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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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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我戏谑的称作“小猪”的孩子,就是直毘人的小崽子禅院直哉。

    这小人儿有着禅院家标志性的绿眼睛黑头发,身上穿着绣有精美暗纹的宽袖和服,身后还簇拥着一大群侍从。

    只不过这群侍从显然已经被调教完毕,看到我回来便悄无声息的避去了院子里,只留下两个贴身照顾直哉的侍女。

    而这两个侍女也很懂规矩的站在墙角,在我“教导”直哉时连眼皮都不敢抬,自然无法解救他们的小少爷于水深火热之中。

    禅院直哉只能自己面对我。

    不出我所料的,听到我又在戏谑的叫他“小猪”,直哉像只爆炸的炮仗一样跳了起来,白嫩的面皮涨得通红。

    “无礼之徒!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我可是禅院家的嫡子,身为家主的老头唯一的孩子!你今天居然敢放本少爷的鸽子,让本少爷还得来这么偏僻的地方亲自找你!你、你不要以为你长的还算不错,本少爷就会对你另眼相待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会出现在我的住处。

    不过我放你鸽子这事不能怪我啊,要怪只能怪你老爹嘛。

    我毫无负罪感的这样想着,低头瞥了眼这个小陀螺一样绕着我转的小少爷。

    在他的抱怨开始转为惯例的垃圾话时,我勾起了唇角,一边笑眯眯的把和服袖子卷起来,一边在心里第无数次扼腕——

    多可爱一孩子,可惜长了张嘴。

    “你是不是在心里说我坏话?!”

    我的小猪敏锐的察觉到了我的心不在焉,气得嗷嗷直叫,“伏黑瑛二——疼!!”

    我张开给熊孩子弹了个脑瓜崩的手,一把按住他乒乓球一样小巧脆弱的脑壳,笑容和煦道:“我再问一遍,你该叫我什么,小猪?”

    “……”

    在侍女们眼观鼻鼻观心的沉默中,禅院直哉精致如人偶的小脸飞快地涨成了一颗番茄。

    他死死地闭着嘴,水汪汪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我,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哈哈,就知道这熊孩子不会乖乖听话。

    但就是因为这样,事情才有意思嘛。

    我眉眼弯弯的笑着,按着他的脑袋毫不客气的晃了晃:“看来你今天很有精神啊,小猪,也许我们可以再玩一次【荡秋千】?”

    “你——!!”

    小猪被我晃的踉踉跄跄,却对头顶铁钳一样的大手完全束手无策,更别提我说出的话对他来说是多么恐怖。

    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的愤怒飞速减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地惊疑和惧怕,仰头瞪大眼睛看着我,似乎不敢相信我居然会这么残忍。

    我微笑着俯视着他,用鼻子哼出了一声笑音:“嗯?”

    直哉小小的身体颤动了一下,慢慢耻辱的咬住下唇,两只小拳头死死攥紧了裤子,声音细弱蚊蝇:“老……老师……”

    我把一只手放在耳边:“什么?”

    “老——”直哉简直要咬碎了一口小乳牙,他幼小的身体微不可察的发着抖,大吼的声音带上了无法掩饰的哭腔:“老师——!!”

    哦呀哦呀,这就哭了吗。

    我挑了挑眉,指尖轻轻拨开他被我揉得凌乱的细软发丝,不出意外的发现我的小猪正瑟瑟发抖着,委屈又可怜的掉金豆子。

    我居高临下的凝视着这个便宜学生。

    禅院直哉这个孩子,和我的心头宝甚尔以及直毘人这个尚且没烂到家的男人不同,他是我得出禅院一族“除了脸和身体,其他都是垃圾”这一看法的重要依据之一。

    他今年才三岁,诸如高傲、颐指气使、自命不凡、目中无人之类的糟糕特质便全部出现在了他身上,假以时日,肯定会成为人见人厌的社会毒瘤吧。

    这位小少爷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将堂兄弟都当做蠢货,从不将侍从当做人,而像我这样不姓禅院的人,在他眼里都是“庶民”,是身份低微的“卑贱者”。

    他在地位低于他的人面前是如此恶劣又嘴贱,但在直毘人那样掌握生杀大权的人面前,却又伏低做小,乖巧可爱的像只小猫。

    啧啧,说真的,就算是如此喜欢小孩的我,有时候看着他也会发自内心的觉得——这啥玩意儿啊?

