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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乌戎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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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言, 楚千泽本要伸手去碰茶水的动作悬停住,指尖离杯身还有些距离,他缓慢蜷缩指尖, 用指背将面前茶水推离些许, 手上雪白的肤色抵着白玉茶具,动作再轻,也难免夺了几分旁人的注意。

    “我吓到你了吗?”他收手, 温言问向青樱姑娘。

    晃动着的光晕染了红纱的霞色, 挑染着描了玄衣公子的眉眼,敛眉看来时, 透出几分难言的危险韵味。

    青樱姑娘心口漏跳一拍,迫人的威慑与极致的美色交织出的悚然,尤为考验她的心性。她控制不住脸部漫上的红晕与微颤的身体, 尚有几分理智才没有过分失态的,她借势抚而耳畔发丝, 柔声回道:“公子不骂不打,如何能吓到奴家?”

    愈是危险,便愈发迷人, 她心中蠢蠢欲动, 面上红晕却一点点褪去, 逐渐开始冷静下来。

    眼前两位公子, 她看着可是有些馋眼啊。

    可惜的是, 一个都碰不得。

    上次她那么一个大美人有意将人留下来, 对方究竟有没有心思她还是能看出来的, 想到这, 青樱姑娘余光瞥了一眼一旁含笑旁观的谢辰。

    就是这位, 当时看着随意一哄就能将对方带到床上, 结果几番来往之后却是半分把柄都拿捏不到,如今看来也是馋不到的人物。

    青樱姑娘心道可惜,这么看来,两位还是有几分相似性的。

    楚千泽下颚微一仰,轻声道:“青樱姑娘没被吓到。”

    谢辰摇了下手中茶水,收回打量青樱姑娘的视线,转而看向对面端坐之人,目光从对方面上轻轻划过,没看出什么端倪才勾唇笑道:“那就是我想多了,林公子这般有礼,身上哪里会有吓到旁人的东西。”

    语落,他放下茶水,单手支着脸笑吟吟望向青樱姑娘,“青樱姑娘的出场费极高,我这次吃个酒水,怕是付不起这价钱。”

    青樱姑娘眉眼一抬,颇具风情,“谢公子说的什么话,您还缺银两吗?”

    谢辰毫不迟疑出声接道:“缺啊。”

    青樱姑娘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她先是一噎,很快又收拾好了心情。

    “我与谢公子一见如故,此番前来自然不会问您索要那些,来的时候就早早就让人免了去,公子不用多心。”

    谢辰抿了口茶,笑了,“倒是谢某占了便宜。”

    “哪里,谢公子这般的人物,日后多来看看青樱,便是青樱赚了。”青樱姑娘拿帕子抵住唇,垂眉笑着出声,并未因口中附和话语流露谄媚姿态,依旧端的是高雅淡然的作态,听着只会让人觉得舒心。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每当青樱姑娘顶着主上淡淡的视线想要收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时,这位谢公子都刚好寻到新的话题,不应又不行,几番交谈之后,等青樱反应过来的时候,主上已经敛默许久了。

    先前她主动添上的茶水,主上更是一分没有动过,茶水上方早已凉了去。

    青樱姑娘心下一个咯噔,她忍不住抬眸,却刚巧对上谢辰的视线,对方见她看来轻轻挑了下眉。

    青樱姑娘柔柔笑开,她什么都没说,又呆了一炷香之后才寻了个由头起身准备离开。

    谢辰没有阻拦,支着脸笑意如常,等到那抹倩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后,他看向对面,“青樱姑娘一走,房间里好像瞬间就安静了许多。”

    语带几分可惜。

    楚千泽掀起眼睫淡淡道:“若是嫌弃安静,不如再将人给唤回来。”

    谢辰摇头:“不成。若是将人唤回来,这次掏钱的就要换成自己了。”

    他挑了下眉,笑吟吟道:“不如从下方挑个西域舞娘上来添些热闹?”

    楚千泽:“你带够银两了?”

    今日初

    登台的舞娘们,若是要见,只怕没那么便宜。

    谢辰自然是摇头,“但是林公子你家中行商已久,想必出门身上应该是带足了银两,这次先欠着,日后你可登门向定国公府去讨。”

    楚千泽眉心微动,心中意味难明,若是他上门去讨在花楼中欠下的银子,怕是要磕坏了定国公的膝盖。

    楚千泽看出几分意味,对方眸底不带□□,偏又像是几度想要逾矩,让他看不真切对方究竟想要做些什么,一时间之间竟是有些迟疑。

    直到谢辰笑着催促了一声,多情的眉眼好似要生出一朵桃花来,楚千泽不知怎的就松了口。

    “你若是想的话,就差人将舞娘带上来。”楚千泽淡然补充一句,“不过日后去定国公府讨债就不用了,就当我这次请你。”

