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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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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车行到兴道坊前, 阿素最先望见的便是阿兄。元剑雪策马而来,堪堪在牛车前停住,他急促下马, 撩起车帘之时却被李容渊的侍从拦住。

    李容渊也下了马, 却没有唤人退开的意思。侍从他手中牵过那匹金鞍玉辔的骏马, 李容渊缓缓走到牛车前, 元剑雪的手已握上剑柄, 两人对峙间气氛冷肃。

    见起情景,青窈赶忙打起车帘, 阿素扶着牛车涂了油的侧壁匆匆下车, 向元剑雪唤道:“阿兄。”又望着他紧握佩剑的手急急摇头。

    见她无恙,元剑雪才送剑回鞘,持剑拦在他身前魏王府侍从也收势回身。将阿素挡在身后,元剑雪望着李容渊肃然道:“不劳殿下。”

    说罢, 便牵起阿素的手回府。

    阿素自知, 因先前李容渊助自家脱困之事,阿兄曾与李容渊最是要好,而今日如此冷淡,自然是认定李容渊将自己欺负了去。她有些忧心地望着李容渊, 幸好他并不介怀, 回望她的眼神带着安抚。

    阿素心下稍安, 想解释几句却难以启齿。她挣开元剑雪的手立在原地, 拿她无法, 元剑雪重重叹了口气。

    李容渊身边的侍从将拜帖递与迎上来的罗长史, 罗长史接过拜帖捧着,望着不发一言的元剑雪,颇有些左右为难。

    李容渊不以为忤, 微微一笑道:“郡王可在?”

    罗长史不敢不答,恭敬道:“长公主与郡王正在府中与德妃娘娘叙话。”然话音刚落,王府便大门洞开,阿素只见安泰急速走下石阶,身后的元子期面如寒霜,心中忽然有些发怯。

    望见阿素,安泰悬着的心方放下了一半。将阿素紧紧搂住怀中,安泰蹙眉嗔道:“这是去了哪儿,也不言声,是要生生吓死阿娘不成?”

    阿素满心歉意,低声道:“儿错了,以后再不这般了。”

    握着她的手,安泰只觉她手心满是冷汗,自不愿再责她,只揽过她向内走。

    阿素却回眸望向李容渊,见罗长史收了拜帖并不引他进去,只望着元子期的面色,而元子期见到李容渊,面色比方才更沉。

    阿素顿时停下脚步,见她不动,安泰低声责道:“还站着做什么,是要更惹你阿耶生气不成?”

    阿素心中一颤,从小到大阿耶从未对她发过脾气,她也不知道他生起气来是什么样子,然而今日见他面沉如水,恐怕自己在劫难逃。

    隐约有沉稳的步伐声停在身前,正是元子期。

    阿素垂眸望着他乌沉沉的靴尖不敢抬头。安泰将她搂在怀中,叹道:“别吓着她了。”

    然未待元子期开口,阿素却感到有道颀长的人影挡在自己身前。她蓦然抬眸,只见竟是李容渊。

    他长身玉立,身姿挺直,不经意间将她挡得严严实实,望着汹汹而来的元子期沉声道:“今日是我自主主张,要表妹到慈圣寺中相见,一切罪责在我,无论郡王如何处置,皆愿领罚。”语气沉着,态度恭敬,却并无惧意。

    阿素一惊,想责他此时又出来添什么乱,然心中却有一股暖意涌上来,眼圈也微微有些发红。

    气氛僵持,安泰紧紧攥着阿素的手,望了望李容渊,又望着元子期,倒不知如何是好。

    元子期却只淡淡望李容渊一眼,像是早已断定是他教唆了自家乖女一般,视若不见打他身边走下石阶,从安泰手中接过阿素,低声道:“回家了。”

    他声音虽轻,语气却不容置疑,被元子期牵起手,阿素不敢不走,只是眸中含泪,一步一回头地望着李容渊。

    然而李容渊虽受了冷遇,却似已在意料之中,望着阿素微微扬起唇角,神情间带着安抚。

    不情不愿踏上王府朱门前的石阶,阿素忽见一位宫装女子带着侍女,扶着内侍急急自府内走了出来,她定睛一瞧,竟是德妃。

    德妃先前听华鹤悄悄来报,得知宫中尚药局的医正诊出了元家那位小县主已有身孕,心下即刻了然,顿时松了口气。

    今日再来元府,她原以为这婚事十拿九稳,却未料到长公主夫妇虽客气待她,却丝毫不提婚事。德妃心中不免着急,终于忍不住旧事重提,然再次被回绝,这次连她身边的华鹤都大为讶异。

