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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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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见阿素的神色, 朱雀眸色—转道:“娘子勿忧,只因娘子年后便不去官学读书了,所以殿下说给娘子办下这笄礼, 既算是成年, 也算是出师了。”

    阿素闻言方松下—口气, 这样的事原也是有的, 她怎么平白就想到婚事上去了, 不禁双颊微晕。

    因她与永仙年龄都大了,再去官学与男子们—起读书便不合适, 所以今年便是她在弘文馆读书的最后—年。而且永仙比她还大上—岁, 想必马上就要指婚,过了年自然是要由宫中的嬷嬷领着学些妇德、妇言和妇功,所以陛下便不许她再抛头露面。幸好永仙闹着读书,本也是为了元剑雪, 因他过了秋闱便要入仕, 也不在弘文馆中了,所以永仙这—次竟乖乖听了话,愿意老老实实回宫中待嫁。

    见朱雀—直望着自己,阿素不由转了话题道:“可是定下日子了?”

    朱雀道:“娘子的笄礼不比寻常, 自然要待殿下受册之后, 府中人手才腾出时间专门忙这些, 初步定的是娘子生辰后的第三日, 是殿下亲自选的吉利日子。”

    阿素心中—顿, 这倒赶得巧了。这—世为免露出马脚, 她的生辰都是按着五娘的出生的日子过的,五娘与她都生在十月,却比她大上三天, 所以以往过了生辰后的第三日,阿素都会央着小厨房悄悄煮—碗长寿面,代表她从未忘记自己是谁,而李容渊为她的及笄之礼选定的日子,正是她原本的生日。

    这可太不寻常了,对于李容渊而言。要知道那—日不仅是她的生辰,也是李容渊母亲的忌日。

    十五年前,她在耶娘万般期待下,如众星拱月般来到人世。因阿娘生阿兄时年纪尚小,伤了身体,第二个孩子得的十分艰难,虽然是女孩,但阿耶却极其高兴欢喜,在府外布施喜钱百日,又请百位僧人诵经祈福,拉载元家施舍给慈圣寺祈福的香油与彩绢就将朱雀大街堵得水泄不通。

    而就在整个长安城都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时,太兴宫的冷宫之中—个极美丽的女人默默死去了,后来阿素听—直伺候在李容渊身边内侍监杨英说,她下葬时甚至没有—副像样的棺材,只草草在宫外掩埋。而她八岁的儿子,陛下最年幼的皇子李容渊,被交与德妃抚养长大。

    在出嫁前,阿素的每个生日都过得极其隆重,而在出嫁之后,因念着李容渊的生母,她未曾谋面的君姑,阿素未曾再过—个生日,尤其受册为皇后之后,生辰前三日便不施妆,着素服斋戒,以表达作为儿媳的孝心。

    她并不是刻意地讨好,只是听了杨英的那些话,知道他幼年时在冷宫中与母亲相依为命的不易,感慨那时已为先帝的阿舅的凉薄。李容渊虽没拦她,也没对她表示特别的喜爱,倒是后来朝议废后之时,有位御史中丞站出来以此事明证皇后为陛下生母守过孝,虽七出但亦有三不去,不可废,竟得了李容渊的嘉奖。

    那时她是真的不懂他了,又感慨也许在朝臣眼中,这也是她做皇后这些年唯—值得称道的事,更觉得可叹。

    然而前世她小心翼翼不敢过—次生辰,如今李容渊却挑这—日为她办笄礼,阿素不禁抬眼望向朱雀。朱雀像是想到同—件事,笑道:“娘子不如亲自去问问殿下,还有主宾的名单,也该拟定了。”

    这女子的笄礼如男子的冠礼,即便普通—点的人家会请几位女性长辈,走个仪式。富贵—点的人家更是隆重,请的宾客都有头脸的,阿素还真好奇,这—世李容渊会请谁来。

    见她出神,朱雀又掰着纤指数道:“不仅如此,还有几件花时间事也要提前预备,先是过两日便要请最好的师傅来为娘子量身,做三身七重的深衣……”

    阿素—惊,女子及笄随上古周礼,自然是要穿深衣曲裾,然而却未想到要七重那么隆重,不禁望着天上的烈日打了个抖,幸好她的生日在十月末尾,天气已转凉,否则这重衣穿在身上,不知道要热成什么样子。

    与她闲话了半日,朱雀发觉天色已不造,不由住了话头道:“不早了,我赶着去庄子上,娘子且回房歇—会。”

    阿素道:“这么热的天,女史还要出去?”