    谢辰觑他,懒懒笑了一下,出声招了人让她们将下一位要登台的舞娘带过来。

    谁料这吩咐刚刚落地,闻声前来的侍女却像是有些为难,面对谢辰疑惑的目光,她先是下意识看了眼楚千泽的位置,那位侧目,眼中笑意微凉,逼得她迅速遮掩了不自觉露出的破绽。

    “公子,下一位是个男子,不算是买来的舞娘,不过是有大人将其送过来……”侍女额头冒出冷汗,咬牙顶着那道淡凉视线飞快出声,“想要调教一番。”

    第一花楼这样的地方,最适合折掉一个人的脊骨,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位男子,只怕背后不单纯是不听话的原因。

    谢辰先是一怔,闻言也不见惊奇,而是颇有趣味的出声问道:“他一定要登台吗?”

    侍女小心打量谢辰面色:“自然,我们费了许多功夫,而且对方虽为男子,貌相却是很美,总有一些客人口味较为特殊。”

    她这番话其实还是含蓄了些,那不只是口味特殊了些,而是完全走偏了的龙阳之好。

    侍女心中想起那位,心下毫无波澜,若是对方此遭依旧什么都不肯说,她们丝毫不介意真的将其当作小倌再下狠手折腾。

    花楼中小倌稀少,却并不是没有。

    而那数量稀少的几位小倌,无一不是调教好了的极品,只不过平日不常露面,若对方当真没有眼色,只不过又是第一花楼中多了一位无名小倌。

    不过谈及貌相……侍女忍不住偷看了问话的公子一眼,心中砰然失序一瞬又悄然收回了视线。

    那人美归美,与面前两位终归是不能比较的。

    谢辰不知道侍女心中所想,他纵使没有为难的心思,却另有一番打算,至于那龙阳的名声对他现在而言并不值得注意。

    于是谢辰弯了下眸温声吩咐道:“那就在他登台之后,将其送来吧。”

    此话一出,谢辰没注意到的是,对面的楚千泽眼睫猛地一颤,像是有些诧然,目光在他身上定住一瞬,然后借着把玩茶盏的功夫掩住了这瞬间的情绪失控。

    侍女像是有些拿不定主意,犹豫着没有立刻给出回答,而楚千泽始终保持着安静,最终她低头恭声回道:“我需要去请示一下楼主。”

    对于一个花楼不以老鸨或妈妈等称呼,而是以楼主这种稍显清正的称呼,谢辰也只是挑了下眉。

    人走后,楚千泽才轻轻开口道:“你既然想要舞娘的话,从先前登台的几位挑一位就是,何苦非要揪着马上登台的那位索要,更何况还是一名男子。”

    他说这话时情绪莫名,或许掺着几分试探的意味,但究竟是想要个什么回答,却说不上来。

    只不过谢辰方才单独冲着最后一位男子不肯错眼其他舞娘的举动,或多或少的染上了桃色绯意。

    谢辰弯眸,“自然是有趣。”

    他指尖在桌上漫不经心画着圈,哪怕回话时,也有那么几分不正经的味道,“我也好奇,到底是

    什么模样的男子,被人送进第一花楼调教也就算了,竟还能压到最后露面,想必容色是比前面那些舞娘更甚。”

    楚千泽抬眸,可惜谢辰眸眼含笑,好似真的好奇不已,以至于就连他做出这般荒诞的举止,也依旧像是不谙世事的孩童一般,丝毫不曾知晓这一举动背后可能掀起的波澜。

    龙阳之号,断袖之癖。

    楚千泽生下来就是天家贵人,谁敢让他触碰这些东西,但凡带歪了分毫,都是逃不开的罪人。无人敢奢求帝王痴情,不过是担心天子沾染这种事情,会坏了后世的名誉。

    他所读圣贤书,所学帝王术,是在世人的天长起来的皇,纵然不显,但是血液中流淌的都是天家的傲慢霸道。

    以至于楚千泽虽是淡情淡欲,对于这种违背伦理的风月之事,却也只在初时怔愣一瞬,而后便恢复了往日心性。

    但多少,也不能让那丝异样彻底消失,或许是不自在,亦或是陌生,楚千泽微微蹙眉片刻后,敛了后续的话语。

    他不问,谢辰却问了。

    谢辰眸光从下方被红纱遮掩,若隐若现的背影上收回,似是觉得楚千泽现下的纠结好玩,笑着道:“你是在想,我是不是个断袖么?”