    不过身为内侍监,华鹤伺候过两代帝王,自然做事不慌不忙,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见长公主表情逐渐和缓,似有松动,然驸马却神色淡淡,水盐不进,饶是他,心中也不免沉了三分。

    待到天色将晚,府中婢女来报,说寻不见县主,华鹤与德妃对望一眼,心中皆惊,这节骨眼上出了私奔之事,传扬出去,只怕这婚事做不成也要做了。

    然而德妃闻迅匆匆而出,发觉李容渊将人丝毫无损地送了回来,行事低调,竟是不愿于她名节有损丝毫。她不禁在心中暗叹,原来养子竟是打心里怜惜这位小娘子。

    想到此处,德妃不由多看了阿素几眼,她虽是为了促成这桩婚事已来了两次,但还是第一次认真瞧这未来的新妇,只见她姿容潋滟,虽年纪不大,却美得惊心,此时眉目含情,到更添一分神韵。不似长公主夫妇养女,倒似亲女了。

    德妃心中啧啧,有些信服为何长公主夫妇会认她做养女,且疼爱有加,怕不是另有什么机缘不愿与外人言。她也是聪明人,自知不应多问,却越发愿竭力促成这桩婚事。若是这小娘子颇得长公主夫妇欢心,日后便为小九夺嫡平添助力,倒也不嫌她出身低了。

    只是……见元子期神情冷漠将李容渊拒之门外,德妃心中又有些发愁,望着安泰低声劝道:“有话好好说,千万别与孩子们置气。”

    安泰终究不愿驳了她的面子,笑道:“教女无方,倒叫阿嫂见笑。”

    元子期虽怒,但向来知礼,命罗长史派人送德妃回宫,德妃颇有些为难,却见李容渊也走上前来,扶住她道:“阿娘受累,天色已晚,回宫歇息罢。”

    眼见要到宫禁时分,德妃只好登车,临走前李容渊又宽慰一番,她才起驾回宫,华鹤也上了马,与李容渊拱手,方策马随德妃而去。安泰自知华鹤是景云帝身边的得力之人,今日与德妃一同来,大概代表他的皇兄对这桩婚事也上了心。

    安泰与元子期携阿素回府,元剑雪也登上石阶,察觉李容渊依旧立在门外,他的身形顿时停驻。

    对于李容渊,元剑雪的心情是复杂而矛盾的,准备阖门的罗长史也左右为难,望这元剑雪轻声道:“世子,你看这……”

    元剑雪还未开口,却听门内一个声音淡淡道:“鲤奴,过来。”

    是元子期,罗长史自不敢违逆,命人将阖门,元剑雪跨过高高门槛,厚重的朱门便在他身后紧闭。

    因先前忙于寻阿素耽误了时辰,一家人皆未用晚膳,此刻见外出一日的元剑雪与阿素皆全须全尾归来,安泰终于有心情命人备膳。

    此时天空竟又飘雪,初如撒盐,不一会竟如鹅毛,簌簌而下,阿素望着天色怔怔出神,琥珀未知李容渊之事,只当她怕冷,将汤婆子塞与她,又命人添炭。其时府中各厢皆烧地龙,温暖如春。

    待到上膳,在正厅中规规矩矩跪好,阿素望见随着元剑雪走入,厅门在他身后关闭,却不见李容渊身影。

    此时她方知原来耶娘终究未让他进门。然而依照他的性格,定然不会离开。阿素的一颗心止不住沉了下去,外面下着这样大的雪……他又当如何?想到此处连面前摆着的平时最爱的菜肴也黯然失色。

    见阿素神色恹恹,什么也吃不下去,元剑雪微微叹了口气,传膳的间隙悄然走到她面前,在她身旁跪坐,执起食案上的青玉盏,将里面她用银箸戳了两下便弃之一旁的鲈脍端起,细细挑了刺又摆在她面前,叹道:“你可知这冬日河鲜来之不易?”

