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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兜售愿望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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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就发生在昨日,姜病树自然记得一切细节。

    他点点头说道:

    “古怪的地方有这几点,买下花后,小女孩让我许愿,我说祝她快乐开心。”

    “她一把折断了花。”

    虽然那花本就是断了根茎的,但小女孩二次折断的过程,还是让姜病树觉得很可疑。

    梁老和只有他能看见的病魔“老伴”对视一眼,似乎有了些眉目。

    “接下来还有一点,她说一个人只能买一朵花,但如果连续四次表明无论如何也要买,就可以额外再买。”

    “当然,我没有买,我对花不感兴趣。”

    “但结合下面的,我猜测可能会有人想要再买花。”

    “因为后面她对我说,想要再见到她的时候,就闻一闻花瓣。”

    “这话在当时我都觉得没啥,因为病城的怪人太多了,她的言行举止,也不算太奇怪。”

    “可结合梁老您说的今早的事情,看来……小女孩似乎真的可以兜售愿望,但是必须要付出某种代价?”

    梁老也点点头,但他也只是隐隐猜到了这一点。

    更多的线索,恐怕得等再度见到那小女孩才行。

    柳冰和马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情。

    “什么愿望都行?”马凉问道。

    “我也不知道,但想必……很多愿望是可以实现的。”

    姜病树捋了捋后,开始推测:

    “当时我说挣他个五百块,小女孩明显是有些诧异的。”

    “现在想想,她应该是觉得,怎么会有人许一个这么容易实现的愿望。”

    “由此可见,她的能力应该很强,至少是可以实现一些更大的愿望的。”

    姜病树还在继续推断,既然自己是第一经历者,那么自己就应该掌握比梁老更多的线索:

    “可有一点很奇怪,我就要了五百块,法律都不会为了这点钱找我麻烦,当个张叁都不配,却能引来天雷?”

    “梁老,您真的确定,这雷是要落在棋牌室?”

    梁老凝重的点点头:

    “这点,老头子我可不会看错。”

    病魔会赋予人奇特的能力。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能力其实并不是一个体系。

    有人的能力负责战斗,也有人的能力可以看见稀奇古怪的东西。

    比如看见气运。

    姜病树相信梁老的判断,于是他说道:

    “这是不合理的事情,那道雷大概是一种气运平衡的机制,但五百块不可能招来那道雷。”

    “所以很有可能是,任何愿望都会导致那道雷,就好比……那是一个起步价?”

    “但也可能,是根据愿望达成时的,我获得的快乐来判定的。”

    柳冰想想也有道理。

    姜病树这种小财迷,白嫖个五百块,可能真的会有一种挣了一个亿的快乐。

    如果哪天发个小红包他没抢到,大概他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亿了。

    如此一想,虽然五百块的愿望很小,但带给姜病树的快乐却很大。

    “但更多的可能性,是综合在一起的。太离谱了,小女孩难道是什么恶魔许愿机么?”

    即便诡异如病城,能够直接达成人愿望这种事情,还是太诡异了。

    梁老这个时候说道:

    “不如,去闻闻花瓣吧。”

    姜病树也是这么想。

    只要再见到小女孩便好。

    于是姜病树很快跑上楼,拿出了那朵花。

    紫色心愿花已经凋零,花瓣已然呈现出绝对的漆黑。

    看到这朵花的时候,梁老并没有察觉到异样。

    根据女孩的说法,要再见到她,就得闻闻花瓣。

    梁老不愿意让小辈去犯险,便自己闻了闻。

    可梁老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他看向自己的病魔。

    病魔也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任何不对。

    这个时候,姜病树捡起另一片凋落的黑色花瓣,闻了闻。

    【你的欲望太低了,无法唤醒它。现在你需要睡一觉。】

    众人还是没有察觉到不对。

    只有姜病树,虽然面上神情没有变化,但听着姜小声忽然的话音,他猜到了一些事情。

    “奇怪,是因为花已经凋零了么?怎么全无反应?”柳冰问道。

    马凉也诧异,事实上,对于整个事件,他都觉得匪夷所思。

    “花应该是病魔使用力量的媒介才对,不应该啊……”梁老也想不明白。

    姜病树说道:

    “不妨再等等吧,另外,那个小女孩的穿着很好辨认,紫色裙子,好像赤着脚,不妨在肺区找找,说不定能找到。”