    他未及冠,还没到配冠的时候,额鬓处的发丝落在颧骨处,懒懒散散的却又别有一番慵懒气质,配着他这么直接的话语,让楚千泽心口无端一缩。

    好似被惊到了般。

    楚千泽看着谢辰,眼睫轻眨一瞬微作沉吟,轻声反问道:“那你是吗?”

    谢辰摸着下颚,没有回答率先笑开了,他摇头道:“这是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我是与不是都不重要。”

    因而对方知不知道都不重要,这样的情况下谢辰可以选择说与不说,但他可以做出一些荒唐事情,却没有必要将一些荒唐事张口向旁人直接说出。

    楚千泽有些茫然,他似乎总也跟不上谢辰的思路,每当他以为会掀开的时候,对方却又反手给盖了回去,不仅盖了回去,甚至还能毫无影响地冲他扯唇一笑。

    他无意识抬了抬眼,漆黑眸中泛起星点波澜。

    就像现在。

    下方压台登场的最后一位披了薄纱登场的男子,如海浪一般的波浪卷发垂在身后,碧色的眼眸周围有着红晕,面上压着隐忍。他长相艳丽像是大漠独有的带刺红花,与中原内陆讲究的温润感截然不同,有着与女子迥异的桀骜气质,在这种风流之地,最容易勾起观客心中那些不为人知的念头。

    他一登场,早早被告知的客人们也不见诧异,面色各异,眸中带着戏谑与火热,纷纷落在了台上。

    西域风气虽然开放,却也不意味着单薄的衣着是为着台下一群寻芳客所穿,男子扭动身躯柔韧性极好,袒露出的腰腹柔软细腻,却有着彰显男性力量的薄肌,但此时艳丽轻薄的西域着装,已然变成了招揽情欲的特征之一。

    男子面露羞耻,脸上红了一片,身子却软的不行,几个高难度的舞蹈动作没有一丝纰漏。

    谢辰没有什么不该有的同情,他颇有趣味将台上一切收入眼底,眸底深处平静含笑,任谁也不知晓他究竟有没有其他心思。

    谢辰捻了个果子丢入嘴中,唇角噙笑如实评价:“看起来,第一花楼这些时日确实在好好调教他。”

    “天楚大典还有些时日,可这些来自异邦的他乡人却先一步在京都露了脸,先前那几位西域舞娘就算了,眼下这位却不像是普通人。”

    一身皮肉娇生惯养的,哪怕被扣在了这种地方,眼底依旧带着火。

    楚千泽闻言撩起眼皮,毫无所感地扫了眼下方,“进了第一花楼,不管是什么人,手续等都是齐全的,就算是贵族也要按照天楚的规矩办事。”

    他说

    这话时,有着不自知的冷漠。

    谢辰撑着下颚,将视线一点点转到楚千泽身上,眨了几下眼后,专注道:“林公子似乎对于下方没什么兴趣,从来到这里便一直冷冷淡淡的,既然来花楼没有寻欢作乐的心思,难不成是白白给花楼送钱来的?”

    楚千泽唇角勾了下,“原来谢公子现在就是在寻欢作乐。”

    他微作沉吟,“似乎只是喝了些茶水。”

    谢辰缓缓扬眉,“不急,这乐子很快不就来了吗?”

    双方同时收回视线,虽有着无法言说的默契,但还是下意识心觉棘手。

    彼此都拿对方毫无办法。

    楚千泽甚至看了眼天色,他其实也不甚明了,这个时间再不会宫,后续会有些麻烦。

    可他偏无视了那些麻烦,就这般与谢辰在这里有意无意的耗着。

    仿若无声的对峙,谁也不肯落了输。

    侍女第二次进来的时候,身旁跟了一位身影,而这道身影正是方才还在台上献舞的西域男子。

    对方进来后,虽做足了恭敛的姿态,脊背却是绷的很紧,动作一步比一步慢。

    侍女恭声道:“公子,人带来了。”

    谢辰挥手让其退下,屋内空荡起来,他索性起身走到男子身旁,顺手拿了放在桌上的折扇。

    “抬头让我看看。”

    心觉收了大辱的西域男子闻言一愣,不是他所想的粗鄙声线,温润含笑纵使轻佻,也有几分醉耳。他无意识松开了根本无法蓄力的双手,如言抬起头来。

    近了看,更是妖媚,却又不失男子英气。许是几日不断的折腾,面上是脂粉盖不住的苍白虚弱。

    谢辰微微眯眸,手上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心道对方这幅模样倒像是灌了药。

    “你叫什么?”

