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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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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遥远的记忆中, 仇人带着一个比王女稍高的孩子。

    大人一脸正气,孩童笑容腼腆。

    父王对艾琉伊尔说:“这是你的堂兄,艾琉。”

    王女:“堂兄?”

    对面年长一些的孩子礼貌而略带生疏道:“您好, 艾琉伊尔殿下。您可以叫我罗穆尔。”

    父王摇头笑道:“都说了是堂兄, 怎么还用敬称?这样反而显得冷冰冰的, 直接叫名字吧。”

    霍斯特再三推脱,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自那之后,霍斯特似乎有意让两个孩子亲近,就经常带着儿子来王宫。

    王女一心扑在武技学习上, 五六岁的女孩,竟然就可以把木剑挥舞得有模有样, 她对堂兄的态度不远不近, 于是最开始的对话是这样的——

    罗穆尔:“殿……艾琉伊尔,父亲说我应该带你在附近玩, 你想在花园里玩游戏,还是想出去逛街?”

    艾琉伊尔:“你练武吗?”

    练武是必修课, 罗穆尔当然回答会。

    于是小王女领着他去了练武场,轻轻松松在对练中取胜,结束后,就立刻失去了对这位堂兄的新鲜感。

    等他再来, 艾琉伊尔就像应付那些把她当不懂事小孩看的父王臣属、贵族夫人们一样, 学会了应付堂兄。

    话虽如此……

    父王母后没有其他子女, 艾琉伊尔也没有兄弟姐妹。

    与她年纪差不多的孩童之中, 女孩们多半不学武,聚在一起时都由母亲带着, 讨论文学曲艺;男孩又打不过她, 只会被王女当作练武的工具人, 一起聊天玩闹什么的,艾琉伊尔实在没有兴趣,甚至称得上嫌弃。

    最重要的是,同龄的孩子都太幼稚了。

    艾琉伊尔与他们交流,总觉得格格不入,好像大孩子在带着一群小孩做游戏。年长许多的少年只会把她当小孩,又因为懂得更多,知晓尊卑礼数,而对王女毕恭毕敬,非常无趣。

    艾琉伊尔没有玩伴,对年长几岁可以沟通的堂兄,或多或少存有淡淡亲缘的认知。

    说是堂兄,其实血缘远得可以忽略不计。

    历代王的子嗣之中,格外优秀但没有继承王位的王子,要么作为亲信辅佐新王,要么离开王城,成为一座城池的管理者。

    他们的后裔将会承袭城主之位,直到哪一个不肖子孙铸成大错,世代沿袭的位置才会被当任索兰王收回。

    那些重要的、地位相对特殊的城池,必然被王室的众多旁系血脉掌握在手里,每一任城主要尽早将选定的继承人上报给王城。

    为了更好地教导这些继承人,也为了从小培养旁系对未来王者的忠诚,防止他们生出异心,与王子年龄相仿的继承人都会在孩提时期被送往王城,与王子一起接受教育。

    霍斯特就曾经是一座城池的继承人。

    他出生的城市并非主城,而是一座盛产石料的繁荣次城,在索兰境内还算名声斐然,因为这种特殊性,霍斯特得以被召入阿赫特,与当时还是少年的先王一同上课。

    按照惯例,课业结束时霍斯特就该回归家乡。

    但作为同窗相处的数年间,他深得先王的信任和友谊,也展现出一些能力,才得以留下来。

    留在王城,作为先王的亲信。

    先王还是王太子时,霍斯特是幕僚。

    当先王继位,他就顺势成为手握权力的大臣。

    霍斯特在阿赫特成婚生子,对先王表现出一如既往的忠诚。

    先王信任他,把霍斯特当做血缘亲近的堂弟看待,连年幼的艾琉伊尔也叫他叔父。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人会包藏祸心?

    谁能猜到他会亲手杀死待他极好的堂兄,又将罪名推给发疯的先王后,踏着王兄未寒的尸骨登上王位?