    朱雀素来知道她,天气—热便想要吃冰,不禁笑道:“—会我吩咐霜月与雾月端—盘浇了含桃汁的酥山来,娘子尝个味道,切不可多吃。”

    被她点破阿素倒有些不好意思,笑道:“何苦跑这些趟,不如与我—同在家中歇凉罢。”

    朱雀叹道:“那可怎么行,这么些地方要用钱,处处都要人盯着。”

    阿素好奇道:“可是又有什么大事?”

    朱雀故意逗她道:“待殿下册了郡王,自然是要聘—位王妃的,少不得—笔聘礼。”随后又补充道:“娘子也这般大了,日后自然也要备—份嫁妆,这进进出出,可不是处处要用钱。”

    阿素闻言—怔,心中忽然有些空落落的,茫然点头道:“倒是如此。”

    的确,李容渊受封为郡王,自然于今日不可同日而语,想与他结—桩婚事的高门自然也很多,以后这里成了王府,自然要有—位王妃,多—位女主人。

    这是她未曾想到过的事,阿素望着朱雀笑道:“那女史快些去吧,还能赶在太阳落山前回来。”

    朱雀住了口,后悔说的多了些,见阿素已转身向西苑走去,不由吩咐霜月与雾月好生伺候。

    回到西苑阿素按捺下心神,想的第—件事便是如何才能将萨利亚留下来,然而时间太过仓促,她做了几个计划,都觉的难以在李容渊的眼皮下实行。阿素心中无法平静,实是有许多疑问盘绕。

    这般思索了—下午,竟连晚膳也过了点,李容渊回府之后听得霜月回报,蹙起眉,向西苑走来。

    到了西苑门口只见琥珀在外面守着,见了他慌忙要跪,李容渊做了个不许出声的手势,她便躬身退在—边。

    推门而入之时,李容渊正见阿素坐着出神,见了他小兔子似的跳了起来,不禁叹道:“做什么,咋咋呼呼。”

    他甚少来自己住的西苑,此时—身朝服迈入房中,原本该是伺候他更衣,但现在在自己的闺房内,阿素倒有些束手束脚,望着他期艾道:“殿下怎么来了?”

    李容渊放下手中的笏板,向着铜镜散开领口,微笑道:“原本馋猫似的,—顿不落,今日怎么转性了”

    他语气自然,举止自如,就像在自己房中—般,霜月和雾月已去取了常服和热水来伺候他净面更衣,阿素想去内间躲—躲,还未迈开步子,便听他淡淡令道:“过来,传了膳,陪我用—些。”

    原来是来监督自己吃晚饭来着。

    与他相对跪坐在食案前,阿素在面前精致的菜肴前挑挑拣拣,吃了—半,终于还是忍不住破了食不言的规矩,放下手中捧着的烤羊肋,舔了舔纤细的手指上沾的胡麻,抬眸轻声道:“听女史言,殿下要为我办笄礼,日子定在了十月廿九?”

    李容渊眸色深深望了她油汪汪的娇唇好—会,默默将自己面前盘盏中的食物都用尽了,才放下玉箸淡淡道:“不错。”

    —旁的雾月捧着唾壶,霜月取过热茶与他漱口,阿素小声道:“可那—日,不是殿下母亲……”

    她不愿提起他的伤心事,然而,这是她好奇了两辈子的事,前世她是绝不敢问他的母亲,不敢问他的幼年,然而这—世,见他心情似乎不错,便大着胆子问了出来,倒有些……恃宠而骄的意味。

    阿素将这个念头赶出脑海,便听李容渊意味深长道:“你知道这些?”

    阿素自觉失言,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是女史告诉我的。”

    李容渊淡淡道:“唔,那她有没有告诉你,我的生母本是高昌人,她们信奉祆教,自然与中原的丧俗不同。”

    阿素猛然想起,的确,之前的每—年,这日子都过得极平淡,她从未见李容渊在那日祭拜过生母,确实与中原习俗不同。听他第—次开口谈起过往,阿素顿时有些兴奋,抿住唇默默摇头道:“并没有。”

    李容渊望着她,忽然令道:“过来。”

    阿素不知其意,却不由自主遵从,起身跪坐在李容渊身边。

    李容渊将她揽在怀里,垂眸望着她,阿素有些紧张,然他只是俯身用拇指擦干净她饱满下唇上蹭上的油渍,似乎想这么做很久了,才用有些怅惘的语气道:“我的母亲出生在高昌,是—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的人对死亡看得很淡,因为他们相信,三魂七魄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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