    赫连麒心中暗恨,咬牙挤出了二字,“阿鹿。”

    此时,他也终于看清了面前第一次包下他的好色之人,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年轻,若不是这个地方实在污秽,眼前之人倒衬了他很久之前了解过的霁月风光一词,让人挪不开眼目。

    对方哪怕眉眼覆上风流浪荡作态,也不如天生的多情眉眼来的纯净,故作的轻佻,反倒掩盖了生来的风流意味,这种地方实在污浊了眼前人。

    赫连麒赏美人的老毛病犯了,直到对方开口道:“阿鹿?这名字不衬你。”

    他才猛然回神。

    眼前人不管给他什么感觉,对方都是花了银子的嫖客,心里不知道在惦记着什么肮脏想法,虽然只有短短一瞬的失神,但也足够赫连麒心中大恼。

    西域原先有三十六小国,而乌戎是其中国力最盛的国家,前些年乌戎一连吞并了七个小国,国力更是发展至了巅峰。

    赫连麒贵为乌戎的二王子,出生后乌戎王上战场连胜,更是被当作福星宠在手心。

    可如今!

    赫连麒险些咬碎了下,这群人逼供不成,竟然将他视作最下贱的小倌逼上了的花楼台面,日后他若是恢复自由,定要挖了今日在场所有看过他的人!

    眼前这人如今问他姓名,哪怕没人盯着,他也耻于将自己真名告知。

    如此大辱,天楚中人真是无耻!

    听到阿鹿二字,楚千泽微不可察地瞥了赫连麒一眼,眸中波澜不惊,甚至有些凉意。

    看来还是没有调教到位啊。

    谢辰看出几分猫腻,对于先前那位侍女所说,心中生出几分狐疑,眼前这位阿鹿登台,似乎重不在调教,手段相对来说已经温和许多。

    他抬手,手中折扇本想顺势挑起对反下颚,眸光无意扫过棕墨扇柄,脑中突兀划过林公子白皙肤色被其抵住的场景,手指一缩,不自觉别开了扇。

    谢辰心中无声一滞,皱眉拿捏扇柄默不作声。

    楚千泽不知何时走到了谢辰身旁,“你要如何作乐?”

    谢辰闻声看去,视线一低,刚刚好撞上一片白皙肤色,下意识又收回了视线,“那就先让他跳个舞吧。”

    说完,谢辰错开楚千泽肩侧坐了回去。

    赫连麒在看清楚千泽时有些惊疑不定,他虽然不知道楚千泽的身份,但对于这位一身的淡漠气质,总有些熟悉的感觉,熟悉之外,还有一丝怯意。

    看着明明是个是公子哥而已。

    楚千泽与他乍然对上视线,漆黑凤眸微眯隐现天家威仪,冰凉迫人,赫连麒悚然退了一步,有种比面对自家父王还要摄人的气场。

    谢辰没注意到两人的对视,见身后还无动静,“怎么还不跳?”

    赫连麒见两人坐下姿态闲适,似在无声催促着他开始,心中大感耻辱。

    可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又只能咬牙开始动作。

    他在屋内挥手垫脚,不可避免地要凑近二人,比起那位看着安静淡然的玄衣公子,赫连麒自己也未发觉,他在无意识的以谢辰为主,避开了那人的位置。

    谢辰忍不住向后仰了些,手背被对方身上缠绕的纱衣几次擦过,他不着痕迹的变换了位置。

    说实话,他未通情爱,之前对女子无感时也曾想过自己是否只对男子有感,可多年下来,再加上今天这一遭,谢辰心下没忍住叹了口气。

    看来他似乎对于男子也没有感觉。

    情爱一事,莫非与他无缘。

    虽是这般想的,但谢辰得出结论时,心中却略显钝然,似乎漏了些什么。

    出神之下,谢辰的视线盯着转动的赫连麒,旁人不知,看上去只会觉得他极为专注。

    楚千泽眸光微侧,心下蓦然不悦。

    赫连麒在动作的间隙也在注意着两人,见谢辰一动不动只盯着他,心中唾弃果不其然是衣冠禽兽,白亏了一张好皮囊,也就只能骗骗其他无知的姑娘了。

    全然忽略流了他先前的一瞬失神。

    唾弃归唾弃,赫连麒也不可抑制地生出些自得,他果真优秀,不然岂会迷了这个天楚人。他偶尔看向谢辰,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西域深邃艳丽的长相吸引许多中原之人,中原含蓄矜贵的温润皮相,对于西域中人有着同样的吸引力。

    想到这是什么地方,对方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念头包了他,赫连麒那份恼恨在看到来人时,心下已然多了几分翩然心思。

    若是对方的话……他走神一瞬,旋即反应过来,大为恼火,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想这些事!