    阿素茫然望着元剑雪,只见他认真挽起袖,调了酱汁,娓娓道:“要捕这鲜鱼,需得数十位壮汉,天未亮时便在结了厚冰的湖面上凿孔撒网,待到天明,拖着重逾千斤的绳网走出百丈才能捕到鱼,而其中肉质鲜嫩能做脍食的不过百尾。”

    元剑雪拈起薄薄的鱼片沾了酱汁送到阿素唇畔道:“便是这一片,也顶一户人家一月的用度,如你这般浪费,如何对得起渔者辛劳。”

    他语气极郑重,阿素下意识张嘴,将那鱼片咽了下去。见她终于开口吃了点东西,元剑雪才有些满意。望着阿兄英挺的眉目微微舒展,阿素忽然有些伤感,幼时她最是挑食,阿兄便是如此哄她吃饭,现如今她已长大,他依旧把她当作幼妹看护

    眼眶有些发热,阿素低头拭泪,然而一片原本最爱的鱼脍吃下去,却有腥气携着恶心在胃中翻涌,阿素咳得撕心裂肺,元剑雪也蓦然而惊,将她压在怀中拍着背顺气。

    直直灌下一杯温茶阿素才好了些许,抬眸望见一贯自信的阿兄无措的样子,反倒想笑。

    元剑雪面上满是疼惜自责,阿素想开言安慰他几句,却见安泰走了下来,将她揽在怀中道:“不想吃便不吃了,阿娘命人煮粥去。”

    阿素却并不在意那粥,攥住安泰的手,忍不住央求道:“九哥哥还在外面,我去送些饭食与他。”

    安泰闻言神色一凛,阿素方起身,便听上首的元子期淡淡道:“不许。”

    从小到大皆被耶娘捧在掌心,未有一事不顺心意,泪意此时在阿素眼眶翻涌,她强行忍住,福身拜道:“身体不适,儿先行告退。”

    望着阿素离去的背影,安泰微微叹息,向元子期道:“他终究是要为君之人,我们虽是长辈,怎好一直将人晾在外面。”

    她说的自然是李容渊,元子期闻言却冷道:“我也只有一个女儿。”

    安泰还欲再言,却见元子期起身走下上座,推门出了正厅,正向阿素闺阁而去。元剑雪握住安泰的手低声道:“阿娘勿忧,让阿耶与阿妹谈一谈罢。”

    回到房中,琥珀添了炭,地龙烧得更暖,阿素上了榻,靠在隐枕怔怔出神,想的却是,也不知如今李容渊如何。

    然而不过片刻,便听琥珀惊惶道:“郡、郡王。”

    阿素蓦然抬眸,见元子期已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一碗粥。

    元子期撩起珊瑚帘,在她榻边坐下,阿素赌气别过脸去,元子期微微叹了口气,将安泰吩咐人熬的枣粥放在一旁,轻轻抚着她的脊背,哄道:“怎么,这么大了,难道还要人喂不成。”

    闻他语气轻柔,是最疼爱自己时的样子,阿素眼圈一红,心中却觉得委屈,依旧转过身不理,元子期无法,俯身将她抱在怀中,一手端起那碗枣粥,另一手舀了一匙。试了试温度,果真如小时那般喂她吃。

    阿素倒有些不好意思,揉着眼睛起身。对付元子期其实她最有一套,乖顺接过那碗枣粥小口小口的吃着,那惹人疼的样子,果然令元子期一颗心也软了下去。

    低头吃粥,阿素却听元子期轻声道:“你方出生,也是这么瘦瘦小小,乳娘的奶又不肯吃,旁人都说养不活,我和你阿娘却不信,用蜜水一勺勺喂你。”

    这事阿素从未曾听耶娘谈起,却可以想象出其中艰辛。

    “如今……”元子期望着阿素叹道:“你也长得这么大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道:“世人皆言女大不中留,你方十五,我和你阿娘有私心,想要将你在身边在多留几年,现在看来,却是我们的错。”

    阿素心中一颤,握住元子期的手道:“女儿不肖,从小让耶娘劳心劳力,如今还要为我操心。”

    元子期怅然笑道:“为人父母,自要为子女计较,如今你也是要做娘的人了,自然会有体会。”

    阿素下意识抚上小腹,紧紧攥着帕子却不敢抬头,只听元子期严肃道:“你当真喜欢他。”

    阿素一瞬间茫然,随后抬眸望着他,思索了许久,终于郑重点了点头。

    元子期则仔细打量她许久,从她娇艳的面庞与稚嫩的眉目间寻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坚毅来。

    望着她沉默了许久,元子期方沉声道:“他会是明君,却不一定是良配,你可想清楚?”

