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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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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衣族地内, 族长宅邸中。

    羽衣瑛二听了下属的汇报,木然无声的沉默着。

    下面跪着一串负责追捕“宇佐木奈奈”的羽衣,领头的羽衣丸手满脸是泪,几乎把头埋到地里:“属下无能……没能抓住害了就也先生的真凶……属下无能……”

    “行了, 她比你们加起来都强, 这件事也赖不得你, 把头抬起来吧。”

    瑛二平静的说着, 不想他这么一说,底下跪着的羽衣全都哭了,就是一个个的都憋着哭声, 土下座着不想让他看见了伤心。

    室内一片死寂,仿佛无人一般。

    瑛二坐在椅子上, 整个人像深海一样幽静,看不出丝毫波澜。没能抓到宇智波泉奈的事投入他这片深海中,像块石头一样寂静的沉了下去,没有激起任何声响。

    良久, 众人才听到他轻如耳语的呢喃:“好冷啊……”

    “明明已经是春天了,为什么还这么冷呢……”

    孤身一人坐在上首的青年长叹一声,闭上眼睛, 脸上缓缓露出了疲态。

    “你们说……是不是只有当战争停止,天气才会重新变得暖和起来?”

    另一边, 宇智波族长大宅中。

    宇智波泉奈被兄长问的一愣,之后脸上就增添了几分黯然。

    “别问了,哥哥。”

    他偏头继续看着庭院, 目光灰暗又无神, “我什么都不能说。”

    不能说?

    宇智波斑皱了皱眉, 斟酌半晌, 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不能说就不说,人回来了比什么都强。”

    他这样满不在乎的说着,犀利的眉峰稍微一挑,便带出一股睥睨的傲气,“那些家伙的蠢话不需要在意,知道吗?”

    宇智波泉奈微微一愣,随即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嗯,我不会在意的。”他乖乖点了点头,然后好笑的看着自家哥哥像是被顺毛了一样露出满意的表情。

    只是笑过之后,他又忍不住觉得有些落寞。

    关于羽衣的事,被毒药控制的他确实不能说,但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不想说。

    他已经体会过毒发时是什么感觉。说实话,蜂毒不愧为蜂毒之名,毒发的瞬间就能让人浑身麻痹,浑身上下都像是被上万只蜜蜂蛰咬一样剧痛不已,根本不可能开口讲话,或者拿笔写字。

    就连吞下那一颗蛊毒,都让他感觉耗尽了毕生的力气。能在那种虚弱的状态下逃出生天,全靠他进化了的写轮眼,以及对羽衣族地和追兵的熟悉。

    ……不过说到底,中毒也只是他的借口而已。真想留下情报的话,他完全可以把生死置之度外,用写轮眼留下情报。

    可是,在杀死就也先生之后,他别说费心传递情报了,就连这个念头都不曾升起过——证据就是他现在还活的好好的。

    为什么呢?

    ……其实答案他是知道的。

    宇智波泉奈想起小村就也最后的那个眼神,只感觉眼眶又开始发热了。

    他牢记着自己是宇智波一族的泉奈,所以才会在被发现身份后杀掉小村就也,因为他不想做家族的叛徒。

    但是,在杀掉小村就也,伪装了现场嫁祸给千手,再拼死回到族地之后,他才在那种钻心的悔恨和痛苦下惊觉自己已经失去了本心,失去了对宇智波的狂热忠诚。

    在这生命的短短最后七天中,他开始客观又清醒的去看待甚至批评自己的族人,开始发自内心的厌恶自己也曾和他们一样,如此目光短浅,心胸狭隘。

    宇智波泉奈抬头看天,一眼望去,他只能看见被围墙和树冠围绕的一寸小小的天地,而过去整天只知道围绕着这一寸天地斗来斗去的他,也确实像是瑛二先生嘴中的井底之蛙一样,局限于小族和世仇,看不见外面的世界是多么辽阔而美丽。

    可是让他看到世界的代价,却是那样沉重而令人痛苦。

    现在的他……已经再也做不回原来那个“宇智波的泉奈”了。

    ……算了,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宇智波泉奈抬手抹了把眼睛,压下那股不争气的泪意。

    这几天他哭的比过去十九年都多,但无论他怎么哭,已经背负在身上的罪孽都不可能再洗刷干净了。

    “哥哥。”他开口用微哑的声线呼唤着斑,轻声问出了自己此刻最想问的问题:“你还没有放弃自己小时候的梦想,对不对?”