    走神虽然只有一瞬,脚下的拍子却出了错,几个错脚之后虽然连了上去,但一个明显的趔趄还是非常明显,也让谢辰回了神。

    楚千泽声音中有着明显的凉意,“无用。”

    他在训斥赫连麒的失误。

    谢辰并没有出声的意思。

    赫连麒脸色涨红,敢怒不敢言,等了片刻只有玄衣公子冰凉的视线,谢辰支着脸懒洋洋的旁观,没有一点要解围的意思。他束手束脚,心尖无端升起一丝委屈来。

    就知道天楚中人都是伪君子。

    谢辰挥了挥手,受不了两人的注视,不是很明白怎么都看向自己,叹气道:“继续跳。”

    楚千泽收拢指尖,骤缩的不知是心口还是指骨。

    “你真将赫连麒送到了主上那里?”青樱坐起身,面上隐约露出点怪异来。

    许瑶误以为青樱惦记主上因而才担心主上真的起了什么心思,语带宽慰道:“主上心中自有谋算,再说赫连麒已经送来一段时日了,我们迟迟撬不开他的嘴,对方身份到底特殊。”

    她们是敢下手,只是以赫连麒的长相,实在太过显目,日后太容易被抓到把柄清算,如今只能小打小闹。

    不过手下的人不了解赫连麒的真实身份,难免会当了真,不过她们要的也就是那种真实的气氛,免得那家伙还心存侥幸。

    青樱听着许瑶的话就知道她心中在想些什么,不由揉捏眉心,“许瑶,你竟觉得我这样的人,会动上真心?”

    她今日近了主上的身边,甚至可以说是最近的一次,可她也清楚地看清了自己的斤两。

    有些人,就连惦记,都会有着底气不足的怯意。

    虽说每每想起,都是一阵意动,可冷意迫在心口,惧意便不由加深一分。

    青樱逗了许瑶许久,如今终于坦然嘲笑道:“我之前就说了,你始终不信。许瑶,我说过你压根就不了解我。”

    “你自己曾经动过心思,便以为天下女子都会如曾经的你一般,面对主上都会有那份心意吗?我们这样的身份,为何始终要像怨女一般放不开自己?”

    既然已经入了深渊,便坦然向前。

    许瑶脸色微变,心中恍惚,她已经太久没有想起曾经,闻言心中却舒了一口气,但还是没好气道:“我当时多小,算什么动心,你拿这个反驳实在不讲道理。”

    但她这次是信了。

    青樱嗤笑,“不如去看看吧,不知道主上面对赫连麒会是个什么表情,那家伙又蠢又精。”

    许瑶摇头,拿起一张薄纸:“你胆子真大,还想去看主上的热闹。不过我刚刚才得了消息,那位谢公子近些时日已经有了离开京都的打算。”

    青樱奇怪道:“他若是离开我们还能少费些人手 ,那为何主上今日要随他来这里一趟?”

    许瑶同样不解。

    赫连麒最终还是累了,这两人偶尔聊上一句,将他放在旁边像是戏耍的猴子,单纯起到一个烘托气氛的效用。

    让他忍不住磨牙。

    谢辰注意到,笑道:“你若是累了……”

    那就退下吧。

    赫连麒软下身子,讨怜般抓住谢辰衣服下摆,他本就被喂了几日的药,身骨早就软了下来,内力不能动用分毫,如今说几句话都喘的不行,他此时更是无师自通的一些狐媚手段,抬头小声道:“实在跳不动了——”

    顿了下,他咬咬牙,声若蚊呐,“还望公子怜惜。”

    楚千泽眸光幽幽看了过去,将半坐在地上的赫连麒容入眸底之后,倏然眯了下眸,浮出些许不自知的暗色。

    谢辰眉心一跳,实在受不了对方这幅作态,眉眼虽是笑着的,手上折扇却是利落挑开对方抓着自己衣摆的手,柔声道:“这衣服,很贵。”

    他甚至怀疑对方手上是否有汗,干不干净。

    赫连麒满面不可置信,半真半假,他心下毫无办法,这次运气好,但是下次呢?那些丧心病狂的女人,说不定真的会将他卖给一个老男人。

    他撩起弯曲发丝,碧眸晶莹漂亮,男子身躯做出柔软姿态,倒是很难挑起男人本性的恶劣。

    “公子,我想跟着你。”

    等你带我出去,我就想办法逃。

    那群废物,竟然到现在都没能找到他。赫连麒心中暗恨。

    谢辰挑眉,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笑意,不见温润竟透出几分看透人心的锋芒,温润的黑眸低敛着故作柔弱的西域男子,笑道:“你真的想跟着我?”

