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厉雀拼命忍着眼泪, 只觉得男子落泪未免太过丢人和羞耻，尤其是落泪的原因，竟然只是因为做了个噩梦, 梦见失去了她。
她要是知道了，会不会觉得他太过软弱, 不够可靠，这样的男人不值得托付终身？
可是他一想起那噩梦的内容，即便知道只是个梦，心中仍会忍不住的惊悸不已, 无比后怕。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对不对？”
他偏执的压制少女身上，不停的询问不停的询问：“你不会离开我，对不对？对不对？对不对？”
察觉到即便转换场景也无法安抚他心中的躁动，也无法顺利引导他内心的恐慌转为欢愉, 伊荼娜担心他万一真的无意识封锁了梦境，她可能就难以突破他的限制离开，不由得心生焦虑。
厉雀的神识没有姜玉鸣那么强大，但也没有弱小多少, 之前是他不会控制，毫无防备，现在要是万一锁死, 魅魔恐怕就很难出去——
不行，还是得趁着现在立刻离开。
伊荼娜猛地将压在身上的少年掀了下去, 变成了女上男下, 厉雀怔了一下, 眼神迷离了片刻。
他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但并没有反抗。只要她没有流露出准备离开的意思, 他对她就可以说是无有不应。
魅魔察觉到了这一点，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她俯下身去，极尽风情的诱他陷入情动之中，当厉雀失神之时，立即抓住机会抽身而去。
倒霉，倒霉。
伊荼娜气呼呼的想，什么都没吃到，白忙一趟。
她退出梦境，睡在地上的岩朗却耳朵一动，立即睁开了眼睛，望向了窗外。
在所有修行之人的耳中，那厉鬼啸叫的声音在消停了好几天后，再一次尖锐的仿佛要冲破云端般的响了起来。
“怎么了？”
岩朗醒来的响动似乎惊动了睡在床上的伊荼娜，她撑起了身体，看了过来。因为没能吃到好吃的食物，魅魔的神色怏怏不乐，垂着眉眼，有气无力的模样，倒也像是睡眼惺忪。
“你有没有听见？”岩朗没有在伊荼娜的身上感受到修行的痕迹，但又下意识的觉得她不是一般人，因而一句话说了一半。
“什么？”
“鬼哭。”
伊荼娜没忍住接道：“狼嚎？”
岩朗：“……”
他无视了她那半截话，道：“这附近有座山，山上有一只厉鬼。修行之人在那座山的周围设立了界碑，警告人类不要靠近，但常有妖类不识人类的文字，被追杀的时候走投无路闯进去，以为能博一线生机，但事实上……全死在了里面。”
岩朗神色有些凝重道：“有些修行之人便故意将妖往那里赶，借那恶鬼之手杀妖，把那座山称为诛妖场，又因为那厉鬼不知为何不能踏出青灵山的有限范围一步，便一直无人招惹。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我已经听见那厉鬼鬼哭两次，或许是出了什么异变，不知道会不会引起什么变故，招来危险。”
伊荼娜问道：“如果他不能离开青灵山的话，不管怎么鬼哭都没关系吧？”
“倒也未必。当初死在青灵山的人那么多，只有一个化了鬼，有人猜测，也许是他死的时候，附近有翟子法器在，被他所惊醒，认他为主，但也束缚住了他。可是一直往里面驱赶妖族，他吞噬了那么多力量后，如果有一天超过了翟子法器的力量，说不定就会破封而出，肆虐天下。”
说到这里，岩朗冷笑了一声：“那些修仙之人口口声声诛邪除恶，若是那厉鬼出世，全是被他们喂养大的，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收场。”
伊荼娜沉思了一会儿，道：“现在想这些也于事无补，还是快些休息吧，你的伤还没好。”
听见关心，岩朗顿了顿，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又回到了地上的床褥上躺了下去。
魅魔凝视着他睡觉时放在一旁的木簪，由于同处一屋，并不需要拿在手中，隔着一段距离，也能呼唤。
她在意念中道：“小兔。”
庄子真很快回应了她。“怎么了？我在。”
“我饿了……”
庄子真愣了愣，想起了她的食物是什么——欢愉。
“你的食物来源出事了吗？”
他知道她之前大多数时候，都是去青灵山上觅食，偶尔抓住机会，才能进入姜玉鸣的梦境。
“嗯。青灵山上的食物叫做厉雀，我这次准备去进餐，但是他想把我关在里面不让我走，以防万一我还没吃到就跑了。”伊荼娜语气闷闷不乐，“我现在好饿。”
“那那只狼妖呢？”
“不行，他是准同伴。同伴和食物不一样。”
“那……我呢？”
“小兔也不一样，小兔是新的王！小兔想要梦境，随时都可以找我！”
“不是，我是说，我愿意给你提供食物。”
“真的！？”
“嗯，”庄子真的语气很轻快，似乎很开心：“随时都可以。”
“那你现在在哪里？”
“已经带着玉鸣回到八重云天了。”
“我的入梦范围到不了那么远。”
“没关系，”庄子真笑了笑，“我的神识范围可以到那么远，你来找我就是。”
伊荼娜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哇！真的吗！？小兔你真棒！我会给你最棒最棒的梦境，最快乐最快乐的欢愉！我好爱你！”
庄子真白皙如细瓷般的皮肤，顿时又涨红了。
……