    宇智波斑一怔,继而挤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容:“放弃又如何,不放弃又如何。”

    他也转开视线看向天空,不知想到了什么,冷硬的面庞看起来有些阴郁:“反正,宇智波和羽衣已经不可能和好了。”

    宇智波泉奈呼吸一窒,过了一会儿才讷讷道:“对不起……”

    “这又不是你的错。”斑显然知道他是为什么道歉,不怎么在意的摆了摆手,“当年的我太天真了,真以为一直瞒下去就万事大吉。但事实上,就算你不说,他也迟早会知道的。我跟他……”

    他顿了顿,想起上次在南贺川边的谈话,脸上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便染上了一分伤痛,“……我们终究不可能。”

    宇智波泉奈闻言,目光沉沉的打量了一会儿他凌厉的眉峰和冷傲的眉宇,眼神逐渐晦涩不明。

    他撇开了视线,语气难辨的说:“不……我反倒觉得,哥哥的优势现在才正要体现出来。”

    宇智波斑一愣:“什么意思?”

    他诧异的看着沉默不语的弟弟,想了想又奇怪道:“说起来,你以前不是一直不乐意我想着他吗?连提都不愿意让我提?”怎么今天反倒自己提起来了?听语气好像还挺……挺鼓励他去追求瑛二的?

    泉奈意味不明的摇摇头,凑过去低落的抱了抱他。

    “哥哥,你一定要和瑛二先……和羽衣瑛二和好,和羽衣一族顺利结盟啊。”

    斑有些反应不得的回抱住他,闻言差点没瞪出写轮眼看看眼前这人到底是谁:“泉、泉奈?你真的是泉奈吗?不不不,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的啦。”在亲近的人面前总会变得超级小天使的泉奈鼓了鼓脸,放开他闷闷不乐地瞪了他一眼,“你以后要是敢对羽衣瑛二不好,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宇智波斑:“哈??!”

    想起白天兄长离开时满脸怀疑人生的模样,宇智波泉奈忍不住失笑。

    从鼻子哼出的笑音在夜色中传出很远,愈发显得这片林地空旷又寂静,细细听来仿佛能听见他自己的心跳声。

    ……真安静啊。

    宇智波泉奈轻轻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头顶不断飘落着花瓣的樱花树,目光渐渐失神。

    羽衣一族族长一脉的身上总会纹有花朵形的纹身,族地内外也种着漂亮的樱花树。不过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在远离族地的地方也种了不少樱花,他选择的就是其中一颗。

    以前曾听他的哥哥说过,瑛二先生左侧蝴蝶骨的边缘纹着一串紫藤花。大约是因为常常会想起对方吧,哥哥总会不自觉地收集带有紫藤花味道或图样的东西,比如熏香、手帕甚至和服之类。

    但他又怕自己和父亲发现,所以总把那些小玩意藏的严严实实的,只会偶尔把它们翻出来,盯着其中一样发呆。

    他以为自己没发现,其实自己早就发现了,只是懒得戳破而已。

    说起来,以前不了解的时候,他以为那种纹身只是身份的象征,还为哥哥靠这个来纪念对方而感到夸张和牙酸……

    但是来到羽衣族地后他才发现,纹身代表的花朵和本人的联系其实非常密切,起码瑛二先生就喜欢用紫藤花入药和制毒,蝶屋的院子里也种着一株漂亮的紫藤花树,所以他身上总沾染着淡淡的紫藤花香气。

    结束和猿飞的战争、回到族地那天,他就从对方身上闻到过这种浅淡又清新的花香。

    那个时候,他曾从自己头上拈下一瓣粉白色的樱花。

    宇智波泉奈想到这里,不由得露出了一抹温柔又略带怅然的笑容。

    这么一想,能死在樱花树下好像也不错。

    黑发青年闭了闭眼睛,神色很快变得决绝。

    他咬破拇指后飞快结印,往地上一拍便召唤出了自己的通灵忍猫,然后抬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世间,便毅然决然的挖出了自己的眼睛,将它们封印了起来。

    “先回通灵地,然后明天早上用逆通灵的方式……把这双眼睛和这封信交给斑哥。”

    他空洞的眼下流淌着血泪,忍着痛将封印卷轴和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信绑在了忍猫的脖子上,嘴里如此交代着。

    信里写着他精心编造的谎言,详细讲述了他这一年内被“恶毒的敌人”操纵和奴役的经过,以及自己好不容易逃回来却仍然逃不出对方的控制,所以决定自我了结的事。

    ……嗯,基本上是把瑛二先生的形象丑化了一百倍之后再瞎编出来的小故事,就当作他对那个人最初下毒坑害自己的小小报复吧。

    想起羽衣瑛二给自己下毒的时候那夸张的演技,以及自己被吓个半死后乖乖就范的丢人样子,泉奈的嘴角忍不住轻轻勾起,摸索着揉了揉忍猫的脑袋:“去吧。”

