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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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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凤娇在警察局门口等她。

    蒋南赶到时,殷凤娇正哭着,她头发散着,被风吹得杂乱,脸上一片憔悴,整个垂下来。

    “南南啊!”

    她哭着抱紧蒋南,额头撞到肩膀的青紫,一阵剧痛。

    蒋南咬牙忍过痛感,问她出了什么事。

    殷凤娇哭得停不下来,断断续续地说出事情前因后果。

    昨天中午,张叔在棋牌室捅了人,直接被警察带走了,刀是水果刀,捅的人是个牌混子,靠赌钱过活。

    殷凤娇咬牙切齿地说被捅那个人有多无赖,天天玩牌把家都玩散了。

    蒋南无奈,张叔不也是这样的人么。

    警察局里温暖如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

    穿警服的寸头男士扫了眼她们,随手拿笔,在指尖转着,说:“要家暴立案啊?”

    殷凤娇赶紧说不是,她整个上半身匍匐在桌子上,恨不得去握警察的手,眼泪汪汪的,“同志,麻烦帮我看看昨天进来的张景春关在哪?”

    警察挑眉,目光在蒋南脸上巡视,又收回,从抽屉里拿出案夹。

    “张什么春?”

    “景,景色的景。”

    警察有耐心的翻着案本,殷凤娇急得跺脚,手紧紧抓着蒋南的手腕。

    蒋南痛到眼泪都要出来,却挣脱不开,刚好警察找到,殷凤娇松手,她才解脱,大口呼气。

    “他这属于刑事案件,已经立案了。”

    殷凤娇急得站起来,大声说:“就扎了个眼儿,连轻伤都算不上,再过两天都出院了,再说,那个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捅他也是……”

    蒋南听她的话越来越心惊,赶紧拉着她胳膊,“妈,已经立案了,别说了。”

    “我凭什么不说啊?这是冤枉好人,你把好人抓监狱,坏人倒是在医院躺着享福,还有没有王法啊!”

    警察冷冷看着,把案本摔到桌上,“这是警察局,不是菜市场,你想喊就找律师,跟我说没用。”

    他的话对殷凤娇起到威慑效果,她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哽咽着哭诉自己命怎么这么苦。

    蒋南扶着她,一只手拍她后背,警察起身,鹰一样的眼睛看着蒋南说:“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没事。”

    她一边扶着殷凤娇,一边小声说,警察眼里满是怀疑,蒋南硬着头皮说麻烦了,从警察局里出来,大口喘气。

    殷凤娇刚出门,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大哭。

    “完了,这下完了。”

    蒋南蹲在旁边,抓着她的手说:“吃饭了吗?”

    “吃吃吃,就知道吃。”

    殷凤娇邪火找到出口,什么都顾不上了,她把眼泪擦干,抓着蒋南的手说:“思远,对,找思远。”

    “他张叔对他多好,上次来家还买茅台给他,他还说一家人,是吧?”

    她语无伦次的说着,麻利的起身。一手掸着裤子上的灰,脸上像春天刚化开的薄冰般,眼里透着执着。

    她拉起蒋南,不顾她扭曲的脸,往马路上走。

    “你张叔出来,不就是思远一句话的事嘛。”

    她自顾自往前走,就像事情已经解决了似的,蒋南猛地甩开她的束缚。

    “我们吵架了。”

    “啊?”

    殷凤娇担忧地看她,忽然瞪大眼睛,“你脸怎么了?”

    “陶思远打的。”

    蒋南靠在路灯旁,风吹起她的头发,脸颊上的青紫若隐若现。

    殷凤娇左看右看,又发现了她衣领里的紫色和手腕上的,“他为什么打你啊?你说错什么话了还是干什么了?”

    “我说错了话就该打是吗?”

    蒋南抱着肩膀,眼泪又流出来,“到这种地步,你不会还让我回去吧?”

    街上行人渐渐多了,踩着昨晚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原本白茫茫的一片,也随着踩踏和清洁工的上岗渐渐缩小。

    殷凤娇鼻子通红,盯着路边的雪堆,忽然眼里放光说:“不用他也行,有钱就行,你不是有卡么?”

    “没有,被冻结了。”

    殷凤娇露出失望至极的表情。

    蒋南看着她,觉得莫名其妙,“你不是有存款么,还有我这几年断断续续给你的,加起来也快一百万了。”

    “哪有,我也得生活啊。”

    “一个中年女人生活用不了那么多钱。”

    蒋南越来越觉得事情往不可控的地方走去。

    “哪是一个人,不是还有你张叔。”她梗着脖子,语气却弱下来。

    “他能花多少,打几把小牌而已,不可能全花完啊。”

    殷凤娇一脸心虚,眼泪又涌出来。

    蒋南怔怔地问:“全没了?你的钱全没了?”

    回应她的是沉默。

    完了。

    下午,刚回到家,受害者家属就找上门来。

    来的是他侄子,五大三粗的光头,明明是寒冬,却穿着坎肩,露出大片的彩色纹身。

    他像在自己家似的不客气,直接瘫坐在沙发上,年久的木质沙发不时发出吱嘎声响。

    他端起茶几上的茶壶,直接对嘴喝。

    蒋南皱眉,看了眼缩在旁边的殷凤娇。

    “按理说咱都是街坊,平时和和气气的,怎么张景春就能下此毒手啊?”

