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走进屋内，正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山水画，两边各一个纱灯。画前一张三联木橱，上方摆着瓷器。
右边隔断内靠窗摆着一张罗汉床，上方一个榻几，两边各坐一人。见有人来，便双双看向秦琼。
罗汉床对面雕窗下摆着梨木桌椅，方桌上方摆着一副棋盘。
青霜率先站起身行礼，另一名女子优雅起身，跟青霜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气质，肌肤莹白，眼尾上挑，更妩媚动人。
那妩媚女子先开口：“哟，稀客，这不是咱们的太子妃吗？”
秦琼看向她，问道：“你也是太子的良娣？”
“是，叫我隐娘就行。哦，我姓……”方隐娘顿了一下，“……方。”
“按照规矩我应该叫你姐姐，不过我比你大太多，这声姐姐着实叫不出口。”
隐娘缓缓坐了回去，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并未让秦琼落座，现下屋内只有两张冷椅。
秦琼不在意称呼这些：“没关系，你喜欢怎样就怎样。”
隐娘打量着眼前人，这时她第一见太子妃。樱唇琼鼻，脸蛋小巧，尤其是那一双眸子明净清澈。只是表情冷淡了些，明明说的话很亲近，却仍然觉得有距离感。
不过瞬间，隐娘脸上就露出几分亲切笑容来：“太子妃别站着了，快坐。”
坐的自然是棋桌旁。
青梅在一旁有些着急，太子妃不是来树立威严的吗？怎么这氛围有点不对劲。
秦琼随意一问：“你来东宫多久了？”
隐娘：“已有一年了。”
秦琼：“是殿下看上你的？或又是赐婚？”
隐娘撩了一下耳边碎发，不知她试探还是何意，道：“是那年皇后娘娘为殿下选妃，挑中我一个县丞之女，我才来的东宫。”
“原来也不是他自己选的。”秦琼轻轻嘀咕了一声。
隐娘闻言以为她暗自比较，心中冷笑，道：“不过青霜是殿下亲自挑选的，您也看见了，我都这岁数了当然不讨殿下喜爱，依我看殿下最喜欢的，还是青霜。”
秦琼随着隐娘的目光看向一旁的青霜，难怪那日在书房外能看见她。
触及到秦琼的目光，青霜微微低下头，暗暗皱了皱眉头。
隐娘却像是未察觉般接着说道：“不过现在不一样了，自从太子妃来了，自然是太子妃最受宠爱了，青霜你说是不是？”
这下青霜眉头皱得越深，板着脸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结合来之前青梅在她耳边念叨的，秦琼好像明白了点。不过她无意争来争去，况且她也不想找任何人的麻烦。“殿下喜欢谁是什么天大的事吗？”
隐娘懒懒靠在榻几上，闻言略有诧异，正色道：“你真的不在意？”
秦琼眉心微低似有疑惑：“为何要在意？不过是一个屋檐下住着，饿不着冻不着便是最好，其余的都不重要。”
隐娘噗嗤一笑：“我怎么不知道，太子妃原也有天真的一面。”
秦琼根本不懂弦外之音，目光不经意扫过棋盘，道：“上次见过青霜，我今日便是来找她的。”她对做人一事执着得很，上次的失败反倒激起她的斗志。交友，便也列入她的计划之中。
青霜有些意外，她抬起头：“找我的？”
“上次我们匆匆见过一面。”秦琼想起上次见面让她印象深刻。
青霜没想到她还记得，面上略微有些不自然：“上次……按照礼数我本该亲自去请安，太子妃恕罪。”
“既是见面，我过来也是一样。”秦琼来到这里，见过的人为数不多，和段皇后不同，青霜气质虽冷硬却不扎人，应该是可以交友的对象。
隐娘在一旁看了半天，这太子妃饶是她也看不懂。两人皆很意外，太子妃比传闻中要好相处许多。
不知是不是秦琼看棋盘的眼神过于明显，青霜终于开口谈到棋：“太子妃可会下棋？”
秦琼一听，坐直了身子摇摇头。
难得来了兴致，隐娘突然起身走到秦琼对面坐下，开口道：“真的不会？可想学？”
没想到的是秦琼学得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和隐娘对弈，不相上下，隐娘说她有天赋。
“你算是我教过的里面最聪颖的，一教就会的可不多。”
秦琼笑笑：“那也是你教的好。”
隐娘不语，黑棋白棋相间，秦琼落子时，发现她冻红的指尖。
隐娘朝着门口守着的宫女，吩咐了句宫女就出去了。
不一会儿便拿来一个不旧不新的汤婆子，隐娘捏着棋子朝宫女手中看了一眼，将手中的棋子落在棋盘上：“咱们院里也没有新的了，这是我用过的，不嫌弃就将就一下吧。”