    听了这话,阿素忽想起前世,也是在他们成亲之后,她才发觉有那么多无法逾越的障碍横亘在他们面前。阿素知道阿耶说的无错,他向来看人很准,然而……这一世,她愿意再信他一次。

    望着元子期,她极轻极缓地点了点头,却猛然被元子期拥入怀中。阿素只觉自己被拥得很紧,元子期的声音也微微发颤道:“我的乖女,世间有那么多条路,你却选了最难走的那条,阿耶不愿你日后后悔,更不忍你吃苦落泪。”

    伏在他怀中,阿素流着泪说不出话来,许久后感到元子期轻轻抚着她的背,低声道:“然而我与你阿娘皆不能陪你到最后,这条路终究是你走,需你自己仔细想想清楚。”

    说罢又叹道:“只是来日方长,你好好休息,不急一时。“

    听了他的话,阿素重重点头,此时她方明白,无论如何,耶娘皆是一片爱子之心。

    而待元子期离去后,阿素片刻也无心休息,经历方才之事,她竟无一刻比如今更加清晰确定自己的选择。悄悄唤过琥珀出府探查,阿素只听她回报道:“九殿下未曾离开,依旧等在府外。”

    这轻飘飘的几个字重重叩击在阿素心上。

    心跳如鼓擂,阿素急急走出房外,推开门,却被漫天的风雪堵了回来。

    实在太冷了些,她不过沾了一丝雪,便觉得指尖都冻得僵了,更何况李容渊已在府外等了半夜。窗外白茫茫一片。连十五的满月也模糊不清,阿素果断下了个决定,披着斗篷便起身去了膳房。

    司膳的汤官已撤了火,此时望见阿素也吃了一惊,阿素摆了摆手命他噤声,命青窈重生了火。在跳动着明丽火焰的灶台旁寻了半天,她终于寻到半瓮羊汤。羊肉性热,最是驱寒。阿素想了想,又寻了些生面煮进汤中。

    不过半个时辰,雪却下得更大了些,琥珀挑着风灯走在前面,阿素一脚深一脚浅跟在后面。出了院子,阿素才发觉府中皆是一片白茫,地上积雪已漫到脚踝,她穿着夹了吴棉的绣靴依旧觉得迈不开步子,虽有青窈扶着,依旧走得跌跌撞撞,抱着一方小罐的手却很稳。

    待到府门,监门人望见阿素,惊惶欲拦,却被青窈斥退,唤过家仆艰难拉开朱漆的大门,阿素顶着风雪,吃力地走下石阶,一眼便望见李容渊。

    虽在风雪之中,漫天飞白,他笔挺的身姿依旧如松如竹,一眼便望见阿素,眸色蓦然幽深,深深蹙起眉峰。

    阿素鼓起勇气走到李容渊身前,却见他沉着面孔,解下大氅仔细抖掉积雪,牢牢将她裹好,又伸手探入自己衣内暖了好久,方才将她重重拥入怀中,似乎不愿将一点凉气过给她。

    阿素还未开口说话,李容渊扣着她的腰,狠狠在她臀尖打了一记,低沉的声音带着怒意道:“出来做什么。”

    阿素有些委屈,却努力捧起怀中小罐递在他怀中,含着雾气的黑眸望着他,献宝似的轻声道:“你尝尝,是给你煮的。”