    最关键的是,他不止性格差到极点,脑子也不怎么好使。

    我甚至怀疑他那个漂亮的小脑瓜纯粹就是个摆设,不然他怎么会有胆子在动动手指头就能宰了他的人——比如我——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作死呢?

    我上次看见他这样又菜又蠢又欠扁又没自知之明的人……还是在上一次。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长见识了,啧啧。

    所以在直毘人提出由我来当他儿子的老师时,我是抱着“人到底能贱到什么程度呢”——这种研究珍稀动物的想法答应的。

    不过老师就是老师,自认非常负责的我既然领了这个差事,就不可能再放任直哉继续长歪,所以我从来不会惯着他耍脾气、任性或是嘴贱,而是会认真的教导他。

    只是有些时候,因为这小子的嘴巴实在很考验人的耐性——所以我可能、大概、也许,会采取那么一点点偏激的手段。

    真的就是一点点。

    才不是被一个三岁的小屁孩痛骂下等人之后,就笑眯眯的激将他去完成各种超纲的学习任务,欣赏他狼狈不堪、无能狂怒的样子,三天两头逗得他尖叫、怒骂、崩溃,直至哭喊服软。

    才不是哦。

    像今天这样小小的吓唬他一下,也只是为了让他懂得什么叫“尊师重道”嘛。

    谁能想到这孩子这么不经逗,稍微吓一吓就哭了呢。

    唉,果然还是太娇气了,需要老师我好好的磨砺他才行!

    “走吧小猪,正好你自己把自己送上门来了,那我们就试试看在一个小时内补上你今天的全部课程好了!”

    我愉快的提溜起小不点,在他“这怎么可能做到啊你这个恶魔”的大吼声中朝书房走去。

    我住的地方是一个独立的小庭院,距离主宅有些远,更靠近驱俱留队的队舍和大片大片空荡荡的训练场。

    做了直哉的老师之后,直毘人修改了一下我的院落,将一整块训练场圈进了我的院子里,让我以后可以在这里教导直哉。

    嘛,不过到目前为止,这个还没开始实践训练的三岁小人儿唯一一次踏上它,就是不久前他非要见识我的术式时。

    那时候我催生出了遮天蔽日的巨大植物,粗壮的树根虬曲着塞满了视野范围内的所有空间,直接将白日变为了黑夜,茂密交错的枝干中蕴藏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生命力。

    我就是在那时发现直哉确实是个有天分的孩子——他被我夹在腋下俯视着那些远古怪兽一般巨大的树根时,竟然敏锐的感受到了其中沉睡的可怕力量,被吓得哇哇大哭。

    从那以后,直哉就多了个恐高的毛病,而我的术式,也被他充满童趣(恐惧?)的称作“荡秋千”。

    这就是我刚刚拿“荡秋千”来吓唬他的原因。

    奇怪的是,在那次印象深(恐)刻(怖)的课外活动之后,直哉非但没有因为害怕而远离我,反而变得更加粘人了。

    他以前叫我“喂”“庶民”“下贱的外姓人”,现在却直呼我的名字“瑛二”;以前见了我总是一脸厌恶,仿佛我是什么臭不可闻的垃圾,现在却见了面就急不可耐的扑上来,虽然嘴巴依旧很贱,眼里却隐约闪烁着星光。

    还有今天,根据我平时的观察,这小鬼绝对不是什么热爱学习的人设,但他却为了补上今天的课特意到我的住处来找我?