宫女将汤婆子向前递过去，秦琼接过，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扑鼻而来。“谢谢，我比较畏寒。你们好像都不怕冷。”
青霜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隐娘笑了笑也没解释。
到底没想到两人能下半天的棋，竟觉得时间比以往过得快些。隐娘看时辰差不多了，下完这盘棋便劝人回去。
只是青霜憋了半天的话，终于在人走后能问了。“你明明知道……还说那些话干什么？”
而隐娘不以为意道：“你可知道太子妃都做了什么？”
青霜：“自然是知道的，但太子妃在陛下皇后面前也维护过殿下啊，这你也是知道的啊。”
“好了，知道你维护殿下，没想到连太子妃你也护着。”
没等青霜开口，隐娘就抱着汤婆子悠悠然地往门口走。这是秦琼刚刚还给她的，还留有余温。这种东西，偶尔用用也挺好。
青霜看着她的背影小声说道：“你不也教她下棋。”
隐娘出了门，群萃院不大，一眼便能望到头。于是便瞧见还未离开的秦琼与宫女站在门前。
秦琼也没想到在这里能听见有福的声音。
正准备帮忙开门的宫女也听到紫月的声音，一时也停住了动作。
有福公公亲自送紫月回群萃院，在紫月看来，自己还是有几分面子，不由地背就挺了几分。
而有福表面温和有礼，心里想的却是，我不亲自送你回群萃院，还真怕你找到殿下那去，到时候冲撞了殿下。
有福将人送到了立马就想走，紫月却出声留住了他：“有福公公，殿下什么时候再来群萃院啊？”
有福：“等着就行。”
紫月追问道：“公公您告诉我，殿下是不是因为不喜欢我，厌恶我，才不见我的？”
有福无奈，这样的问题他都听腻了，平常但凡遇见她就要问。“紫月姑娘，别的先不提。你现在可是住的单独的房间？”
紫月：“是。”
有福：“也没让紫月姑娘继续做宫女的活儿吧？”
紫月：“对。”
有福：“那紫月姑娘还有什么不满的？”
紫月一急，声音就大了些：“太子殿下他……他不宠幸我！”
有福一愣。
“噗嗤。”
正听到这，秦琼发觉隐娘站在了身后。
“太子妃要回去了，还不快开门？”在隐娘的示意下，宫女终于上前将门打开。
门里门外的人相见，紫月的脸一下子又黑又红。
有福见是秦琼立马上前行礼，紫月觉得难堪，一跺脚就进了院子。
有福趁机称殿下找他也走了，隐娘朝着紫月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道：“说她是宫女，不是，殿下的女人也不是，我要是她也急。”
秦琼问她：“太子为什么不喜欢她？”
隐娘只穿了棉衣未披狐裘，坦坦荡荡站在寒风中，嘴角噙着笑道：“她啊叫紫月，原本是坤宁宫里的大宫女。坤宁宫你知道吧，她是皇后的人。”
说完也不管秦琼是否明白，边往回走边道：“您也快回去吧，这天怪冷的。”
秦琼拢了拢自己的狐裘领子，这人是怎么边说天冷又不穿衣的。
回去的路上，青梅又忍不住开始念叨。
秦琼也认真听着，无非就是后院女子皆争风吃醋、明争暗斗，何况是太子的后院。
让她要摆出太子妃的威严，别人才会尊重你，到时候让她们骑到头上失了太子妃的身份。
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对她们和颜悦色，越和善越被人看不起。
青梅几乎是将自己在宫中看到的仅有的了解全数说出。
青梅说得也没错，自古后宫不就是这样的吗？秦琼不反驳，可她本不是这里的人。她尊重永昭国的人，但注定也不会按照青梅所说的去做。
宫廷灯笼华贵精美，于夜色中高挂。
刚刚离开的有福公公又出现在了玉英殿，见了秦琼脸上露出和蔼恭敬的笑容。
“娘娘可回来了，再晚点就来不及做准备了。”
秦琼问：“准备什么？”
有福：“今夜殿下来玉英殿歇息，命我提前来通知太子妃娘娘。”
秦琼有些没反应过来，青梅率先解下身上的荷包塞到有福公公手里。
“我哪能要这个啊。”
“公公收着吧。”
有福推脱着，最后还是收下了。“玉英殿先准备着吧，估摸着不到一个时辰殿下就能过来了。”
“谢有福公公。”青梅行了个礼。
秦琼也被青梅拉去沐浴，穿上被熏了香的亵衣。
她自然是觉得李连奚来与不来是没什么不同的，索性将那册子拿出来。想到今日刚学的下棋，怕忘了，就随意记了几笔。
“娘娘，您屋里的地龙加了些炭火，不会冷的，您就安心等殿下过来吧。”
青梅说完也退了出去。
烛火摇曳生泪，不一会儿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身影推门而入。
秦琼猛地回神，没由来的一阵慌乱之下将册子塞进了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