    李容渊的神情蓦然柔和,睫羽上的雪片化成水珠,随着长睫的颤动沿着五官深邃的轮廓滚落,薄唇微微抿起一个弧度,他从阿素手中接过那个小罐揭开,羊汤鲜美的味道四溢。

    阿素紧张地盯着李容渊修长的颈项喉结滚动,见他一口气吃下了小半罐羊肉汤饼,唇畔方展开笑意。

    虽然雪下的越发大了,阿素却一点也不觉得冷,她紧紧环住李容渊的腰,埋在他怀中,轻声道:“我跟你在一处。”

    李容渊蓦然将她搂得更紧,托起她的膝弯一下将她抱了起来。阿素有些惊慌,李容渊深深埋首她颈侧,声音有些发颤道:“不,我舍不得。”说罢竟抱起她走上石阶,是要送她回去的样子。

    阿素心中发慌,想从他怀中挣脱,却感到他们不过方走上三级台阶,朱漆的府门豁然洞开。

    罗长史领着一列侍从奔出来,向李容渊道:“郡王请殿下入内。”

    阿素心下一松,顿时有些眩晕。

    一路将她抱回闺房,琥珀扶着阿素在炭火旁烤着,李容渊揉了揉她的发顶,安抚道:“乖些,等我回来。”

    阿素重重点头,李容渊方随罗长史而去。怔怔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阿素心中着实忐忑。

    然而元子期约见李容渊是在书房,罗长史奉茶之后便退出,将门也关的严严实实,不漏一丝风声,没有任何人听得到他们究竟谈了什么。

    这场谈话竟从深夜持续到天明,阿素三番五次派琥珀去打探,皆无功而返。

    清晨之时,书房的大门依旧紧闭,心中浮现一百种可能,甚至有二人血溅当场的画面。阿素终于忍不住,披衣起身到安泰房中,问了安,央她去瞧一瞧。

    安泰自也忧心了一夜,现下不再犹豫,匆匆命人备了早膳,亲自送入书房之内。

    阿素在外面悬着心等待,见安泰退出房门之时神色轻松,不禁松下口气,有些急切道:“阿娘,如何?”

    安泰揽着她,沉吟片刻道:“我也说不好,进去之时他们在弈棋,无一人与我说话。”

    阿素未想到竟是如此,惊讶地睁大眼睛。

    又过了一个时辰,房门依旧紧闭,阿素忍不住央求阿兄再去探查。然而元剑雪入内一刻方出,阿素眼巴巴地望着他,却见元剑雪蹙眉道:“阿耶命我去取沙盘来。”

    待到元剑雪命四位家仆抬着一方巨大的沙盘入内,阿素才隐约望见书房内元子期与李容渊二人一坐一立,皆望着一张蜿蜒曲折的地图。那地图墨色未干,似乎是新鲜绘制,看字迹,倒像是李容渊的。

    阿素心中一动,仔细辨别,发觉那沙盘与地图上所绘的全是长安以西,穿过凉州瓜州,从高昌到伊吾,延丝绸之路向突厥王庭。

    一颗心忽然跳得剧烈,阿素知道,他们是在谈西征,原来此前竟都猜错了。

    书房的门再次阖上,望着四人才抬得动的那张巨大的沙盘,阿素怔怔想,她只知李容渊一直着意西征,却忘记了,阿耶曾守北疆,自然也有征突厥的愿望,只是赋闲多年未能实现,从他在家中藏起的那张行军沙盘便可见一斑,所有人都只将他当作长公主身边惊才绝艳的驸马,却皆忘了,他也曾是西北第一关的守将。

    望着紧闭的房门,安泰也怔怔出神,元剑雪走来,望着她低声道:“方才我入内之时,见九殿下画了张地图,是他少年游历西域诸国时详细探查,他说阿耶曾在北疆数年,此次是来虚心求教,我看他们聊得尚投机,倒插不上话来。”

    阿素未料李容渊竟细心如此,一时间百感交集,又听元剑雪道:“阿耶命我去酒窖取他从高昌带回的马乳葡桃酒来。”

    安泰闻言惊讶无比,见阿素不解,解释道:“这酒是你阿耶十年前从边关带回,从未取出待客。”

    从未见元子期如今日这般郑重,安泰也微微红了眼眶,悄悄拭泪,忙命人去将酒窖中的十年陈酿开封。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圆圆情商蛮高的,该讨好的时候绝不吝惜,不用担心他啦2333不过老丈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就是2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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