    更离谱的是,有一次我听到两个下人在说我的闲话,本想哈哈一笑不做理会,转头却看见直哉小脸阴鸷的站在拐角,后来就再也没见过那两个下人。

    ……我不理解。

    这宛如一夕之间从黑粉变毒唯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讲真,虽然我很擅长让别人死心塌地的为我所用甚至为我去死,但这次我真的什么都没干啊!!

    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搞不懂的禅院增加了!!

    不过幸好,除了那些奇奇怪怪的地方,直哉在我面前还是像原来那样蠢得可爱,一颗漂亮的小脑瓜还是只用来当摆设,不愧我为他起的“小猪”之名。

    这让我由衷地松了口气,生怕一不小心教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学生。

    不错,直哉,你就继续做一只没脑子的漂亮小猪就好!老师对你的要求真的不高,就算嘴贱,只要你跑得快,将来就不至于被套麻袋打死的!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怜爱的揉了把小猪的黑头毛。

    正皱着小眉头努力学认字的男童白了我一眼,奶声奶气的张嘴说出贱人贱语:“别对我动手动脚的!你应该老老实实坐在原地,珍惜近距离瞻仰本少爷完美无瑕的脸的机会!”

    呦呵,几天不见又学会新词儿了,跟我说“瞻仰”?

    我戳了戳小孩白白嫩嫩的脸蛋儿,笑眯眯道:“你是哪来的八婆哇?男子汉成天在意自己的脸,娘不娘啊,小猪?”

    “——!!”

    直哉猛地瞪大了眼睛,白净的小脸骤然一片绯红,抬手就拍开了我:“你你你怎么能碰我的脸??!”

    我:“……?”

    我困惑了一秒,继而恍然大悟,咧着嘴上手就掐了过去:“我不止碰了,我还掐了呢!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你你你——!!”直哉被我的恶劣气得不轻,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头顶都冒出了白色的蒸汽,“你不知廉耻!!”

    我:“???”

    我不知廉耻?!

    我一时大为困惑——不是,这跟廉耻有什么关系?只是掐了掐脸而已,这怎么就不知廉耻了?!

    不等我收回“尼玛震撼我全家”的表情,直哉便跳下了椅子,气急败坏的吼了一句:“别跟上来!”就转身跑了。

    我呆了几秒,反应过来后气极反笑,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他,一把揪起他的后领:“臭小子你给我过来!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知道不知廉耻是什么意思吗?!”

    “——?!”

    随着我不由自主放大的声音铿锵落地。

    直哉小小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整个人突兀的僵在了半空,像一只被命运扼住后颈肉的猫一样安静了下来。

    我微微一顿:“直哉?”

    直哉没有回答我。

    与之相对的,他漂亮上挑的眼尾飞速蹿红,嘴巴颤巍巍的张开,发出受伤的小兽一样可怜的呜咽声,绿眼睛里盈满恐惧又脆弱的水光。

    一股异样的香气四散开来。

    我眉心一跳,条件反射的扒开他的衣领去看他的后颈。

    ——那里小巧白嫩的腺体已经张开了,彩叶草的甘甜气息一下子随着遮盖物的离去扑面而来,浓厚的让人窒息。

    我的瞳孔微微一缩,手指条件反射的一紧,差点把他扔出去。

    但我最后一刻还是收住了冲动,屏住呼吸把他放下,有些急促的后退了好几步:“你怎么会有信息素?!”

    这孩子才三岁,离分化起码还有十年啊?!

    而且这个等级……要命,我刚才真的吸进去了!

    该死的,怎么偏偏是今天出这样的乌龙!

    直哉一落地就将自己蜷缩了起来,面对我的质问只知道噼里啪啦的掉眼泪,小脸哭得通红,半点不见平时的机灵劲儿。

    我烦躁的皱了皱眉,转头问他的两个侍女:“他为什么会有信息素?你们都知道什么?!”

