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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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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 床榻之上的声音慢慢止息,阿素听得一个娇柔之声叹道:“大王……这便要回了。”

    绛真子的声音中透着无边的慵懒,却依旧强撑着起身伺候李延秀更衣。李延秀已领职官, 自不得在平康坊中过夜, 入夜便要离去。

    绛真子与他理好了玉带, 望着他挺拔的身影娇嗔道:“只怕大王回府, 美人在怀, 就将妾身忘在一边去了。” 李延秀一面理好了袍领,一面捏了捏绛真子柔嫩的面颊, 笑道:“过几日, 再来看你。”说完,转身匆匆而去。

    阿素心道,若是绛真子一会要就寝,那他们在床下岂不是一夜都出不去了。然此时忽然有一道光亮射入床下, 接着一个婉转的女声叱道:“还不出来。”

    阿素揉了揉刺痛的眼睛, 发觉绛真子手中端着一盏风灯,正照向床下,想必早已发现床下有人。阿素挣脱李容渊的怀抱,从床下钻了出来, 绛真子俏脸一寒, 正欲开口, 却见另有一人于她身后一同钻出。

    那人身量甚高, 似是闷了许久, 此时方舒展, 长身玉立,径自理了理澜袍玉带,竟是李容渊。绛真子脸色苍白, 端着灯退了一步,怯生生道:“九殿下。”

    她倒不在意方才与李延秀行事被听到,只担心他与那些东瀛人所谋之事被李容渊发觉。

    李容渊似知她所想,望着她淡淡笑了笑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比我更明白。”

    绛真子惶急地点了点头,李容渊转身而出,阿素只得小步跟上。她知道,绛真子业已发觉他们偷听,即便不去向李延秀告密,留着也总是个隐患。李容渊万般缜密,如何会留下这样的漏洞。果然他们走了几步,到了方才那间宴厅,李容渊的亲卫已迎了上来。此时夜已深,宾客们早已散场,那列森严的武卫看起来便格外凌厉。

    李容渊对身边亲卫之长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人望了一眼他身后的绛真子,握住刀柄便向她走去。自见了李容渊,绛真子就心中忐忑,一路凄惶跟在他身后,此时见他果然不愿留自己活命,花容失色。

    阿素心有不忍,绛真子虽是坊中女妓,然而却并没有做错什么,不过是无辜之人,却要受此牵连,丧命于此处。想到此处,她轻轻拉住李容渊的手。

    李容渊沉沉的目光望来,阿素犹豫了片刻才轻声道:“能不能,饶她一命?”

    李容渊神色并无讶异,像是知道她会如此说一般,却也没有应她。绛真子见有活命的机会,哀哀地望着阿素。阿素想了想,硬着头皮补充道:“想来六王对她也不是真心,我觉得这位阿姊是聪明人,也不会为他博上自己性命。”

    绛真子闻言螓首轻点,泣泪道:“妾身只当今日什么也未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即便六王问起,妾身也一个字都不会吐露。”

    李容渊似并不在意她所言,俯身在阿素耳畔道:“你既求我,又如何不应,只是……”

    他的尾音颇有些意味深长,阿素紧张地看着他,李容渊替她理了理有些散乱的衣襟,才翘起唇角道:“你也要应我一件事。”

    他并未说是什么事,阿素有些警惕地望着他,然而李容渊已命亲卫退在一旁,牵起她的手径自向外走去。绛真子发觉捡了条命回来,软倒在地上。阿素最后回望一眼,正见她感激地望着自己,伏地向自己的身影叩首。

    然而他们刚走到大门处,阿素曾见过的那位假母便迎了上来,将他们拦住,她年轻之时也是位美人,此时躬身向着李容渊福了一福,柔声道:“殿下缓行。”

    阿素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疑惑难道还要讨钱不成。那假母的目光在阿素身上转了一转,见她鬓发散乱,双颊绯红的样子,知她原来不是位小郎君,而是位小娘子。又见李容渊牵着她的手,心道无怪每次九殿下来都不需人陪,府中藏着这样的美人,旁人比之岂不若云泥?