    楚千泽蹙眉:“定国公年纪大了,恐受不得这般刺激。”

    谢辰漫不经心抬手阻了他后面的话,并未抬头,还是低笑看着半坐在脚边的人,“可惜你太贵了,我怕是买不起。”

    定国公?!

    赫连麒心中正

    一惊,骤然听到这种荒谬话语,一时愕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据他所知,定国公就一个独苗,还是个未及冠的孙儿,手上怎么可能会缺银两?

    赫连麒愤怒,声音却弱了下去,“公子为难,倒也不必找如此借口……”

    谢辰单手合拢扇身,“不,今日花楼中所有费用是这位林公子请的,你不如问问他,想不想要你?”

    赫连麒闻声看去,对上那双漆黑凤眸,身子一颤。

    要不,还是算了吧。

    这人看着比那些丧心病狂的女人还要可怕。

    谢辰顺势问道:“你要买下他吗?”

    楚千泽面色冷淡,“我对男子不感兴趣。”

    谢辰颔首,并不觉得意外,只是可惜对眼巴巴看着自己的赫连麒摇了摇头,显得很是无奈。

    可从始至终,他都是笑着的,俊美风流的眉眼敛了笑意极为好看,灿烂春华般的风采轻易便压过了赫连麒皮相浅薄的艳色。

    他从始至终都是笑着的。

    赫连麒与他对视,碧色瞳孔微微一缩,突地反应过来了什么。

    明明,这个人更可怕。

    他脑中突然清明,却发现更可怕的是,自己明明反应过来眼前公子的本性,却依旧因为对方的表现而松了几分心防。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赫连麒只觉眼前一黑,在这天楚之中,简直处处魔鬼。

    谢辰心中算了下时间,拍了拍衣服起身,他们该回去了,天色已经够晚了。

    楚千泽随之起身,他陪着坐了这段时间,脊背始终挺的笔直,君子风范仪养好似刻入了他骨中,谢辰下意识多看了几眼,比起前世被天下夸赞称耀的自己,眼前这位才更像是能作为标尺一般存在着的模范。

    他松懈了这些年,晃眼看见这样的人物,难免感到几分亲切。

    “天色已晚,我们今日吃喝玩乐也算是走了一个流程,日后再聚必然要多叫几个人,我是看出来了,林公子并无寻欢作乐的经验。”谢辰折扇抵唇而笑,眉眼弯弯。

    楚千泽无法反驳,微微抿唇,“是我扫了谢公子的兴致。”

    谢辰摆手,“玩笑而已,你怎么还当真了?”

    两人并肩,彼此对视闲聊,气氛无声缓和了几分,仿佛他们今日大半天既费心力又费银两的对峙试探终于告了一段落。

    他们都没有将注意放到依旧半坐在地上的人。

    赫连麒原先也不在意,他在趁着这段时间休息,心中筹算着该如何将自己的位置传给自己人,今日她们敢逼着自己登台,后日就能逼着自己接客。

    他心下正烦躁,连带着对于好运气碰见的两位公子也多了几分恶意。

    定国公府家的独苗……真是一个不错的人质。

    第一花楼固若金汤,他只要出去就有办法脱身,但是在这里面,几乎寸步难行,处处都是眼线。

    天楚皇帝简直有病,将花楼作为情报中心,他心中腹诽,垂首不露声色时,在谢辰下身衣摆上划过,心中正在犹豫,倏然瞳孔骤缩。

    他僵硬转动瞳孔,一点点地将视线挪到了谢辰身旁,那里飘荡着的玄色衣摆,正随着脚步的缓慢挪动而轻轻翻折晃动。

    赫连麒呼吸一窒。

    金色暗线藏得太深,五爪龙纹绣到了内里,每一次衣摆的翻折都会露出些许龙纹,因为角度与光线的问题,时而清楚时而模糊,暗线设置太过精巧,不从下方跪拜去看,很难注意到这份精巧心思。

    赫连麒数了又数,确实是五爪龙纹。

    他迟钝的脑子,慢半拍的想起来一件事。

    第一次被抓到蒙在麻袋之中似乎被丢在了一人面前,当时他浑身疼痛,脑中理智

    混乱,只隐约听见一人沉声询问如何处置自己,是否要丢入花楼中拷问,他当时模糊不清地听到一句回复。

    “除了他,都杀了。”

    声线淡漠,语调漠然,上位者的习惯彰显的淋漓尽致。

    赫连麒瞳孔一点点放大,近乎疯狂地盯着玄色衣袍上若隐若现的纹路,身体低了又低。

    一阵短暂的静默。

    谢辰耳边擦过风声,他微微侧头,第一反应推开身前的林公子,唇角笑意淡了些,眸中透出几分剔透淡漠的情绪,正要出手时突然想起什么,手腕一转,只是扶着身边人向着一旁闪躲。

