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20]星期一
鲤川无惨，十二岁。
“明天应该是晴天吧。”鲤川久留美收拾着柜子里面的东西一些衣服，一些枕垫，还有一双手套。如果明天是晴天的话，她就可以把这些过了一个冬天的东西全都拿出来晒一晒。虽然夏天很好，但是春天也不错。
无惨“嗯”了一声，他转头看见他的父亲真夫把一些冬天没用完的煤炭堆起来，放到安且干燥的地方去。他略微泛红的黑色眼睛随着明媚的春天变得明亮了不少，但依旧泛着冷冷的光。他的性格体现在他的五官和表情上，自他出生起就是这副苍白病弱的模样。
无惨的心空荡荡的，他好像缺少了一些东西，但那东西叫什么、被称作什么，他反而不太清楚了。因为尚未接触过，所以他尽然对那未知的事物的模样充满了憧憬。
他曾经认为，未知会以一种极尽美好的方式、像小牙仙一样来到他的身旁。带着奇幻、神秘以及绮丽的姿态，就像桃太郎、辉夜姬的故事们一样。
但是，那个命中注定的夜晚到来时，无惨才理解了他所缺少的那件事物的真正名字。
被专家们认定的死火山悄悄地爆发了，而引发火山爆发的原因则是五级地震。
当人们还在睡梦之中的时候，大地陷落了。
无惨因为那无法忽略的震感里醒来，他睁大双眼，还在思考如今发生了什么。他的父母先他一步醒来了，具有一些经验的他们迅速拉起无惨往墙角的桌子下面跑去。
但是房屋塌落的速度太快了，在他们还没有往前踏出几步的时候，屋顶就从天上坠落了，这些石砖和木梁混杂在一起，狠狠地压在他们身上。被压断的骨头以及流出来的血，都将那个东西的名字深刻地告诉了无惨。
——残酷。
无法动弹、无法思考，连呼喊都做不到。似乎无人知道废墟之下还埋着目前还活着的人，无惨只得祈祷救生人员来到他们的身边。
他身上那温热的躯体在半天之内就变得冰凉，无惨拥有的世界在一瞬间就变得灰暗了。
饥饿、口渴、疼痛、困倦……在他那虚无缥缈的梦之中，出现了一个高亢而冷酷的女声。
——“把废墟下面的人挖出来。”
……
……
“不要告诉我，难道你真的喜欢上那个孩子了？”乌丸莲耶坐在副驾驶座，他那双锐利的鹰眼并没有紧盯车内的某一个人，他的眼神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眼前各色的车辆中。他戴着的那副金丝眼镜让他略为臃肿的身体多了几分和蔼的气息，但是他的眼睛太尖锐，任何装饰物都无法将其软化。
在被强硬地赶上这辆车之后，这个处在主导位置的男人让无惨发消息给日向。
“让他差不多时间也过来吧。”
无惨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和美知子应该是合作关系。而且，比起绑架他……直接抓人不是更好吗，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呢？
乌丸莲耶说罢，便静静地看着前方。一种无形的压迫力驱使无惨打开了手机，他打开了那个line。
无惨的家庭教师是个很时尚的女大学生，比起邮件和短消息，她更加喜欢用line交流。
她说：因为我很喜欢发可爱的表情包。
日向也迷上了这种聊天方式，而无惨不得不加入他们。
在他静默的时间里，日向给他发了消息。
[笨蛋]：你在哪里？你怎么不见了？
无惨垂着眼睛看着那个备注，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像蜡那样凝固了。
我。在。厕。所。
写完这几个字之后，他合上了手机。
男人嗤笑了一声，“不要告诉我，难道你真的喜欢上那个孩子了？”
无惨的举动看起来很像是为了让还留在游乐园的两个人多玩一会儿。
“我从来都不在乎那家伙……”无惨沉沉地说。他的眼睛没有焦点，但是他的胸腔里正在酝酿一种强烈的恶意。
他从小到大都是个坏种，这就是他的天行为，他只是善于把自己不好的一面藏起来。
因为他总是处在无法自己控制自己的环境之中。
“我倒是听说那孩子是个天才。我见过很多天才，但绝大多数都无法超越时间的洪流，他们大多都被时间淹死在河底了。”
无惨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和美知子有点像，但是美知子的音调很高，而男人的声音总是低沉的状态。
“我还以为她要找那么一个继承人。”