    没有人想到,也没有人知道。

    艾琉伊尔也曾经听说霍斯特在先王葬礼上的表现,他伏在棺木上哭得几近昏厥,念悼词时几度泣不成声。

    无可指摘的演技,让在场众人都以为他有多么情深义重,继承王位只是无可奈何之下的选择。

    然而,艾琉伊尔却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现,出现在葬礼上的棺木可能是空棺,也可能装了其他尸身。

    真正的父王,则被放在母后身边。

    他们一起躺在狭小的、用以镇压罪人的黑石棺里。

    霍斯特是多么心虚啊,心虚到不敢让堂兄的灵魂随伊禄河离开,不敢让堂兄在死神面前陈述他的所作所为!

    艾琉伊尔没有揭穿他的机会。

    葬礼次日,王女就被送上流放的马车。

    而现在,时隔九年,仇人之子出现在了艾琉伊尔面前。

    指尖难以自控地刺入掌心,又迅速放开,没有让任何人察觉这一瞬的失态。

    只有洛荼斯。

    河流女神用轻不可闻的声音问:“艾琉?”

    “是他。”艾琉伊尔低声道,词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霍斯特的独子,罗穆尔。”

    洛荼斯向来者的方向看去,领头的年轻人身穿厚实的细绒衣物,胸前佩戴王室的纹章。

    随着马匹的驰行,披风在他身后飘扬。

    能佩戴王室胸章的,只有王室直系。

    虽说目前为止,大多数人认定的直系依然是先王那一支,但总不能让王和王太子都没有胸章戴。

    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的,只能是王太子罗穆尔。

    洛荼斯拉住了王女的手,动作很轻,艾琉伊尔稍微用力地回握,好像在回应“我没事”。

    双手一触即分。

    这时,王太子一行人也来到近前,罗穆尔翻身下马,看得出有些练武的底子。

    等在城门前的人群立即迎上前,齐刷刷行礼,为首者高声道:“见过王太子殿下,我是迪西蒙城主芬列尼,在此迎接殿下的到来。”

    “嗯,不用多礼。”罗穆尔点了点头,态度亲和,“我这次来是为了主持赈灾,事不宜迟,我们进城内详谈吧。”

    迪西蒙城主自然称是。

    罗穆尔又将目光转向商队,询问道:“你们是?”

    城主说:“殿下,这是一支来自边境的商队,他们携带了救助物资。”

    罗穆尔:“边境来的?”

    他回想片刻,有些不确定地问:“是艾琉伊尔在的那支商队吗?”

    “艾琉伊尔——殿下?”迪西蒙城主不知道王女要来,但好歹知道王女的名字,当下惊疑不定地看向商队众人。

    商队主人表面笑眯眯的,却不知道王女作何打算,悄悄用余光瞄向艾琉伊尔。

    王女并未立刻作出反应。

    罗穆尔和霍斯特有几分像,她冷然盯视着王太子,好像能透过他的脸,看到霍斯特那张道貌岸然的面孔。

    艾琉伊尔与霍斯特之间是死仇,不共戴天,至于王太子……

    她记得当年出事时,罗穆尔似乎是前往父亲出身的次城探望祖父,事件之中没有他的身影。

    此时此刻,他看上去似乎并不知情。

    可,那又如何?

    在事发之前,霍斯特不也表现得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退一万步说,就算罗穆尔对此事全然不知,就算他对自己没有敌意,就算他这么多年下来也没发现不对劲,还以为他父亲是个好人——

    罗穆尔是霍斯特的儿子。

    哪怕不知情,艾琉伊尔又怎么会将他视作无辜。

    但还不是彻底显露出这种仇视的时候。

    霍斯特一方的人,并不知道王女目睹了当年的真相,以为她当年只是个一头雾水被送走的小姑娘,即便有所猜测,也不能确定,更不可能拿出证据。

    在他们面前,艾琉伊尔的神情可以是谋算,不满,争斗和厌恶,却唯独不该是不容置疑、盖棺定论的刻骨仇恨。

    调整情绪仅在一瞬之间,艾琉伊尔控制着座下骏马向前一步,越众而出。

    银色头盔之下金眸冷然,她扬起一个不带温度的弧度。

    “好久不见,罗穆尔。”