    忍猫“喵喵”叫了两声,化作一团白烟消失在了空气中。

    泉奈心里的大石陡然放下,松了口气往后靠在树上,伸手取出了包里的起爆符。

    对宇智波来说,身上最宝贵的东西就是眼睛,而作为一个忍者来说,储存着最多情报的地方则是大脑,所以他绝不能将这两样东西留在外面。

    如果死在族地里,他倒是不必处理自己的尸体,但是瑛二先生的毒辨识度太高,被人认出来后势必会再次激化宇智波和羽衣的矛盾,哥哥和瑛二先生这辈子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过去的他或许还会对此喜闻乐见,但现在……呵呵,他还是自己了结自己吧。

    起身将起爆符在周围贴了一圈,宇智波泉奈冷汗淋漓的重新坐下来,神色麻木的发了会儿呆,忽然抬手摸了把脸上越来越多的血液。

    “奇怪啊,按理来说……应该早就停止出血了才对……”

    他张嘴发出沙哑的声音,音量越来越小,最终完全化作了微微颤抖的、带着哭腔的哽咽。

    漆黑一片的视野中看不到一丝光明,周围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在静静回响,静得连风声穿林而过的“沙沙”声都清晰不已。

    好像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好安静啊……真的好安静啊……

    宇智波泉奈脸上的血越擦越多,到最后他也不知道那到底是血还是别的什么,只是略显粗鲁的最后抹了两把就咬牙将自己蜷缩了起来,像是害怕一样将脸埋在膝盖里发抖。

    眼前的世界一片黑暗,周围又静又冷,无边的恐惧像是潮水一样缓缓从心底蔓延上来,如同跗骨之蛆一般渗进了他的骨头里,带来恐怖的孤寂和阴冷。

    该动手了——理智这样说着。

    很简单,只需要掷出一柄苦无,周围的起爆符就会发生连锁爆炸,将他炸的连渣都不剩。

    宇智波的手里剑术举世闻名,苦无更是他从小玩到大的武器,就算没了眼睛也不会射不中目标,所以……所以……

    樱花树下,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的青年紧紧攥住自己的衣服,单薄的肩头在初春寒凉的夜色中不断颤抖,咬着唇哭的无声无息。

    在这一刻,宇智波泉奈不受控制的想起了自己和兄长相处的日常,想起了父亲严厉却又慈爱的面容,想起了自己短暂的一生中本以为早已忘却的点点滴滴。

    ……但更多的,他想起的是羽衣瑛二的笑容。

    在因为那个突发的“契机”想起一切之前,他和那个人相处时明明是那么自然而亲密,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战场上磨练出的默契……

    他们曾在战场上将后背交给彼此,曾在营帐里头对头的对着地图商量计策,曾因为无意中的四目相对而会心微笑。

    那个时候,瑛二先生比谁都要信任他,他会豪爽的教导他谋略和战术,会在他举一反三的时候一脸欣喜的揉乱他的头,会慷慨无私的传授他自己的刀法,会在他受伤的时候一脸紧张的守在他床边,攥着他的手语气急切的唤他……

    奈奈。

    可是那时候,他唤的人是他,也不是他。

    是他亲手把那个温暖如灿阳的人毁掉了。

    掺杂着鲜血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宇智波泉奈紧紧的握住自己的双肘,在一片令人崩溃的黑暗中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虽然无论说多少句对不起都没有用,但是至少……请让他在死亡之前承认自己的丑陋和罪过,还有无可救药的愚蠢和胆小。

    承认他……早已爱上了他。

    一支苦无从泉奈手中飞了出去。

    在代表死亡的爆炸声响起时,双目失明的青年木呆呆的倚着树干,在最后一刻轻如耳语的呢喃道:“瑛二先生……”

    惊人的热量如同炙阳般膨胀开来。

    下一刻,一股看不见的巨力突然扯住了他的后领,像是拔萝卜一样将他猛地揪了起来,飞一样的离开了原地!

    “什——?!”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淹没了泉奈错愕的声音,强烈的剧痛在双耳炸开,只一瞬间便令他头疼欲裂,几乎被震的当场晕厥。

    但他到底还是挣扎着没有晕过去,而是在一阵耳鸣和眩晕中拼命的抓紧了那人的衣服,像是抓住了最后一颗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攥在手里,本已停止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对…不起……”

    气力全无的嘶哑声音从他的喉咙里发出。

    头顶的人沉默地抱着他远离爆炸,毫无反应,也无动于衷。

    但宇智波泉奈却像是在认出他是谁的那一刻,便受到了来自神明的恩惠和救赎一般,将其他所有的事都一股脑忘记了,只知道用双手紧紧的抓住他,一遍又一遍的说着自己在最后都想要传达的话:“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空气里弥漫着硝烟的气息。

    宇智波泉奈将头埋在那个人冰冷的衣物里,嗅到了紫藤花浅淡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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