    “也只能这样了。”梁老总觉得这不是个小事情。

    只不过现在线索太少,这件事也只能先用最笨的法子去办。

    柳冰点点头,很快开始联系散落在肺区的各个探子。

    棋组织里有棋职的人员很少,但这个组织的人并不少。

    棋职的备选者,以及老一辈退下的棋职,都负责为组织工作。

    而棋组织,在获取情报方面投入是最大的。

    在主帅看来,预防比治疗更重要。

    解决病域最好的办法,不是培养出多么厉害的域医。

    而是尽可能,降低死亡率,让病城不再溷乱,让人们执念降低,从而不再形成病域。

    这便是防患于未然。哪怕不能阻止病域形成,至少也能在病域形成的第一时间,发现病域。

    所以情报就显得尤为重要。

    有着强大的,扎根在各区最底层的情报网,让棋组织经常能够在病域形成之初,就找到病域。

    姜病树还不知道这些,但想来,那么容易辨认的一个小女孩,应该很好找。

    他决定上楼去睡一觉,交待几句后,便离开了。

    ……

    ……

    肺区,结核街。

    与痨街比邻的结合街,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痨街是一条很清闲的街道,看起来给人的感觉,就是懒懒散散的。

    结核街同样没啥活力,甚至蒙上了一层死气。

    死气沉沉的结核街里,住着很多等死的人。

    相对贫瘠的地区都有这样的地方,很多人因为渴求病魔,却因为无法控制病情,而导致连基本的生活能力也没有了。

    肺区是结核街,胃区则是菌街。肝区叫新病界。

    这些地方的特点,就是堆积了一些……病入膏肓,或者有病却没钱治的人。

    结核街的一堆矮楼里,住着不少命不久矣的人。

    其中有一名老人,说是老,对比棋牌室的老人,他也算是年轻。

    只是生活质量决定了他看着极为衰老。

    五十来岁,却看着如七八十岁。

    他人姓程,身上弥漫着一股药臭,连同住这一栋楼的邻居都嫌弃。

    老人也时常难过的叹气,深夜会因为孤独而老泪纵横。

    人们会听见难听而悲怆的哭声。

    但就在昨夜,老人所住的房间,却传来了欢声笑语。

    原来是老人的子女回来探望他了。

    昨日的黄昏里,有人注意到,二楼的阳台上,有一朵紫色的花。

    开得极为艳丽,正是一朵花最美的时刻。

    也是昨天晚上,每晚都在哭泣的老人,见到了他的几个子女。

    ……

    这些孩子从小被老人养大。

    当初老人靠着去心区试药,用要钱不要命的姿态,去挣了一笔钱,拉扯这几个孩子。

    可也因此,他身上后来弥漫着一股无论怎么清洗,也无法洗去的药臭味。

    他开始逐渐遭人厌恶,但他不在乎。

    因为他的孩子们终于有钱去更好的学校。

    他幻想着将来的生活会很美好。

    自己走不出肺区,但自己的孩子可以走出去,两个儿女,必定能够有出息。

    那年他四十岁,俩孩子十五岁,即将进入封闭的校园。

    几年后,就会迎来人生转折点。

    也是那之后,他几乎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孩子。

    老人问起原因,孩子们只说是学业繁忙。

    每个月唯一的联络,便是问老人要钱。

    久而久之,老人对他们的思念,越来越重。

    于是有一天,在他四十二岁的那年,他去学校看了看他们。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他走到了教室门口。

    中学生们捏着鼻子,做出厌恶的表情,他带着那些肺区里小孩们喜欢的糖,原本以为孩子们看了会高兴。

    可很显然,很多老人喜欢的东西,孩子不会喜欢。

    “程病生,你说这人谁啊?好臭啊,他是怎么进来的啊。”

    “他不会是谁的爸爸吧?哈哈哈哈哈……”

    “那我可得看看,是谁家这么别致了。”

    “那是肺区的特产吧,咱们学校还有肺物呢?”

    众人一言一语的说着,气氛欢乐。

    程病生的脸色古怪,他别过头去,象征性的跟着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老人忽然收到了一条短信,看着短信内容,他彷佛瞬间老了好几岁。