这句话里的“她”显然指代的是话题之中唯一的女性——花野美知子。无惨本想立马反驳“不是”，但是，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美知子其实也知道这回事情呢？她总是足智多谋的，总是顾全大局的，人们总是无法理解她大脑里正在发生以及处理的事件与内容。
“也是时候了吧。”
无惨不说话，只是静静听着对方的自言自语。他的余光落在窗户上，他甚至在考虑待会红灯的时候跳车逃跑合不合适。
[笨蛋]：那我们去鬼屋喽[熊猫鼓掌jpg]
[笨蛋]：[熊猫吃竹子jpg]
[笨蛋]：[星期一jpg]
无惨看着那张被署名为“星期一”的照片，照片上是日向和五条悟两个人头发凌乱的模样——估计是刚刚坐完过山车下来。
无惨的食指弯曲着抵在下巴处，他的眼睛产生了一种疼痛。
……
……
从过山车上下来之后，花野日向觉得晕乎乎的。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把那些七歪八翘的发丝大部分都给拉了下来。还有衣服，衣服上有好多褶皱，他也一一捋平了。
“你的头发看起来好稳定……你该不会涂了发胶吧！”在注意到五条悟的那头软发依然保持着原来的造型之后，日向的脑袋灵光一现，得出了这个完全错误的结论。
五条悟挑了挑眉，他非常满意自己的头发。
坐完一趟过山车之后，他们又坐了第二趟。等彻底从那个园区离开之后，日向往进来的地方望了望，却发现无惨不坐在那里了。
哪去了？
日向发了消息给对方，无惨几乎是秒答了。
“原来在上厕所。”日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脑袋后面乱丛丛的头发，“接下来去哪里？”
五条悟宛如掷骰子一般地在游乐项目里随手一指——鬼屋。
日向又把这个消息告知了对方，同时还附上了他们刚刚拍的照片。
无惨没像之前那样秒回。
荣幸等了一会儿，得到了一个表情包的回复。
[无惨]：[鄙视jpg]
隐约之中好似有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字母倾向的花野日向反而更高兴了，他其实还怕无惨不搭理他呢。
他们兴冲冲地往鬼屋那边去，他们选的主题是[幽灵医院]。工作人员都非常敬业，其中的红舌头鬼把日向吓到了。
从鬼屋出来之后，日向竖起大拇指赞扬了那名表现优良的工作人员。可五条悟却轻飘飘地说：“我觉得，那可能是真的。”
日向，日向张大了嘴巴。
他已经不愿再去回想那只红舌头鬼的样貌了。
已经中午了，是时候吃午饭了。
可令日向着急的是，无惨依然不在原地。这时他发消息人家也不理，打电话过去却显示对方的手机已关机。
花野日向忧心忡忡地找到了工作人员，但是工作人员也没有注意过。想要去保安处调查一下监控的他却也被告知，只有设施口和园区大门口有监控，这种边路是不被纳入监控范围中的。
日向又在周围找了一圈，但依然没有无惨的踪影。
他该不会又像昨天那样离家出走了吧？
五条悟的眼睛在眼眶里迅速地移动着，过多的信息正在向他涌来。可外界的信息那么多，他也找到任何一分熟悉的内容。
“他不在这里了。”五条悟笃定地说，“他也许自己离开了。或者，他被人带走了。”
五条悟认为，花野无惨不会悄悄离开的。至少今天不会。
在几天的相处里，五条悟认为花野无惨是一个只要处理自我事件就会大张旗鼓的少年，他明明可以做到像昆虫那样无声无息，但是他却往往不那么做。
日向哑住了。
他希望无惨是自己走了，而不是被人带走了。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事情。
就在他焦急忙慌的时刻，他的电话响了。日向本以为是无惨的，但是来电显示人却是另一个人。
他疑惑地接通了电话，“您好？”
电视机的声音。
在客厅吗？
酒水碰撞杯壁的声音。
“老地方见，你家的小朋友看起来很不高兴。”
日向的眼睛变得比之前更圆了，他不懂，他无法理解。
为什么无惨会到“boss”那边去呢？
“看起来你总是多灾多难。”五条悟老成地说。
在得知无惨在那个地方后，日向的担忧减少了。至少，他能没好气地回答白发男孩的话了。
“对呀，谁能给我一个理由？”
五条悟耸了耸肩膀，“那你走吧，我等会让人来接我。”
日向眯着眼睛看着这位小小五条君，“不行，我觉得太危险了！”遭遇了一轮又一轮的生理以及心理上折磨到日向，在沉思良久之后，他用五条悟的手机拨打了110。然后，他躲了起来。
利用了人民警察护送男孩回家的花野日向毫无愧疚和羞耻心。
反正他刚才捏着嗓子用五条悟的手机打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