    不料脚下没停稳,一个踉跄将人压在门边,谢辰仓促抬手撑住墙壁站稳后,侧脸看向身后时脸颊隐约划过什么温热触感,他没多想,以为只是单纯碰到了对方面颊。

    楚千泽唇舌受惊抿的很紧,压过之后的唇色殷红无比,他怔了下,有些茫然心中突然涌出的情绪,指尖几度松合,当人从他身前离开时,甚至于下意识向前抓了下。

    却扑了个空。

    楚千泽蹙眉,心中复杂。

    谢辰皱眉看向突然暴起的的阿鹿,心下警惕护着身后手无缚鸡之力的林公子,他身有武功却不好冒然出手,几个闪避之后,反倒被看似娇弱的阿鹿给扣住了命脉。

    对方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多年未曾动手,谢辰一时大意,最重要的是,对方的招式之间带着股发疯般的狠劲。

    此时谢辰仰了仰脖颈,喉骨虽在对方手中扣着,他心中却没什么慌乱,正当他犹豫着是否要在身份不明的林公子面前暴露自己的武功时,身后的阿鹿却声音沙哑地开了口。

    “天楚皇帝,你若是再动一下,我就在你面前杀了定国公唯一的独苗。”

    天楚……皇帝?

    谢辰微闭了下眼,面上似有若无的笑意骤散。

    伸展的五指悄无声息反握成拳收敛了体内涌动的内力,脑中所有的信息在快速串联,当谢辰再度睁眼时,不得不承认一个非常糟糕的事实。

    眼前这位家中行商,年纪轻轻就担任国子监助教的公子,有很大的可能性——就是当今圣上。

    那个被先帝保护极好,被他几度当面言论,来回对峙几次的正主。

    谢辰心中已经没了叹气的心力。

    未来仿佛被搅成了一团浑水,槽糕透了。

    天楚最尊贵的存在,何苦藏匿身份,几度在他身旁露面,甚至不惜一并踏入花楼之中?就不怕被御史撞见,日后当面进谏吗?

    谢辰心中猜测颇多,但眼下情况却容不得罢手不干。

    他做出一副愕然神情,似是不理解那句话的意思,整个人呆愣住许久,才在随着身后人一点点推着向前时艰难开口:“你……真的是当今圣上?”

    他不可置信的话落到了赫连麒的耳中,“我早该想起我对他的熟悉感究竟是什么,天楚除了皇帝,谁敢在衣服下摆绣上五爪金龙的暗纹?”

    谢辰眸光下垂,但因为角度原因,并不能像赫连麒方才那样看到,但也猜到一二,他百般猜测,玲珑心思,最终竟然在这种细节上翻了车。

    不过也是,天下之大,恐怕只有跪下垂首之时,才能窥见天家一二分暗藏住的威严。不可直视的天威,绣在了下位。

    楚千泽的常服许多都有这种彰显身份的暗纹,他已经有心避免,却没料到会有人俯首盯住了这处细节,而这人还是赫连麒。

    楚千泽眸色冰冷无比,平日与谢辰相处时收敛的迫人威仪再无收敛,高居皇座之上的天子,一举一动都是天家莫测,他面色平静,漆黑凤眸深不可测,与赫连麒对视的一瞬,对方先行瑟缩,而后又撑起了底气。

    “你想要什么?”楚千泽语调平静。

    整座花楼都是他的人,因而暗卫都守在了雅间之外,眼下屋内出了动静,外面的声音正在逐渐安静下来,却没有人冒然破入屋内。

    赫连麒手中扣着人,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眼中带出狠意,他道:“我出了花楼,自然就会放了他。”

    楚千泽似不为所动,面色淡淡,一身玄色衣衫衬得他神色凉薄,喜怒难辨,他立在那处,并不为赫连麒脚下步子而动,看着从容淡漠。

    “你身为西域乌戎二王子,无文牒私入天楚京都,几次作乱伤人,你既没有证明,在天楚境内自然由我处置,若不是考虑你没犯大错,今日你在的地方就不是花楼。”

    赫连麒面露愤恨,对于他来说,这种地方才更为刻骨铭心。

    楚千泽淡声继续道:“今日你若杀了定国公未来世子,不仅你会死,来日孤的军队就覆压西域乌戎,直破乌戎王都,不计代价!”

