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23：家属
“你喜欢的人是我吗？”他打破沉默，突然发问。
“嗯？”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向我表白？那我直接答应就可以了？
“…昨晚你是这么问木飞的。”他继续说。
我脸色顿时红润起来，思绪瞬间回到刚才表弟的沉浸式表演中，表弟说小明昨晚也醉了，小明说他今天才醒酒，果然男人嘴里没一句靠谱的话。
我一顿手忙脚乱，解释：“我当时喝多了！把木飞认成…”
把木飞认成你了。
但“你”这个字，我咽回肚子里了，勇气总会在关键时刻缺席。
然后我看到他笑了。
他笑个不停，好像一点也不介意我失败的“告白”，又或者他知道那是一场乌龙，只是被此刻面前的我认真解释的模样逗笑了。
“你随便笑吧，反正我失忆了。”我皱眉，理直气壮的说。
他在努力缓解我的慌张，我也很配合的开起玩笑。
我用开玩笑的语气提起昨晚的醉宿：“还有之后在你家我也失忆了，你随便笑吧。”
他收起笑容，若有所思，然后肯定得回答我：“之后在我家，我也失忆了。”
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和收敛的笑容，我猜这句他没说谎。
所以，昨晚，在他家，就当无事发生。
表弟发来信息催我回去做饭，小明顺势邀请表弟和秦露来他家做客。
小明正在厨房娴熟的颠勺，表弟坐在客厅沙发上忐忑不安，他略显担忧，低声问我：“小马老师亲自下厨，那饭能吃吗？”
我嗦一口茶，淡淡回：“把心放肚子里，你小马老师不会下毒的。”
“可比下毒更惨的是无从下嘴、无法下咽啊。”表弟咬着手瑟瑟发抖。
秦露接话：“小马老师敢在小怡姐面前露这一手，必是有两把刷子的。”
我一口茶呛在嗓子眼，秦露贴心递上纸巾，继续对表弟说：“看小怡姐这么淡定，肯定吃过不止一次了，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说的好有道理。”表弟一副恍然大悟豁然开朗的表情。
秀恩爱这个操作，按理说应该是由当事人来秀，结果我本人还没张嘴，就被两个小孩子替我秀完了，我此地无银的轻咳一声，把茶杯挡在脸前，试图遮挡住一些不受控制蔓延的潮红。
我余光看向在厨房忙碌的小明挺拔的身影，满眼自信，我坚信，小明很快就会收获两枚小粉丝。
果然，在饭上桌后，表弟先是被秀色可餐的摆盘吸引，一口下肚瞬间惊叹小马老师惊人的厨艺，进化成小马老师的迷弟。
“小马老师！你应该去咱们学校食堂租个窗口，人气绝对爆棚！”
小明轻敲表弟的脑壳：“小子，会说话就多说点。”
秦露虽没言语，但积极点头，认可表弟的提议。
看来这俩小孩儿苦学校食堂久矣。
饭后，我专门拉上两个小朋友去了超市采购瓜果蔬菜，毕竟总吃小明的让我过意不去，尤其这次还是带着两张嘴去吃白食…我在蔬菜区精挑细选，表弟在肉食区放肆游荡，秦露在甜食区长久驻足，我感叹，一千个人心中的哈姆雷特有一千种口味。
我推着购物车走到秦露身边，拍了拍她的肩，温柔说：“想吃什么就放进来，姐姐请你们。”
秦露被我突然的问话惊到，她看向我，平静说：“我不吃甜食。”
“那你在甜食区看什么？”
秦露目光重新回到货架上，轻飘飘回答：“看戏。”
我顺着她目光的方向，透过货架上的缝隙，看到对面一对中年男女，体态微圆但面容姣好的女人正拉着男人的手撒娇，男人热情给予回应，举止亲昵的同时又警惕的左顾右盼。
我重新看向秦露，她藏在货架后面，目不转睛盯着两人，自言自语：“瞧呀，我那昨天还很暴躁的父亲大人现在在那个女人面前笑得多开心啊。”
我怒火中烧，说罢就要上前替秦露主持公道，却被秦露一把拉住，她看着我，幽幽开口：“我妈都不介意，关我什么事？”
我的一腔怒火被秦露一句话浇灭，耳边回荡起表弟说的那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我轻轻抚上秦露的肩，想着应该说些什么善解人意的话来安慰她，却听见表弟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阿姐快来！烤鸡要现付钱！”
我和秦露同时看向表弟，他正拎着两袋红的诱人的食材，撒了欢的跑跑跳跳，颇有人类返祖的现象。
