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章 红色高跟鞋1
“咳, 这位是红姐，我请来的特约教练。”周一天介绍道，“这位是灵犀武校的徐校长。”
“你好。”徐冲伸出手。
红姐轻笑一声, 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指尖掩住嘴唇，目光在徐冲身上溜了一圈:“还挺帅的嘛。”
周一天无奈:“红姐。”
再这样下去, 以后他都没脸再来灵犀武校搞交流了。
“好嘛好嘛。”红姐摆了摆手，挺直腰背，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步履飒爽地走进校园中。
她环顾四周, 欣赏着灵犀武校的校园风景, 像个进了魔法花园的小女孩一样充满好奇, 处处景观都能引起她的兴趣。
这还是第一次, 有成年女性踏进灵犀武校的园子里！
和红姐一样，灵犀武校的学生们也好奇地打量着这位稀罕的访客，灵犀村可没有这样的人, 村里三十多岁的女人，哪个敢穿的这么张扬！这个年纪的女人，要么在家带孩子, 要么在地里干活, 要么在市场做小生意, 哪有心思把自己收拾得这样……风|骚。
在灵犀村的语言系统里，这种过分的、不符合年龄、身份的漂亮，就叫风|骚, 从小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 武校生们脑袋里第一个冒出的词, 就是这个。
这不是什么好词, 能用上这词的也不是什么“好女人”――虎子和狗娃不约而同皱起眉头, 别开脸，不愿意去看这个刺眼的女人；张铁蛋黝黑的脸颊透出红晕，他心中万分羞愧，他不该看那女人的脚的，他的意志力怎么就这么薄弱呢；刘刚则面露警惕，他的好兄弟刚被这个女人摆了一道，这女人绝对不是什么善茬，为什么汉州大学武术社会邀请这么一个特约教练过来？
张小花偷偷拉了拉酸枣的衣摆，趴在她肩头说:“她的鞋好漂亮。”
酸枣绷着脸，稍微摇了一下头。
在众多复杂的目光中，红姐转过身，带着笑意看向张小花:“小妹妹，很有眼光嘛，这双鞋是我最喜欢的‘舞鞋’，穿上它，你就是舞台的中心，不管别人喜欢也好，讨厌也罢，目光都离不开你。”
张小花一怔，总觉得这话里有话，她忍不住去想，红姐到底什么意思。
“小花，别理她。”酸枣冷着脸说道。
张小花这时才发觉其他人看着红姐的目光都不怎么友善，仿佛她是洪水猛兽避之不及，如果自己表现出对红姐的向往……不，应该说是对那双红色高跟鞋的向往，会不会不太好，其他人会怎么想……
张小花别开脸，不敢再看。
红姐笑吟吟地望着学生们一个个目光躲闪的样子，刚才那个盯着她看的小姑娘也迫于集体压力收回了目光，和其他人融为一体――真有意思。
越来越期待她拿出礼物的那一刻，这些武校生们的表情了。
“红姐，要不我们进入正题吧。”周一天感觉气氛有些微妙，赶忙打圆场。
“这里这么有趣，我还没参观完呢，急什么。”红姐笑道。
接下来的时间里，徐冲带着红姐把学校各处都参观了一遍，红姐连连惊呼，似乎对学校的建筑非常喜欢，尤其是新校舍那个观景台，更是让她流连忘返。
武术社的人陪同红姐参观，时不时听到红姐说一句打趣话，大家发出应酬般的笑声。
这就是武术社的拜访吗。灵犀武校的学生们不由得有些失望。
他们辛辛苦苦准备了一个礼拜，吃了无数苦头，好不容易把腿功提升一个境界，结果――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武术社带来的这个特约教练看起来很不靠谱的样子，尤其是她那双高跟鞋，穿着那么高的跟，她到底是来参加舞会的，当时来切磋武功呢？
“我去练功了。”虎子沉默了一会儿，率先说道。
“我也去。”狗娃一向跟他的好兄弟同进退。
其他武校生也纷纷附和，跟着虎子和狗娃一起去找戚老头上早课。
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真是不值得。
这时候，一阵肆意的笑声传来，武术社观光团从一楼活动大厅里出来，红姐走在最前面，徐冲落后他半步，周一天和其他武术社成员走在后面。
“这地方真不错，”红姐笑道，“改造成度假山庄的话，恐怕比现在更合适呢。”
“咳咳。”周一天感觉再这么提醒下去，他的慢性咽炎都要复发了。
空气一滞，武校生们充满敌意的目光射过来，他们不再出于礼貌掩饰自己的不满，既然这个女人不懂得尊重人，那就别怪他们不给好脸色。
――竟然说他们灵犀武校改造成度假山庄更好？这个女人疯了吧，她到底会不会说话！