    赫连麒的手一抖。

    谢辰心中下意识赞了一句,再看向眼前与身后乌戎王子对峙的人时,不自觉用了帝师的眼光去看待,最终却发现眼前的年轻公子,不论是年纪还是天赋,亦或是心性,作为帝王都堪称恐怖。

    帝王者当顾大局,不为私情所动,虽说他们之间,应该也就勉强算得上几分君臣情。

    殊不知楚千泽看似淡定背在身后的手捏握成了拳,他并不慌张,对于赫连麒最后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他甚至早就有了预测,唯一一分薄怒也能归咎于对于事态失控的不喜。

    他的视线落到向来公子素来含笑的眉眼上,如今那里皱起了褶痕,视线微微向下,喉骨处被按出了红痕。

    眸色微沉,楚千泽心觉刺眼。

    于是那份没来由的不悦,也逐步显露面上。

    赫连麒察觉到了楚千泽的那份不悦,竭力稳住了手,“我本来就没想过杀他,但是你今日若是不放我走,他今日就是因为你而死的。我知道定国公,他满门忠烈,如今只剩下这一根独苗,若是拉着他陪葬,你敢保证定国公不会心怀怨恨吗?”

    楚千泽眉眼微动,轻嗤一声,“那你敢保证,西域乌戎子民,不会怨恨一个连累他们国破家亡的二王子吗?”

    冰冷强硬,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给过赫连麒还口的余地。

    战场上的硝烟血腥味随着他的话语,仿佛弥漫在了赫连麒的鼻尖,他喉中干涩,险些以为自己嗅到了故国惨烈的血腥味,手再度抖了抖。

    谢辰看到了一个让他眼前一亮的帝王,先前那些不值一提的提防不满逐步消散,他仿佛看见了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站在自己面前,每一步都有着熟悉却又不可预测的发展,让他沉寂许久的好强性子都在跃跃欲试。

    而这场戏随着赫连麒的心理防线快速溃散,已经没有再演下去的必要了,谢辰无奈,这种程度,即使他不暴露武功,依旧有着反手的余地。

    赫连麒被谢辰反手压制的时候,面上犹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打不过一个纨绔子弟,可实际上他现在脆弱的身子骨根本抗不过动用了巧劲的谢辰。

    楚千泽指节一松,放到身前时才发现竟不知何时摩挲出了一块红痕,他不着痕迹遮掩住,上前要扶起谢辰。

    伸手的那一刻修长五指神展开,食指上面的红痕避无可避,谢辰眸光在其上定了一瞬,而后仿若不知般挪开了视线。

    卸了赫连麒的武力后,谢辰揉着脖子站起了身,没有去搭楚千泽伸出的手。

    他反抗的动静刚起,外面守了许久的暗卫再也无法忍耐破门而入。

    发觉场面已经被控制住,又沉默着在屋内跪了一地,屋外的人及时带上了门,许瑶作为楼主更是及时赶来,下跪请罪。

    没有人敢想圣上遇刺的后果。

    谢辰正要寻思自己是否也要跟着跪下时,赫连麒倒在冰凉的地面上,凉意透过单薄的红纱传递到了腰腹一块,他虽然松了力道,可如今单薄艳丽的穿着又在提醒他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

    被强行扣押在花楼之中,与低贱的小倌无以异取乐着无穷无尽的寻芳客,因为楚千泽的威胁而勉强勾回来的一丝理智瞬间溃散。

    谢辰觉得自己要应景,正当他想跪下时,浑身绵软的赫连麒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枚红丹。

    谢辰心头一惊,伸手就要去夺。

    红丹被碾碎,泛着粉的薄雾在空气中蔓延,谢辰与楚千泽离得最近,措不及防之下张口便吸入了体内,他们面色同时一变,而跪下的暗卫们反应迅速,快速聚拢分散了薄雾。

    红丹不是很大,被染粉的薄雾不是很多,无意间吸入的几人也在快速压制,反倒是离得最近的谢辰第一时间察觉不妙。

    他顾不得平日伪装,单手紧捏赫连麒脖骨,素来含笑的多情眉眼笑意微淡,温润中透着丝丝平静至极的危险,“你捏碎的红丹是什么?”

    赫连麒脸色涨红,艳丽面庞逐渐肿胀,正要拼命抓挠谢辰扣住他的手,却被另一人力度强硬的断了双腕。

    正是楚千泽。

    于是赫连麒还未碰到谢辰,便先断了一双手。

    谢辰因此冷静了些,“说。”

    赫连麒拼命咳嗽,想要捂着脖子却因为断了双手而无能为力,他见谢辰微微眯眸,恐惧后退,努力摇头从嗓子眼中挤出嘶哑的几个字。

    “不、清、楚。”

    谢辰微微叹了口气,缓缓抬手。

    赫连麒面色发青,努力用眼神示意谢辰看向后方。

    谢辰一顿,转眸看去。

    许瑶此时捏了粉末放在鼻间嗅闻,秀美面庞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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