秦露的目光被表弟吸引，她被他怪异的行为逗笑，我看着她，此刻她好像不需要我说什么善解人意的话了。
我了解我的表弟，他从来都不是个善解人意的人，但这一次的秦露却是发自内心的在笑。
我把采购的熟食和零食一分为二，一份给了表弟，表弟很痛快的接过，我把另一份递给秦露，秦露看了又看，迟迟不接，表弟替她接下并对她说：“你不要我就拿走了？”
“拿来吧你。”秦露白他一眼，迅速从他手里接过属于自己的那份，随后脸色微红，别扭的跟我道谢：“谢谢小怡姐。”
我表面微笑，内心狂喊：“好可爱的小女孩！”
送走表弟和秦露后，我提着大包小包去给小明送货。
开门一瞬间小明惊呆，他迟疑片刻问我：“你要搬来和我一起住吗？”
虽然是开玩笑的语气，但我还是被这句话惹红了脸，我尽量不去看他眼睛，默默无闻把采购到的食材往他家玄关堆放，然后解释：“今天我表弟和他的同学承蒙你照顾了，这是…回礼。”
我说的这么客气，连我自己都觉得见外。
“小宇和秦露都是我的学生，我照顾他俩是应该的。”
“还有我，我也承蒙你这么久的照顾…”
我说的这么见外，连我自己都觉得生分。
“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小明脱口而出，没加任何称呼前缀。
我被他这句话整不会，直接僵在原地冒充雕塑。
小明见我没反应，便尝试找补，他看着一地食材，打趣说：“回礼我收下了，反正最后都会吃进你肚子里。”
“我有那么能吃嘛！”我顺着小明的台阶心安理得的接话。
正要离开时，衣角突然被小明揪住，他轻轻的、紧紧的攥着我的红白相间格子衫，问我：“晚上想吃什么？”
我作势要拍打他的手，他便把手收了回去，继续一脸期待等我的回答。
我指了指散落在地上包装完好的培根肉，正要开口，小明抢答：“哈尔的早餐？”
我眼神瞬间亮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
小明有些兴奋，问我：“真的吗？我猜对了吗？”随后又有些得意：“你指培根，我第一反应就想到了。”
“哈尔的早餐”指动画电影《哈尔的移动城堡》中的培根煎蛋，是早餐，也可以是一日三餐。
我表示期待他的晚餐，随后在他不舍的目光中进了我自己家。
进门的一瞬间我就开始跺脚，心花怒放有了具象的表现，我打开电视，搜索到《哈尔的移动城堡》开始重温。
正歇着，手机消息提示音响个不停，工作群突然热闹起来，负责活动策划的周星星在群里发布了一条接龙信息。
“活动预告：预计本周日上午7点开展员工团建活动，本次团建活动允许每位员工带一位家属到场，下面请需要带家属的同事开始接龙”
“周星星带家属”
“朱祝霞带家属”
“乔乔 带家属”
“罗云雁 带家属”
“马化浇带家属”
……
“又要占用周末时间啊！”我吐槽，随机扫了一眼接龙的同事们，发现三个眼熟的名字，我所在的办公室的三位同事乔乔、雁雁、浇浇竟然都接了龙表示要带家属。
工作群17人，抛去5位领导，12位员工中有11人选择带家属，身为第12位员工的我赶紧识趣接龙：“楚怡带家属”
带我老妈参加吧？
正想着，我所在办公室创建的4人小群聊“我爱上班？”也热闹了起来。
乔乔：“你们都带谁来啊？”
雁雁：“带我男朋友[害羞]”
浇浇：“我也带男朋友[害羞]”
乔乔：“哈哈哈那我带妹妹来[害羞]”
雁雁：“楚怡你带谁来？”
我正发懵时突然被cue到，我大脑飞速运转起来，这个家属是非带不可吗？可大家都带只有我不带的话显得我格格不入…虽然乔乔是带亲属的，但其他两人都带男朋友，难道我真要带老妈去吗？到时候老妈看着我同事和她们各自的对象恩恩爱爱双宿双飞，势必会借题发挥挑我这个单身狗的刺儿，我带老妈去这不是找骂嘛。
我又看了眼乔乔那句“带妹妹”，有了初步对策。
楚怡：“我也带妹妹[害羞]”
乔乔：“[惊讶]”
雁雁：“[惊讶]”
浇浇：“[惊讶]”
这三个人在惊讶什么，以为我会说带男朋友吗？
之所以带妹妹，是因为我第一时间想到了秦露，今天的遭遇让我对她多了一份怜惜，估摸着明天她也还是没地方可去，我带上她参加团体活动，一来能解决她无处可去的困境，二来还能顺便给她创造一些温暖美好的回忆，我都要被自己感动哭了。
但由于我没有秦露的联系方式，所以我先联系了表弟，试图让他帮我联系秦露。
“弟，明天有空吗？”
“姐，明天秦露让我跟她去图书馆，所以我应该是没空的。”