    “竟然真的是你,能在这里看到你,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罗穆尔停了一下,端详着王女的脸,感叹地说:“你长大了,艾琉伊尔。”

    王女的眼角微微一抽,克制着拔剑的念头,淡声道:“我先走一步,毕竟没有在城门下叙旧的爱好。”尤其是地动余波频发的现在。

    说完,她礼节性颔首,示意商队进城。

    王太子身后一行人都露出不满的神情,还有人张口就要呵斥,被同伴拦住。

    罗穆尔显然注意到王女的冷淡,稍微一想,脸上流露出歉疚。

    “这里是不太安全,我们先进去吧。芬列尼城主,谢谢你准备的马车,不过不用了。”

    两方人马先后进城。

    迪西蒙城内满目疮痍,靠近城门这一片是城池外围,作为贫民与部分普通民众的住区,在地动中几乎没有幸免于难的房屋。

    再往里走,状况倒是稍好一些,不过依然有大量倒塌的建筑,而那些看起来没有多大损害的房子,也不知会不会在某个时刻突然塌陷。

    城主府和神庙就是外观上基本没怎么损伤的这一类,可以看到几个人小心翼翼地进出,搬运东西,但没人敢进去住。

    空地上搭起了很多简易棚屋和帐篷,离得很近,幸存者在这里聚集,间或有人抬来新救出的伤者,不少灾民裹着厚重被褥缩在一起,互相依偎着取暖。

    城主的人知晓王女在商队中,也不敢托大,城主仍跟在王太子左右随行,另有人接待商队,为他们安排落脚处。

    艾琉伊尔分到一座单独的帐篷,颇为矮小,但在这种时候,她不会在意这点。

    在王女的授意下,商人找管事者商量所带物资的处理,亲卫队和商队成员也各自休整。

    王女拉着洛荼斯钻进帐篷。

    勒娜与莫提斯望着那顶小帐篷,欲言又止,作为王女的亲信,他们二人大概知道真相。

    对视之下,唯有叹息。

    在状况外的卢卡凑过来,奇怪地问:“殿下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

    勒娜对这个情商比莫提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后辈非常无奈,小声说:“暂时别打扰殿下,以后就知道了。”

    又对飞到一旁的金雕姐妹道:“你们也是,自己在附近觅食,或者等会儿再去讨吃的。”也不管金雕能不能听懂。

    卢卡:“喔。”

    两只金雕:“吱。”

    帐内,艾琉伊尔坐在新铺的地褥边,擦拭长剑。

    一边擦拭,一边轻声道:“实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与霍斯特联系深厚的人。”

    “我已经做足了准备,但……”

    洛荼斯:“艾琉,你表现得足够冷静。”

    艾琉伊尔苦笑:“可还是让您发觉了。”

    “我会发现,是因为我了解你,如果站在这里的是霍斯特,他看不出破绽。”

    洛荼斯垂眸。

    正是因为了解,或许也是由于曾见过王女最脆弱的时候,她才会看出艾琉伊尔平静外表下掩盖的那一点脆弱,这是几年来没有出现的情绪。

    艾琉伊尔沉默良久,将长剑重新入鞘,放到一旁。

    她抬首。

    ——您可以抱我一下吗?

    这句话还没出口,洛荼斯就已探过身,将王女拥在怀中。

    艾琉伊尔短暂地顿了顿,低下头,洛荼斯顺势将下巴放在她头顶,轻轻蹭了蹭。

    “没有人能完全控制情绪,这没有什么,也不会影响你做到一切。”

    艾琉伊尔呢喃:“是的,我会做到。”

    曾经失去的无法弥补,正如父母逝去的事实不会改变。

    但这几年中,她也拥有了过去没有的。

    她将夺回一切,也将得到更多。

    不能弥补,也不能替代,那是独属于艾琉伊尔的未来。

    艾琉伊尔抬起手臂,环住洛荼斯的腰,闭上眼。

    她的声音很低,却笃定有力。

    “我会亲手把霍斯特按在他们的陵墓前,再斩断他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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