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可是好气。
萧方一手背后，又问小桃：“还不知你家小姐贵姓。”
小桃又揖一礼：“我家小姐便是王三夫人的娘家妹妹，沈家二小姐”
萧方点点头，对着萧衍数落道：“你这身体，一直这样怎么行。该好好强健下筋骨了，怎得连个闺阁小姐都拉不住，回头我得给父王说，让他给你找个人，好好监督你。”
萧衍没有回话，也没有辩解，态度依旧浑不在意，只是露出不耐烦再留在此地的表情，直到萧方对唐燕薇点点头，两人一起往外院方向走去。
等到原地只剩下唐燕薇主仆二人，小桃指指手里的包袱：“这个…还换吗？”
唐燕薇摇摇头：“还是算了吧，谁知道再去换还会发生什么事。”
两人相视一笑，回到主宴那边随着人流告辞。
王家门口，大少夫人曲氏站在通往外院的垂花拱门前，唐燕薇见礼告辞后正欲走，忽听后面曲氏又道：“沈二小姐请先留步。”
唐燕薇疑惑转身，便见曲氏已来到她前面。拉起她的手，曲氏两手拢起着把唐燕薇的手包裹起来，又轻轻拍了拍：“我对沈二小姐有两句心里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般问当不当讲的，那基本就是非讲不可了。这不是一句询问，而是开场白的客套。
唐燕薇从善如流：“大少夫人请说。”
曲氏长相温婉，说起话来也轻声细语：“珍珠的母亲历来是个不管事的，她自己也是个糊涂的，往日里大家看在谢府的面上都纵着她，嫁过来三郎也事事顺着她，性子就养得越发娇纵，还望你多多担待呀。”
曲氏说这话的声音极其好听，但是这意思听起来真是极其刺耳。
莫非她知晓今日这事的是非曲折？若是知道，她这话解释了沈珍珠如此张扬跋扈的原因，但是却没有半分为她行为道歉的意思。这话摆明说的是欺负了你，就欺负了，你忍着就是了。
若是不知，她为何偏偏跑来跟自己说这些话。
唐燕薇还真是有点羡慕沈珍珠，去哪里都被人宠着，还真是好命啊！王家近年虽被皇权压制，但是簪缨世家，底气足，说话做事都透漏着一种睥睨众人的傲慢。
不露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唐燕薇微笑回道：“大少夫人说笑了，姐姐有沈家和王家护着，如何轮得着我来担待，您先忙着，告辞了！”
她说完带着小桃转身就走，再不停留。
曲氏依旧笑意盈盈继续送别宾客，面上不见任何变化。
马车上，小桃义愤填膺：“真该给大少夫人的酒水里也下点□□。”
唐燕薇放下手里的糕点，用手帕擦擦嘴角：“那药须得配合使用，我只在厢房留了引子，若你下了，大少夫人没进去，也是无用。”
小桃顿时有点沮丧，撅撅嘴：“可是好气，明明先做错事的是他们。”
唐燕薇看着车厢里虚无的一点，细语道：“谁实力强，谁说了算，所以咱们须得尽快强大起来”
唐燕薇此话一出，车厢里陷入了一片静默。停顿片刻后，她又道：“今日之事多亏了连翘，还是想办法尽早助她脱身吧。”
小桃欲言又止：“除夕那晚，我威逼利诱许久才说动她，今日若非她提前通风报信，我们恐怕应对得不会这么轻松。如今大小姐在王家后院，我们再想找个合适的人选，怕没那么容易。”
“此前我已从薛姨娘处拿了她的卖身契，给沈珍珠放了个赝品进去，为防夜长梦多，还应提早安排，万一被沈珍珠发现，连翘就走不掉了。”唐燕薇还是坚持。
小桃见改变不了唐燕薇的心意，只能答应：“我稍后让老祁帮忙安排，看她是回老家还是有别的地方要去，都满足她。”
唐燕薇点点头：“帮了我的人，我都记在心里，绝不让她再受我之累。”等了一会又补充道：“我现在已经不是刚进府那会的沈二小姐，毫无自保之力。沈珍珠现在也不单是沈家大小姐了。”
小桃打开车帘，看外面热闹的街景从眼前一一掠过。
掌灯时分，王家后院大夫人房里，王崇礼从外面进来，怒气冲冲地坐在太师椅上。
把丫鬟们打发下去后，他忍不住出声：“都是你娘家的好侄儿，害我王家明日就要成为整个上京城的笑话了。”