    虽如此,有些话她却不得不说,今日众目睽睽之下,她从那粟特商队手中买来的艳姬落入了李容渊怀中,若是此时不讨个好价钱,只怕以后再换人也难要得出高价。

    想到此处,她从怀中取出一个洁白的花串捧在李容渊面前,退了一步,柔声道:“萨莉亚还在等殿下。”

    阿素仔细望了眼那假母,见她纤手中捧着的是一串沙棘花。这花生在沙漠之中,能保存许久,传到长安便及其珍惜,大约是那位胡姬带在身边的,此时自然是借花传情,而假母的意思也不言而喻。

    原来那胡姬名叫萨莉亚,应是被那些粟特商人自小掳来训练歌舞卖到长安来。这样的事原本常见,是丝路上各类人口|交易中的一部分,然而特殊就特殊在,那位胡姬生得极其貌美,想必假母必然花了大价钱。

    望见那假母一脸期待的神色,阿素不禁好笑,她既然选中李容渊做恩客,只怕假母之前花的那些金子都要打水漂了。然而她原以为李容渊会拒绝,却没想到他只闲闲接过那串沙棘花,望着假母微笑道:“过几日我来接人。”

    那假母知道这便是应下了,喜不自胜,恭恭敬敬送他们离去。阿素睁大了眼睛望着李容渊,然而他神态自然,没有一丝异样,见阿素站在那里不动,反而牵起她的手淡淡道:“走了。”

    回去的时候李容渊命人骑着阿素那匹枣红马,而令她与自己一同坐车。宽大舒适的车厢内,阿素见李容渊表情凝重似在沉思,手中却犹自把玩着那串沙棘花,不由转过脸去,望向窗外不去理他。

    然而没过一会,纤手便被捉住,阿素低头,正见李容渊将那串玲珑可爱的沙棘花套在她的手腕上,见她望来,微微翘起唇角。从未见过如此厚颜之人,阿素将花串捋下来,掷回他怀里。花瓣纷纷,再不成形。

    阿素抬起湿漉漉的黑眸望着李容渊,却忽然被扣住腰身拖入怀中,她想挣扎,却被牢牢禁锢。李容渊俯在她耳畔低叹道:“可惜了这花中奇珍,这么远送来,你却不喜欢。”

    阿素不明其意,然而那马车却已停了下来,正在丰乐坊之外。朱雀披着流云帔子站在府门外翘首,见阿素与李容渊一同回来才松下口气,然而待他们迈入府中,还是望着阿素嗔道:“派去寻娘子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现在方可唤他们回来。娘子下次可不能如此这般任性。”

    阿素知道她定是为自己担心半夜,不由悄悄拉住她的手道:“女史莫气,下次再不这般了。”

    见她娇美的小脸一脸恳切,便是有再大的怒气也消弭了,朱雀一面伺候李容渊入寝,一面吩咐人送阿素回西苑。

    回到自己的寝居时夜已深沉,琥珀备好了热水要伺候她洗漱,阿素却拨开她的手径自走到内间,将金丝楠木柜中的一方嵌螺钿紫檀盒取了出来。白团子也亲昵地跳入她怀中,夏日炎热,它身上长毛厚重,热得狠了,颇有些恹恹。

    阿素一面撸着白团子脊背上的白鬣,听它舒服地打着小呼噜,一面望着琥珀道:“你可知我们存下了多少银钱?”

    琥珀未想到她会问这个,走出去将那紫檀盒打开,里面满是些金稞子。琥珀掰着指头数道:“这些是每年过年时节娘子得的岁钱,大约有三十两。”

    “然后还有每月的份例,西苑没有要用钱的地方,一分也未花出去,我替娘子存着,这些年来大约还有百两。”

    “剩下的,便是每年宫里赏下来的珠钗首饰,都是些无价之宝,许是要找和铺子请行家看一看次才知道。”

    阿素不禁咂舌,即便纸贵如长安,置一栋差不多宅子,也不过百金,没想到两年来她竟攒下了这么多钱来。说实话,在吃穿用度上李容渊一点未亏待她,比起前世在家中竟也是不差。只是她知道元氏富有一州之地,阿娘也有三千的食邑,以前在家中侍女皆衣罗绮,佩珠玉,虽不能说富可敌国,那也是鲜有人能比。

    然而此时李容渊并未封王,没有封地,职田和禄米不过也是按照五品来定,他如何养得起这么一大家子的开支。说起来若按前世,不久之后还有一笔西征的军费也是他自行筹措,他的这些钱究竟是哪里来的?

    阿素是真心好奇,然而努力回溯记忆才发觉,对他少年时的经历,她几乎一无所知,似乎她有印象之时,他便已经现在的样子了。

    想到此处阿素不禁叹了口气,原来她对他的了解,也不过如此。阿素一手搂着白团子,一手合上了那紫檀匣子,望着琥珀道:“你去将这些钱都取来,明日随我去个地方。”

    琥珀睁大眼睛望着她,虽不明其意,但还是依言行事。

    第二日是朝日,天未亮李容渊便已入朝。阿素应永仙之邀本应今日入宫,然而她打发了来接她的青牛车,命琥珀去东市另雇了一辆马车来,又请了四个工客充作家仆跟在后面,两人低调上了车,竟是向平康坊而去。

    到了坊门之外,琥珀从未来过这般地方,望着两盏业已熄灭的红灯笼十分好奇。白日里坊内各曲的妓馆自闭门谢客,阿素命马车停在南曲,便有一个小童打着哈欠前来,望见从车上下来两位女客,不禁迟疑道:“娘子们这是?”

