松散中,便可看出,此军良莠不齐。

    事实上,仅一千兵卒戍守郡兵,是朱褒嫡系。

    其他五百乃龙、傅、董和谢等大姓的私兵扈从,而剩下的两千蛮獠,乃是朱褒以利诱来的各大蛮夷部落。

    “夷平汉军戍围,粮秣军械及辎重,我无所预!皆任尔等自取!”

    此乃朱褒聚各部蛮夷耆老宗长,以鬼巫共诅盟的承诺。

    牂牁蛮夷之俗,鬼巫既诅之,众耆老既盟之,则不可改,改则必遭天谴。

    有犯者,各部共攻而诛之!

    因而,各部耆老宗长听罢,当即聚族内青壮执刃影从而来。

    汉军数百人,筑戍垒而守,所积军粮必丰。

    哪怕汉军势穷时,点燃了军粮,亦有无数衣甲及刀兵可得利。

    对于各部耆老宗长而言,若得了汉军的甲胄及利刃,便可装备族人,以武力夺得相邻的田亩,进而扩大宗族的生存空间。

    反之,若己不影从,而他人往,恐日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矣!

    且,今已然入冬,正是农闲时,留家中亦不过徒耗为数不多的存量。

    尚不如前往朱褒军中寻果腹之餐。

    至于战死与否,亦不会比穷困饿死冻毙更凄惨。

    无需多作思虑。

    朱褒亦然。

    他只需一场胜利,来威慑郡内其他貌合神离的大族。

    各得所需,自然同仇敌忾。

    然而,待当他率众抵达映山豁,见到郑璞等人修筑的戍围时,便忍不住脊骨冷意顿生。

    虽心早有所悟,兵未满千的汉军,胆敢孤兵深入,必然有所倚仗。

    然,如此张牙舞爪、竹墙狰狞的戍围,竟十数日之期可成邪?

    莫非,汉庭乃是遣宿将高翔或陈式,甚至是吴壹来此乎!

    朱褒百思弗解,驻马于六冲河畔,兀自昂头对着三百步外戍围之上的“汉”字军旗,沉吟不已。

    “呜~~~~呼~~~~”

    “咚!咚咚!”

    汉军戍围之上,浑厚低沉的牛角号绵延天际,鼙鼓争鸣,震耳欲裂。

    如雨得鼙鼓声,声声催那矫健的众板楯蛮,次第翻身上竹墙,依着掩垣执盾架弩,严阵以待。

    原来是句扶及柳隐等,见朱褒引兵至,便鸣鼓催卒备战了。

    而郑璞则是携着傅佥及李球,早就各自执盾屈卷在戒备箭楼下,眺望远处黑漆漆的众贼兵,好整以暇,静待攻坚之战伊始。

    军中职责,向来严谨,各不干涉。

    他身为监军,并无临阵指挥职权,现唯有观战了。

    “纵使翻睹兵书编绝,亦不如亲历一战!尔等小子,既然恰逢其会,当且多观之,且多思之,以求长见!”

    自然,亦不忘了,以师者之言叮嘱傅佥及李球一句。

    “诺!”

    两小子重重颔首,朗声应诺。

    傅佥的年岁,尚未到身骨蓬勃拔长之时,被那甚大的木楯挡住了鼻息,便时不时的踮起脚尖,极目远眺,想目睹得真切些。那探头探脑的新奇急切模样,亦让以眼角余光偷瞥的郑璞,嘴角不由泛起弧度。

    正想让旁边护卫的賨人甲士,去寻一垫脚之物来,却又听此小子急切出声。

    “先生,速看!贼子似是遣人来阵前说项了!”

    闻言,郑璞定目而视。

    只见对面有一人,跋涉过河,高抬双手示意无歹意,正缓缓往戍围步来。

    然,待他步入百步内,戍围之上便有一记“嘣”的弓弦声,骤然响起,直接将他钉在了地上,抽搐几下,便再也不动弹了。

    “壮哉!”

    与此同时,戍围右隅的柳隐部,士卒轰然大赞。

    循声望去,却正见柳隐正收弓捋胡,豪迈大笑,顾盼得意。

    “呀!竟射杀矣!”

    踮脚专注而视的傅佥,瞧得真切,不由张口失声。

    迅即,又侧昂头,看着郑璞发问,“先生,为何柳司马不让那人过来,且听他传何言,再做计较呢?”

    伸出只手覆在傅佥头上,将之扭去留意前方,郑璞才语气淡淡而答,“兴兵反叛作乱者,夷三族。且,他受贼子朱褒所遣,不外乎夸些己军强盛、让我等莫负隅顽抗罢了。如此,听亦无益,何必容他作犬吠之声邪?”

    “哦~~~”

    傅佥应了声,不再疑惑,却又竖耳而循声侧顾。

    原来是戍围之上的板楯蛮,见柳隐一箭射杀敌,便皆执刀击盾,跺足而和。

    “咚!”

    “咚!”

    “咚!咚!”

    有一健壮无比者,率先昂首扯开嗓子,倾泻出浑厚的歌声,“咿咧呀顿啊~~~~~”

    亦引发其余板楯蛮,伸颈高亢放声,“迪哒戈啊~~~~”

    “咚!”

    “伊~~~~~亚!拉!”

    “咚!”

    一句土话俚语歌辞毕,便是一记击盾声落。

    应和紧密,歌声击盾声皆豪烈,而壮人心胸。

    却是这些勇健好歌舞的健儿,迸发賨人临阵踏歌舞的习俗,以激越之声壮气势、凌敌枭锐气了。

    傅佥及李球两小子,听得热血激胸,亦捏起拳头,狠狠击盾而应和。

    然后,郑璞侧头,伸手,曲指,挟劲风叩于他首上。

    “为将者,太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颜容作肃,眸光微厉,呵斥道,“区区歌声便可扰心声,日后如何任大事邪!”

    “诺!佥受教!”

    傅佥当即敛容,重重颔首而应。

    就是侧微头与李球对视时,还挑眉挤眼,吐了吐舌头。

    不过,郑璞视线,已不在他身上,而是蹙眉盯着河对岸的朱褒徒众。

    他们见遣使被射杀,当即一阵轰然鼓噪。

    未几,又被中军帅旗之下的牛皮大鼓雷动所激昂,各部缓缓怪叫连连,越阵缓缓出,往戍围而来。

    兀那朱褒贼子,竟是攻坚器械都未作,便来袭攻邪?

    戍围之上的郑璞见了,不由讶然。

    再细细看时,却发现出阵的几校兵马,人皆无甲,锥发跣足,甚至有头插鸟羽者。

    且人人不手执利刃,反而是只手执木制大橹、只手提着麻网兜土石,以七八人为一股,聚团相互掩护,步步挪来。

    距戍围百步之外,尚且步履缓缓而进;待临近百步内时,便发足狂奔而来。

    原来,是想先填平壕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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