“哦，是吗？”徐冲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一直客客气气，红姐有什么问题，他都会回答，这一切都是因为宋明理说汉州大学武术社非常重要，徐冲相信宋明理的信息搜索能力，所以，在陪同武术社的过程中，他会尽量耐心。
但这不代表，触及底线的言论可被容忍。
红姐的目光在徐冲脸上扫过，像是刚刚发现自己的行为好像有些不妥一样，有些惊讶:“哎呀，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徐校长，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要和我一般见识嘛。这样吧，作为赔罪，我现在就把我的礼物拿出来。”
说着，红姐冲身后的武术社社员一招手，示意他们去拿礼物。
不一会儿，社员抱着七八个包装袋来到后院，将包装袋放在小花园中间的空地上。
“这是我精心挑选的礼物，每位都有，就是不知道合不合适。”红姐扭着腰，摇曳生姿地走到包装袋前，示意社员把包装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虽然武校生们此刻对红姐十分不爽，但还是有些好奇她会给他们带来什么礼物。
如果这个红姐真的像她说的那样，精心为他们挑选了礼物，还特地大包小包地带过来，也许她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讨人厌，只是性格怪了点，本身是没有恶意的。
武校生们这样想着，目光集中在社员手上。
社员把手伸进包装袋，端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包装很漂亮，上面还有印花logo。
“来，小妹妹，你过来，看看姐姐送你的礼物，喜不喜欢？”红姐向张小花招了招手。
张小花脸上发烫，她只不过多看了一眼，怎么就被这个红姐盯上了呢。
“来呀。”红姐打开社员手中的盒子，伸出保养精致的纤长手指，拎出一双金红色的高跟鞋。
鲜艳如血的颜色，抛光打磨到无懈可击的皮面，流线完美又难以驾驭的造型，还有在阳光下面一闪一闪的金色反光。
张小花感到自己的灵魂在那一刻都被吸走了。
这个女人，竟然要送她一双红色高跟鞋。
和她自己脚上那双一模一样，那么漂亮，那么张扬……张小花只是一个土里土气的乡村小姑娘，她真的能拥有这样一双耀眼无比的高跟鞋吗？
张小花立刻把自己五根手指能数过来的衣服想了一遍，没有一件能给这双鞋作配的，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她垂下了头。
“怎么，小妹妹，不喜欢吗？”红姐托着那双艺术品一般的高跟鞋，用一种充满诱|惑性的语气说道，“来试试吧，鞋子这东西，不上脚试一下，是感觉不出来的。”
“别去。”酸枣拉住张小花。
酸枣说不出来为什么，但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个女人不怀好意，绝对不是简简单单要送高跟鞋给张小花。
可是，张小花却推开了酸枣的手。
红姐的话像魔音般一遍一遍在张小花耳中响起。
“穿上它，你就是舞台的中心，不管别人喜欢也好，讨厌也罢，目光都离不开你。”
不管别人喜欢也好……讨厌也罢。
你都是舞台的中心。
张小花的家境在灵犀村算是好的，张家人口众多，也算是本地的大姓家族，虽然没有刘家那么有权有势，但亲戚多，互相帮衬，日子过得还算富裕。
为了巩固家族优势，张家的孩子特别多，张小花有四个姐姐，一个弟弟，和其他这种姐弟组合的家庭一样，大家都围着弟弟转，弟弟是永远的中心，而夹在中间的张小花一直不受重视，她和姐姐们一样，上了两年学就不上了，在家帮忙干活，等到年纪大些，就找个人嫁了。
本地人家的女孩都是这样过来的，张小花也从来没有想过抗争，只是上学那两年，她发现班里有很多男生偷偷看她，她意识到自己其实没有那么普通，那么不起眼，其实她长得还不错，再加上她聪明，学习速度特别快，很快就成了学校里的明星人物。
从那时候开始，她的性格变得开朗外向，她享受着被人喜爱、被人关注的感觉，并且决心为此变得更好，不辜负那些目光对她的关注，她勇敢，敢为受欺负的学生发声，她热心，班上的人遇到什么难处她都愿意帮忙。
在灵犀中学的那两年，所有人都喜欢她，她是老师眼中的宠儿，是同学们心中当之无愧的班长……然后，她遇到了酸枣。
那时候的酸枣灰不溜秋，很瘦，两只眼睛大大的，像小猴子，被那双眼睛一望，张小花就感到自己的心都被揪紧了。
我要帮她。张小花心里说。
张小花并不是第一天认识酸枣，她们两个其实有非常遥远的亲戚关系，很小的时候就在一起玩过，只不过酸枣家从村里迁走，她们就再没见过。