    那四个高大的家仆在身后站了一排,接客的小童便有些怯怯,心道这莫不是要来砸场子,阿素扶着琥珀下了车,望着他道:“去请你们假母来。”

    那假母昨夜迎客到半夜,此时被扰了好梦,蹙着眉颇不情愿地走出来,见到阿素心中便是一凛,虽打扮不同,但如此殊众的容貌让她一眼便认出眼前之人就是昨日李容渊身边的那位小娘子。

    那假母望了望阿素,又望了望琥珀,心道连着身边的婢女也是锦衣华服,想必是主人更是金尊玉贵,应是府中极受宠爱的,今日来难道是为了那萨利亚?

    虽心中踟躇,然九殿下身边的人她又如何得罪的起,只得赔着笑迎上去,果然见那小娘子带着婢女踱入室内,点名便要萨利亚出来相见。

    那假母见自己所料无错,心下了然,又怎肯放萨利亚出来相见,眸色一转便想找个借口将此事圆过去。阿素见她无动于衷,望了眼琥珀,琥珀即刻上前道:“为她赎身要多少银钱?这人我们买下了。”

    假母在心中笑了笑,说得倒轻巧,这是她花了百匹蜀锦才换回的艳姬,岂是说买便买得了得。

    然而琥珀并不欲与她多言,只命那四位家仆抬出一个箱子来,其中一人将箱盖打开,那假母顿时倒抽一口冷气。那金匡宝钿箱中满满码放正金稞与未剪的金饼,粗粗看上去竟有百两之多。这已远远高于当初她买下萨利亚时的价格,不禁怦然心动。

    然而她挽着帔子望了阿素一会,心中又有些犹豫,这人是九殿下定下了,若是她私自叫人领走了,到时候无法交代,于是向着琥珀勉强笑道:“娘子说笑了,萨利亚虽是买来的,可妾身却当女儿疼,总要为她找一个好归宿。”

    琥珀大大翻了个白眼,谁不知道这些假母心狠,所谓女儿不过是她压榨挣钱财的工具,她不应,不知心中又打了什么主意。

    正在这僵持的时节,郑妙儿与绛真子姊妹听闻动静也从内厅走了出来。郑妙儿与阿素相熟,望见她的身影便知怎么回事,与绛真子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主意。

    那绛真子昨日蒙阿素求情才活下一条性命,此时自要为她说话,走上前去在假母耳畔道:“阿娘不过是图财,怎么见了这到手的金子倒要往外推。”

    那假母嗔怪地望了她一眼道:“说得倒轻巧,若是一时贪了这钱财,过几日九殿下怪罪下来,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绛真子悄悄望了眼阿素,柔柔一笑道:“阿娘岂非不知,如今这小娘子是九殿下府中极得宠的,阿娘若是强塞人去,反倒是得罪了人,落不到好。”

    她说的句句在理,那假母也是明白人,顿时心中一突,目光转了三转,最后终于又落回那一箱金子上。此时郑妙儿也上前劝道:“绛真妹妹的话无错,九殿下的心性我了解,岂是庸脂俗粉能入得了眼的,不过是当日不忍驳阿娘的面子罢了。阿娘不如收下这金子,反倒成全一桩美事。”

    见两位最得面子的女儿都这么劝,那假母无法,只得命人唤萨利亚出来,又命郑妙儿取了笔墨,在纸上写道:“大周景云二十六年八月二十九,买奴婢壹人,萨利亚,年十九,交与黄金百两。人钱两讫。”

    郑妙儿写好字,将这卖身契交与琥珀收好,两位婢女扶着一位裹在白纱之中的聘婷美人,拎着一个小包裹从室内走了出来。

    那异域美人行至身边,阿素倒唬了一跳,她身量甚高,比如今的自己还要高出一个头去,走起路来纤细的腰肢款摆,让人移不开眼睛。白纱下隐隐可见五官深邃,姿容绝胜,浓密的睫毛扇子垂着。

    琥珀将卖身契与她看了,她乖顺地伏在阿素脚下叩首。

    那假母一面觑着那箱金子,一面握住琥珀的手流泪道:“我这好女儿如今就交给你了。”

    琥珀赶紧抽回手去,命家仆将那女奴送上车去,又嘱咐那假母这事谁也不可告知,若有人问起,便说是被来长安做生意的富商买走了。那假母得了金子心情甚好,连连点头应诺,花枝招展地送阿素与琥珀离去。