王大夫人脸色也不好，没好气地回道：“怎得都怪凡哥儿，若非被人算计，他一个外男如何能到得了内院。”
“那还不是你治家不严？”王崇礼现在迫切需要一个发泄口，无论王大夫人如何说他总归是要找个理由发一发火的。
不过王崇礼这话也激怒了王大夫人，她豁然站起身，柳眉倒竖：“我治家不严？”
来回走了两步又站到王崇礼面前：“我治家严能防得住自己人？当初劝老爷不要与沈家结亲，老爷偏不听啊”
王大夫人说到生气处用一只手的手背拍在另一只手的手心，意思是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
“她在沈府时处处跋扈，进得咱们府又惹出这许多幺蛾子。把守前后院的小厮已经交代，就是她身边的丫头那会把他叫走帮忙找个东西，才导致凡哥儿过去的。”
王大夫人说得生气，坐在另一边的太师椅上扭头再不看他，不时用手帕擦擦眼角的泪。
王崇礼被说得面皮微红，讪讪解释道：“她毕竟是谢家唯一的亲外甥女，谢家总不会对她置之不理的，我这还不是为了宇儿打算。”
不提王沅宇还好，提起她的宇儿，王大夫人又是怒从心头起。
王崇礼本来打算让二儿子王沅浚娶沈珍珠，这样既跟谢家间接有了姻亲关系，又不会让小儿子娶妻不贤。
哪知冰人上门以后，传回来的消息却是，沈家属意的女婿人选是王沅宇。王崇礼问过王沅宇对此事的意见，他也没有反对，便做主定下了这个婚事。
外人不晓得沈家这些年与谢家的真实关系，王大夫人却是知晓内里曲折的。
当年先皇后还在时，王大夫人经常被招进宫陪伴凤仪，先皇后给她讲过的世家秘辛，其中就包括谢袅袅是如何嫁给沈洪的。
沈洪当年殿试入了前三甲，因同期考生不是老就是丑，只有沈洪不但功名在身，而且生得俊美无俦。
张榜以后，京中贵女见之无不倾心，他迅速成为各家乘龙快婿的热门人选。
然沈洪言道，家中乡下已有妻子儿女，糟糠之妻不下堂，婉拒了各家抛来的橄榄枝。
谢家谢丞相，当时位列三卿，家中先头已有三个儿子，其夫人求神拜佛许久，年近半百才生下谢袅袅，又因产后血崩，伤了元气，未几年便撒手人寰。
自幼丧母，父兄便对谢袅袅越发怜惜。她在父兄宠爱中长大，一应物什皆为上乘，凡她所学，无不是名师所授，因此十五岁便在京中素有才名。又因其容貌秀丽，引京中无数才子折腰。
顺德帝曾有意让谢袅袅入宫为妃，遭到谢丞相的强烈反对而作罢。
谢袅袅如此家世才情，按照一般女人轨迹，应是嫁入寻常世家，成为当家主母，进而朝廷命妇，过完雍容华贵的一生。
然而谢袅袅遇到了沈洪。
她对沈洪一见倾心，非君不嫁。大约是从小过得太顺，沈洪的拒绝激起了谢袅袅的好强之心。她设计了沈洪，与他有了夫妻之实，甚至一夜春风就怀上了沈珍珠。
谢氏一门，满门清贵，决不允许嫡女为人妾室，然而事已至此，谢丞相不得不拖着病体亲自斡旋。
虽不知两家人是如何达成了一致意见，但谢袅袅最终还是如愿以偿地嫁给沈洪成为了沈大夫人。
不过就以后沈洪的行事来看，这些年谢家有事，沈洪从来都是礼到人不到。
而且他的官职初始为翰林院编修，为从七品。经过十几年的漫长官途，到现在也不过是个神乐署署正，正六品的闲职。谢家在其仕途上应是从未帮助寸许。
包括谢袅袅与沈洪婚后，她从一个热衷于闺阁交际的才女，变成个每日只知吃斋念佛的信徒，沈家一应家事都由薛姨娘来操持，谢家对此也从未有只言片语的不满流出。
如今谢老太爷早已仙去，谢袅袅三个哥哥虽从未对外甥女说什么个不字，但也仅限于满足些吃穿用度等一些物质要求了。
沈珍珠带过门的嫁妆是丰厚，以沈府这些年的财力，当不能及，应是先前谢袅袅的全部嫁妆。但是王崇礼想要通过沈珍珠让谢家再提供些别的什么帮助，怕是不用想了。
这些往事和其中的利害关系，王大夫人早就跟王崇礼一一讲明白了，但他好像是鬼迷了心窍，一门心思就是要攀这门亲。
如今儿媳妇已经娶了回来，最爱的小儿子也给搭了进去，但是未来王家会走一条什么样的路还未可知。
王大夫人悔不当初自己没有以死相逼，不结这门亲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