    此刻的我或许已经收不住周身的气势了,更何况s级alpha本身就对其他所有性别都具有种族决定性的压制力——两个一看就是beta的侍女被我吓得“噗通”两声跪在地上,额头紧贴地面、瑟瑟发抖着说不出话来。

    而直哉还在哭。

    情绪激动和体液溢出是信息素最好的催化剂,这是镶嵌在遗传基因之中、为了繁衍而进化出的本能,而直哉很不巧的两项都占了。

    随着他的哭泣,植物清甜的气味迅速弥散开来,我再也顾不得许多,扭头就推开了障子门,却在看清那个廊下等待的身影时脚步一顿,心下不由得沉了沉。

    “哦,瑛二,授课已经结束了吗?”

    禅院直毘人站在院子里,听见声音后笑着转过身。

    我没心情回答他,只是深吸一口气,隐于宽袖中的两手紧紧握成拳。

    万万没想到,我居然会以【这种方式】离开禅院家……

    “瑛二?你怎么了?”

    没有被搭理的直毘人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有些担心的向我走来。

    只是他还没接近我,就率先脸色一变,目光犀利的射向墙角:“谁?!”

    “……啧。”

    一声细微的咋舌在空中响起,刚分别不久的黑发少年不情不愿的从墙上探出头,揉着脖子两眼瞥向一边,“事先声明,我只是来拿咒具的,才不是故意偷听。”

    ……哈哈,你们禅院一个接一个的,来的还挺齐啊。

    我闭上眼睛嘲讽的想着,心中控制不住的涌现出一股躁郁,一瞬间对这个四四方方的院落、对眼前的所有人所有事都生出了一股强烈的毁灭欲。

    但这不是【我】该有的情绪。

    我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愈发感到愤怒。

    “……什么味道?”

    离我最近的直毘人突然轻喃了一声,听声音似乎又转向了我,“瑛二,你……?!”

    我睁开眼睛,正对上他难以置信又无比惊喜的视线。

    ——啊、啊,果然无论看多少次……

    这种眼神都还是那么恶心。

    男人的脸隐藏在阴影里,听到家主的声音,他微微扯动嘴角,露出了一抹残酷而无味的笑容。

    禅院甚尔注视着伏黑瑛二的那抹笑,不知为何突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然而不等他深究那种源自本能的、对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支配者深深的臣服欲,伏黑瑛二惊艳出众的声线便再次响起,带着丝丝令人耳热的性感笑意。

    “那是我的信息素哦,直毘人。柏树檀香木的味道,是不是很好闻?”

    什——?!

    禅院甚尔只感觉“嗡”的一声,被突如其来的惊天秘密炸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反应不得的瞪着伏黑瑛二。

    他刚才说什么?

    信息素?beta会有信息素?!

    ——不,不对,伏黑瑛二他根本就不是beta,他是al……!!

    “轰隆隆——!!”

    狰狞粗壮的树根突然冲天而起,打断了禅院甚尔的思绪,在他震惊的注视下迅速将伏黑瑛二和禅院直毘人包围了起来。

    “好了,未成年和不相干的人都出去,这里没你们的事儿。”

    伴随着这句语调冷漠的话,几根藤蔓将禅院直哉和两个侍女粗暴的丢了出来,甩动的同时隐约带出一股馥郁的草木香。

    那味道就像伏黑瑛二给人的感觉,温柔中透着坚定,像森林和大地一般令人安心。

    禅院甚尔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在那一刻突然被不知名的冲动驱使,冲上前扒住一道还没合拢的缝隙朝里面喊道:“等等、瑛二!我——!!”

    我什么?

    少年的嘴张了张,脸颊和心里都烧得滚烫,却慌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退下吧,甚尔。”

    逐渐缩小的缝隙中,蓝发青年轻声回应着他,扭头露出了一双深得发黑的眼睛。

    “接下来是大人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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