    重新上了车,阿素与琥珀坐在一处,悄悄打量坐在另一处那位唤作萨利亚的女奴。她似极累,竟靠在侧壁上闭目,臂间挎着一个小包裹,似乎就是自己的全部家身。

    见到这情景阿素倒有些同情她,这些被贩卖的胡姬都是极小的时候就被掳走,每日受尽鞭挞,忍饥挨饿练习舞蹈,最后不过千里迢迢被卖到长安,成为达官贵人的玩物,可谓身世凄惨。

    想到此处她不禁望着萨利亚开口道:“你的家乡……在哪里?”萨利亚闻言微微摇了摇头依旧不说话。阿素了然,她定然已经没有家了。萨利亚既不愿说的伤心事,她自然也不能再提。好在来之前阿素已为她做好了安排,此时望着窗外道:“一会这马车会到义宁坊,那里是胡人的聚居之处。”说完又命琥珀取出剩下的一小包金稞递与她道:“这些金子足够你在安身立命,若是你还记得家在哪,也可以寻一个商队,让他们带你回家。”

    “总之……”她望着萨利亚补充道:“走了便不要再回来了,须知男人没有一个靠得住的,不值得倾心依靠。”

    闻听此言,萨利亚才饶有兴味地睁开眼睛,阿素此时方发觉,她有一双湛蓝的眸子,似曾相识,然而她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双蓝眸了。摇了摇头将这摸不着边际的念头赶出脑海,阿素再次伸出手将那包金稞递与她,萨利亚深深凝视了她一会,才抬手去接。

    然而就在阿素将要放手之际,手腕忽然被紧紧扣住,一股大力袭来,她被牢牢钳制在对面之人怀里。一旁的琥珀惊呼还未出声,便被肩肘敲击后脑径直倒在车中。

    阿素被萨利亚扣在怀中,此时她才发觉这女奴力气极大,竟胜于成年男子。她忧心琥珀,拼劲全力挣扎却挣不脱,只得瞅准机会狠狠咬了她的手腕一口。顿时鲜血如注。萨利亚捏住她嘴唇令她松口,从身后将反剪住双手,在她耳畔低声道:“动什么,死不了。”

    她的汉话依旧有些生硬,然而声音低沉,身上有沙棘花的香气。阿素汗毛倒竖,这哪是女奴,分明是个男人。蓝眸,美貌,女装,关键的信息触动了阿素心中的某个点,她忽然想起,两年多以前,那场马毬赛上入宫行刺,不正是她身后之人。

    像是要印证她的猜测一般,她感到后背一凉,接着便有一把明晃晃的弯刀从身后抵到颈前。萨利亚在她耳畔沉声道:“若想活命,现在一切都要听我的。”

    阿素此时倒听出他的声音有些虚弱,似受了伤。阿素想起方才他挎在臂间的那个小包裹,想必他的银弯刀就是藏在里面。虽然被用刀抵着,可是她的思路却在飞速地运转,他究竟是谁,这么做又有什么目的。忽然间有一个念头攫住了他,难道他便是李容渊要抓的那高昌乱匪?

    然而并没有更多的时间与她思考,萨利亚拿刀抵着她道:“让马车向东行。”

    阿素无法,只得按照他的吩咐让那马车改道,然而越走越心惊,这马车竟是向着丰乐坊驰去。她心中忽然有一个念头,李容渊究竟知不知道,昨日落入他怀中的便是这个高昌乱匪,而此人还曾入宫行刺,之后便牵涉出自己家那件莫须有的谋反案,那当日这刺客,究竟是否与陷害自家之人是否有关,而李容渊又对这事知道多少?

    阿素越想越心惊,不敢深究,然而马车已在丰乐坊李容渊的府邸门前停下,萨利亚挟着她下了车,虽柔柔顺顺贴在她身后,但那银刀一刻也没有离开她的脊背。

    朱雀闻得通传出来应门,望见阿素笑道:“不是说去赴十三公主的裙幄宴,怎么回来如此之早?”

    然而当目光移到阿素身后的萨利亚身上,顿时眸色一深,不在多言,转身引他们入内。

    跨过高高门槛,朱门关闭的一瞬,阿素瞅准机会,离开他的刀刃扑到朱雀怀中,抓着她的腰急切道:“抓住他,他是乱匪。”

    然而朱雀只是安抚性拍了拍她的肩,反倒神情严肃,上前扶住萨利亚,忧心道:“还好吧。”

    萨利亚脸色苍白如强弩之末,望见朱雀的一瞬似终于松懈下来,整个人支持不住跪倒在地上,勉强以弯刀撑住。朱雀唤人将他扶起来,送往东苑安置。

    阿素怔怔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有一百个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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