    他感受着周围人的厌恶,感受着短信字里行间的埋汰与嫌恶……

    忽然觉得手里的那袋糖,很沉。

    他看到了自己的孩子,看到了孩子闪躲的眼神。

    最终,他没有选择与孩子说话,默默的离开了。

    从那之后,程老虽然依旧会给孩子送钱,却不再奢望孩子回来看他。

    再往后……

    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他与孩子们的联系也越来越少。

    上一次他打电话过去,女儿程病依只是说了句:很忙,您别给我打电话,我真的很忙。

    然后挂断了电话。

    老人听着电话挂断后的忙音,失魂落魄。

    他终究和很多孤独的病人一样,只能在矮楼里等死。

    原本他也以为,自己会死在矮楼里,散发着药臭的躯体无人问津。

    但却没想到,他遇到了一个紫色裙子的女孩。

    他拿着那朵花,许了一个自己也不相信会实现的愿望。

    然后……奇迹发生了。

    ……

    结核街的矮楼里,这些老旧的小区,来自肝区的年轻人根本连碰都不愿碰。

    但今天,程病生和程病医兄妹却罕见的,回到了他们小时候经常玩耍的地方。

    老人家里非常热闹,一看到儿女回来,他干瘪的脸上挂着浊泪。

    俩孩子也很激动,不停的跟老人道歉,说是以前不懂事,不该忘本。

    一切彷佛都在好起来。

    他们明明已经在肝区过上了相对精致的生活,哪怕接触的病人,也都是那种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异的。

    如果是这种散发着药臭的老人,他们只会嫌恶的捂着鼻子。

    但今天没有。

    程病生和程病依,吃着老人煮的清水面,讲述着这些年在肝区的经历。

    程病生已经在公司站稳脚,病魔也进入了孵化期,一旦孵化,升职加薪指日可待。

    程病依也结交了一个有钱的男朋友,对方体弱多病,虽然还没有孵化病魔,但随时可能孵化。

    老人听着这些,感觉就像是十数年来所有的苦闷,全部化作了养料。

    然后那些不敢奢望的未来……骤然间绽放,开出了一朵花。

    这一晚,这一家其乐融融。听着子女与老人的欢笑声,好多邻居都羡慕不已。

    没有人注意到……

    阳台的那朵花,在怒放之后,仅仅几个小时,就开始凋零。

    紫色的花瓣慢慢变黑,然后从花身脱离。

    ……

    ……

    深夜。

    程病生打了地铺。

    程病依盖了一层破旧的毯子,睡在沙发上。

    躺在床上的老人,做着幸福的美梦。

    原本也睡着的程病生程病依,随着寒风吹落最后一朵花瓣……

    他们忽然惊醒。

    “呕……这什么味道,臭死了!”程病生皱起眉头。

    他诧异不已,他当然记得发生了什么。

    但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鬼使神差的想要回来看看。

    “啊!”程病衣一声尖叫。

    老楼里的蟑螂,让她回忆起了童年的噩梦。

    “死老头,你就让我睡地下吗!”

    程病衣打开了灯,厌恶的瞪着老人。

    被叫醒的老人,看着二人脸上的神情……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明天还有工作,你能不能别老来烦我们啊!你身上那股恶臭,要是影响我孵化怎么办?”程病生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的态度和白天截然不同。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的程病生?

    程病衣也是:

    “我也不指望我结婚你能给什么嫁妆,但你这个时候把我叫回来,这不是害我吗?说起来我竟然会答应回来,真是活见鬼了。”

    “我男朋友要是知道,我从小就在这种地方长大,他会觉得我不干净的!”

    “呕……”

    说着话,程病衣呕吐起来。

    程病生与程病衣开始疯狂的指责老人。

    他们对老人其实是有一点愧疚的,可是养老这种事情——

    太贵了。

    他们还有自己的生活,只希望老人不要来找他们。

    但换在平日,二人至少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咒骂老人。

    可不知为何,他们此刻对老人只有无尽的嫌恶,憎恶。

    彷佛这个老人十恶不赦一般。

    老人听着这些越发恶毒的言语,后脑勺感发麻,额头如针扎一般。

    他早些时候,见到子女有多快乐,这一刻,便有多痛苦。

    不,是加倍的痛苦。

    他多希望一切只是个梦。

    这个时候,老人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也不顾儿女的咒骂,径直起身,走向厨房边上的阳台。

    他想起来了。

    自己的子女根本不可能来看自己的。

    眼前的一切——子女的咒骂,嫌恶,疏远,这才是现实。

    下午的那段美好经历,才是一个虚幻的梦境。

    而之所以有这个梦境,都是因为遇到了那个小女孩。

    他的脑海里本能的想到了穿着紫色裙子的小女娃。

    “老伯伯,我走了,如果这之后,想要见到我的话,就闻一闻花吧。”

    回忆着下午的美好,感受着此间的痛苦……

    老人就像是着了魔一般,疯狂的跑向阳台。

    然后拿起那盆花,彷佛瘾君子一样,疯狂的闻着黑色的花瓣。

    也在这一瞬间,老人的脑海里,浮现出小女孩的身影,她还是那纯真可爱的笑容:

    “还要再买一朵花吗,老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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