    他哐啷一声把茶壶扔在地上,大片的茶叶四散,茶水溅到蒋南裤脚。

    “警察局了已经立案,所有都听警察的,对于你叔叔的伤,我们诚恳道歉。”

    她忍着身上的疼痛,深鞠一躬。

    “呵。”

    男人把腿搭在茶几上,鞋底的泥水顺着纹路流下,汇成一滩黑色的污水。

    殷凤娇不满的啧了一声,抠着手指没说话。

    “道歉谁不会啊,上嘴唇碰下嘴唇,可我叔叔在医院也不免费啊,是吧?”

    他说着,手还比划着。

    殷凤娇气得站起来,指着他鼻子说:“就那个小伤,正常住院我理解,但是,连带着做的体检,全身上下,连痔疮都查了,安的什么心?”

    “拿刀捅人的问被捅的安什么心,笑死了。”

    男人把腿抽回来,直接盘腿坐在沙发上,污水又跟着鞋底浸湿沙发垫,暖黄色的小羊图案瞬间糊得看不出本来样子。

    殷凤娇气得流眼泪。

    蒋南站在旁边,看他这副无赖样,也说不出什么,毕竟事实就是张叔捅了人。

    “你来这就是想要钱吧?”

    男人大剌剌坐在沙发上,扬脸说:“别说那么不好听,这是你们该拿的,别浪费时间,我也有活要忙呢。”

    说完,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沓皱巴巴的医院单子,扔在茶几上。

    蒋南知道在这件事一点理都不占,张叔捅出个大篓子结果全砸在她们身上。殷凤娇满脸不忿,小声骂他讹人。

    她拿着单子翻看,捅伤没几张,体检倒是占了一半,她看着一排排数字,心情越来越沉重。

    男人说:“我都算好了,一万二。”

    蒋南咬着下唇,看向故意闪躲的殷凤娇。

    “妈,单子都在这。”

    殷凤娇垂着头,叨咕着没钱。

    蒋南精神疲惫,头要裂开,仅凭意志力支撑,她拿着单子,拉着殷凤娇去卧室。

    “单子都在这。”

    殷凤娇不看,梗着脖子看窗外。

    “还有多少钱?拿出来吧。”

    说出的话像被风吹散,半晌没有回响。蒋南体力不支,靠在窗边,等待她的答复,

    殷凤娇猛吸一口气,撒气似的把单子都扔到地上,还踩了几脚,嘴里骂道:“没钱,我哪有钱啊。”

    “至少先把他打发走。”

    客厅里的男人悠闲的靠在沙发上,甚至把电视打开了。

    蒋南闭着眼,恳求着说:“先把他送走,然后再说,行吗?”

    殷凤娇气哼哼的,浑身透着抗拒,“再说?怎么说?你愿意回去求思远啊?”

    “妈,我累了。”

    殷凤娇咬牙跺脚的掏出五千块钱,心疼的摆在床头柜上,“我就这么多了。”

    蒋南平静地拿着钱走出卧室。

    不一会儿,传来男人离去的关门声,殷凤娇松了口气。

    第二天,她才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本来是一个桌上打牌的,那人手气好,一上午赢了三家,张叔不服气,觉得他偷牌,因为早前就有先例,倒也得到众人附和。

    这一附和不要紧,张叔就觉得自己是正义的使者了,指着那人鼻子大骂。

    后来又推搡起来,正好牌局旁边摆着果盘,上面有把水果刀…

    蒋南皱眉看监控,心早就沉到马里亚纳海沟里。

    压根不用费心,这个案件明摆着就是张叔不对,殷凤娇弓着身子,眼睛都要贴到屏幕上去。

    “老张脾气好,怎么能呢?”

    她不忿,倒也自知理亏,没大声嚷嚷,蒋南拉她起来,出了门。

    这场初雪催着西城提前入冬,来不及打扫的雪变成冰,透着黑亮色泽,来往的行人都小心地避让。

    早餐店里,朦朦胧胧的雾气中夹杂着面食的香味。

    老板娘扎着围裙,一只手端两屉小笼包摆在桌上,顺手把蒋南准备好的钱收走,扬脸说:“不来别的啦?”

    “不了。”

    蒋南把醋倒进碟里,夹起小笼包放进去吸汤汁。

    殷凤娇心情烦躁,什么都不沾,直接把冒着热气的包子塞进嘴里。

    短短两天,她就从精致变落魄,头发黏在一起,随便用鲨鱼夹扎着,一缕落下的头发在耳边荡来荡去。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年轻时候死男人,都这个岁数了,才过了几年好日子,又整出这事。”

    她越说越委屈,眼泪大滴大滴流下,落在包子皮上,又被她吃进去。

    蒋南默默嚼着,脸上的伤不疼了,但青紫扩散,原本清晰的指印变成混沌一片。

    殷凤娇吃完一屉,放下筷子,又抽出纸巾擦眼泪,念叨自己命怎么这么苦。

    “妈,你跟我说实话,你的钱都去哪了?”这件事怎么想都没有道理,那么多钱,两个半百老人,正常生活不可能用光的。

    殷凤娇眼神飘忽,呐呐地说过日子就是开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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