后来，酸枣又回到灵犀村，张小花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只知道她被一对夫妻收养，每天放学都会绕着学校一圈圈转，直到天黑了也不回家。
张小花想帮酸枣，却头一次发现帮助人竟然是这么困难的事，酸枣会飞快地逃跑，紧闭着嘴巴不和人交谈，学校里没有人认识她，张小花根本找不到机会接近她。
一股斗志在张小花心中升起，越是难接近，她就越要接近！
一天放学后，张小花跟着酸枣在村里的土路上走了一个小时，天黑之后，酸枣终于站住，跟她说了第一句话:“我……好饿。”
这句话完全出乎张小花预料，她还以为酸枣会问她为什么跟着自己，可能当时酸枣真的很饿吧，张小花知道挨饿的感觉，人饿起来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张小花拿出自己藏的毛票，带着酸枣吃了一顿热腾腾的酸汤面。
从此以后，她们就成了好朋友。
那时候的张小花，还是学校里最亮眼的小花，而酸枣是她身边灰不溜秋的小可怜，没有她就活不下去。
她们一起经历了很多，张小花永远充当着保护者的角色，她替酸枣说话，她冲在人前，所有交际活动都由她承担。
直到张小花退学回家，这一习惯依然延续下来，有时候，张小花都说不清楚，到底是酸枣更需要她，还是她更需要酸枣。
如果没有酸枣，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和村里其他女孩一样，过着一眼望到头的人生，等她也嫁为人妇、一天到晚围着灶台和孩子转的时候，还有人会记得学校里那个明星人物张小花吗？
或许，是她更需要酸枣吧。
这种需要，带着说不清的微妙，当两人的关系平衡还没有被打破时，张小花从没有往深里想过。
后来，她们一起上了灵犀武校。
一切都变了。
酸枣在入学测试中展现出异于常人的天赋，被徐冲一眼看中，甚至把她单独带在身边，言传身教，专门为她设计课程。
戚老头第一次传授壁虎游墙功的时候，学生中最厉害的虎子都做不到的事情，酸枣却可以轻易做到。
集中训练，唯一一个一次通过的人就是酸枣，她甚至还有余力帮助张小花，在张小花爬到脱力的时候，贴心地给她端碗夹菜。
虽然没有人说，但张小花知道，大家都觉得酸枣很厉害。
不愧是徐校长看中的人。
而张小花，不管做什么都是垫底的那个，同学们都很好，从来没有嫌弃过她，可是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她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赶上其他人，更不要说遥遥领先的酸枣。
眼看着酸枣越来越胆大直率，敢于表达自己的意见，再也不需要张小花的代劳；一种名为自信的光芒照亮酸枣的容色，大家发现把脸露出来的酸枣是那种秀气典雅的好看，不张扬，但是很耐看；在平时的校园生活中，酸枣敢于特立独行，话很少，专注地做自己的事，却吸引住同学们的目光，他们认为她很酷，是不好接近的那种厉害人物，而和善友好的张小花只是普通的邻家女孩。
邻家女孩是不配得到目光关注的，张小花越来越不受重视，她不出声，甚至都没人发现她没跟上大部队，有她没她，似乎没什么分别。
张小花迷茫了，她到底为什么要上灵犀山，在这里，酸枣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张小花却迷失了，这就是她跟家里决裂之后选择走上的人生道路吗？
她表面上依然表现得很好，友善、平和、乐于助人，和酸枣如影随形，时不时跟张铁蛋呛声，她很正常，无需担心。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里面的那个自己很不对劲。
这是命运吗？猝不及防的一眼，她看到了那双红色高跟鞋，某些沉埋已久的悸动，重新浮上心头。
她想起自己在灵犀中学上学的那些日子，每天早上，她都会早早起来，对着镜子选一件自己喜欢的衣裙，把头发细细梳起来，只要她想，没有一个人会不喜欢她，在说话的时候怎样笑一下，对方就会短暂地愣住，这些都是她信手拈来的天赋。
看到那双红色高跟鞋，熟悉的悸动又回来了，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充满诱|惑地说:去吧，穿上它，那里才是属于你的舞台。
作者有话说:
没有狗血，不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