等到第二天太阳升起，庄子真从梦境中苏醒，看着身边纯净无瑕，简洁空旷的洞府，没有伊荼娜的身影，一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直到有道童轻轻敲了敲门，才敲破了他的恍惚。
只听门外的声音恭敬热情道：“代掌门，掌门出关了。您看您要不要过去？”
庄子真顿时一愣，“今日是……不对，掌门提前出关了？”
徐逸仙每五十年出关一次，但如今距离那一日还差了几个月，庄子真一开始以为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导致他把这件事完全抛之脑后，忘得一干二净了，可仔细一算，才发现他没有错过时间。
发生什么事了？
也许是因为心里有些心虚，庄子真下意识就立即站了起来道：“我立刻过去。”
只是刚一起身，他就觉得小腹酸疼，双腿发软，庄子真顿在原地缓了缓，又感觉到贴身里裤那湿了一块，非得换身衣服不可。
毕竟是……最棒最棒的梦境，最快乐最快乐的欢愉。
想起昨夜的梦，庄子真就忍不住涨红了脸，有些无奈又很是满足的轻轻叹了口气。
……
当庄子真来到徐逸仙闭关的洞府时，他正在发呆。
如果说庄子真看起来像是月光下的仙人般高洁出尘，柔和悲悯，徐逸仙看起来就像是张扬高傲的武神，身材高大挺拔，肌肉紧实流畅，看起来就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会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碾死面前的敌人。
这归功于他那硬挺的轮廓，不笑不语时，神色沉稳而大气，威严而淡漠，叫人不敢冒犯。
但他只要一笑，一说话，一切都没有了。
一瞧见庄子真，徐逸仙咧嘴一笑，丝毫没有高冷气息道：“阿真！好久不见！”
庄子真也笑了笑，从袖子里掏出一本玉册：“我把这五十年的重要公文都带过来了。”
虽然看似只有一本，但仙家手段可以近乎无限的收容，徐逸仙知道自己只要一打开，册页甚至能把整个洞府铺满。
他疯狂摆手，丝毫不感兴趣：“不必不必，我说过了，师弟办事我很放心，不必每次都带给我看。”
但他每次都这么说，庄子真每次还是会带，也不管他到底有没有看过。
他忠实的履行着自己作为“代掌门”的职责，并且丝毫也不僭越。
徐逸仙知道他这个脾气，有些时候都觉得有些无奈，他只好收下庄子真带来的玉册，然后问道：“玉鸣最近怎么样？”
他接掌掌门之位后，就开始了漫长的闭关之旅，不仅掌门之责都丢给了庄子真，中途出来抽空收了个徒弟，却也几乎从没指点教导过什么，一直放养，都是庄子真帮忙教授姜玉鸣修行。可他并不是不关心这个徒弟，每次出关都会仔细询问情况。
庄子真温和道：“他的剑术比你上次出关时，又有进步了。”
“恐女的毛病呢？”
庄子真苦笑道：“还是没有好转。”
“唉。”徐逸仙叹了口气，“他的弱点就算能隐瞒一时，总不能隐瞒一世，若是被人发现，危急关头恐怕是会丢掉性命的。”
“而且……”他顿了顿，“他似乎对人动心了？”
庄子真一愣，“怎么说？”
“昨日他来我洞府前，大约是以为我在闭关听不见他说话，说了很久很久。”徐逸仙一脸的怅然：“他说他喜欢上了一个凡女，一开始他没有明白自己的心意，结果昨天那女子嫁给别人了。”
庄子真听完，觉得有些奇怪的想了想，歪了歪头：“师兄你闭关的时候听得到别人说的话？”
一般人闭关时，可都是五感封闭的啊。
徐逸仙顿了顿，随即大手一挥：“那不重要。师弟你还小，大人的事情不要多问。”
庄子真有些无奈的心想，也只有在师兄面前，他将近千岁也还算是“还小”。
而徐逸仙叹了口气，继续姜玉鸣失恋的话题道：“这也不能怪他，仙门之中少有人教导情爱之事，他毫无经验，自然难免受伤。”
“不过，玉鸣也到这个年纪了啊……而且，连他那么不解风情、视女子为洪水猛兽的少年，居然都会心动，而我！而我！”说到这里，他陡然激动了起来，“我都快一千三百岁了！竟然还没有尝过爱情的苦！师弟！你说这像话吗！？你说这合理吗？！”
庄子真劝道：“师兄，你闭关了五百年，几乎没见过外人，如何认识女子？而且你为什么如此执着，这很重要吗？”
“这当然很重要！！”徐逸仙大声道，“师弟你还小，你根本不懂成年男性的痛苦！呜呜呜呜呜一千三百年的老光棍，这是人过的日子吗？我想要个媳妇有什么错？？”
“……我也成年了。”
“我不管！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个孩子！”徐逸仙丝毫不管庄子真的反驳，他哀哀的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道：“现在徒弟都跑到我前头去了，阿真，只有我们师兄弟相依为命了……”
“唔。”
察觉到了庄子真语气中的迟疑之意，徐逸仙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目光如电：“师弟，你不要告诉我，我闭关的时候，你已经有道侣了？？”
“……没有。”
岂料他这么说完，徐逸仙定定的看着他看了一会儿，顿时搂着他的肩膀，哭的更悲恸大声了：“师弟啊！以你那皑皑如雪，皎皎如月的风姿，居然都找不到道侣，这年头找个媳妇都这么难了吗！？”
庄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