泼出去的弟弟，泼出去的水…
不过想来也是，我和秦露不过三面之缘，不能说陌生但也没到熟的地步，而秦露和表弟是同学又是同龄人，他俩应该更有共同话题，有表弟跟着她，我也算收起自我感动，放弃“妹妹”这条线了。
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找村姑救急。毕竟村姑很擅长江湖救急，而且她的帅气一点不输男生，用来给我撑门面绰绰有余，于是我立马点开和村姑的对话框。
“村姑，周末有空没？来充当一下我的家属。”
“家属？什么概念的家属？”
“没有概念，就是凑人头，同事都带家属，我不能不带。”
“同事也带了闺蜜？”
“同事都带了男朋友，还有带妹妹的，但我没有妹妹。”
“你是不是漏了半句？”
“…也没有男朋友。”
“嘻嘻嘻嘻嘻嘻。”
“你笑个屁！周日上午7点不见不散。”
“别介包包~我周日没空，要陪我家老仙女，老仙女你懂的，不顺着她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我绝望之际，又见村姑话锋一转：“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的人气你懂的，一呼百应略显夸张，但帮你约个妹子绰绰有余！”
“啊，不必麻烦别人，你有事的话我再联系联系别人。”
“你除了我和远在外星的外星人，还能联系谁？”
“……”
“放心吧，我跟你打包票！我约的人绝对靠谱，姐妹儿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
夜里，我一边吃着晚些时候小明送来的培根煎蛋，一边又和村姑确认了一遍约妹子的事。
村姑信誓旦旦：“包在我身上，绝对让你倍儿有面！小姐妹已联系好，明天见面你叫她鸽鸽就行。”
“好好好，替我提前谢谢你的小姐妹鸽鸽，我怎么和她联系？”
“鸽鸽比较内向，你直接和我联系我转告她就行了。”
“好，听你的。”
我安心的拿下手机，村姑实在太靠谱了，知道我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便安排一个同样内向的妹子来，这样我就可以不用进行过多社交，安心待在自己舒适圈了。
村姑什么事都安排的面面俱到，我根本不用操心任何环节。
第二天清晨，村姑发来消息，询问我今日穿搭，说要汇报给鸽鸽，方便她认出我。
“白色休闲裤，红白相间格子衫。”
“收到。”
有种面基见网友的紧张感和兴奋感。
但很快村姑发来反馈，问我能不能换一身。
“格子衫看腻了，能不能换个衫？”
“换过了，昨天是m码格子衫，今天是l码格子衫。”
“你就没其他颜色的衫吗？”
“有，但是不在手跟前…”
休闲裤加格子衫是我昨天的穿搭，团建而已，我并没有特意翻找其他衣服来重新搭配，我看了眼时间，时间上也不允许我在穿搭上反复犹豫，于是便拒绝了村姑的换装请求。
村姑妥协，随后把鸽鸽的穿戴也发给了我。
“黑色休闲裤，白衬衫，棒球帽，御姐一枚。”
“收到。”
我早早来了集合地点，结果同事都已经到了，我是最后一个来的。
人都到齐了，只剩我带的家属还没来，我开始焦虑。
等待的功夫，乔乔向我们几个介绍起她带来的妹妹，言语中满是宠溺，而雁雁和浇浇也很配合的夸着般配。
我才反应过来，难怪昨天他们仨同时给我发[惊讶]表情，原来这个“妹妹”不是我以为的亲属关系。
所以大家带的都是对象，只有我带了个真姐妹→_→
我正惆怅该怎么介绍村姑派发给我的这个小姐妹，肩膀被后面的人拍了一下，我转头，看到了…小明？
“好巧？”
“好巧。”
我和他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我半张着嘴，眼睛眨了又眨，上下打量一番小明的穿搭，黑色休闲裤，白衬衫，棒球帽。
一种预感在我心里蔓延开来，如果是村姑的话，是村姑能做出来的…
我试探性问他：“鸽鸽？”
他迟疑了一下，随后轻叹，摸着后脑勺自嘲：“我果然被那坏小子耍了。”
那坏小子，是我表弟小宇吧，他知道小明知道我昨天穿了什么，所以才会要求让我换其他颜色的衣服，保持那份不知情的神秘感。
而我也意识到，我确实被那姓肖的丫头耍了。
我和小明四目相对，相对无言，我猜他和我一样，正在努力盘算现在是什么情况。
乔乔认出小明，上前打招呼：“你就是上次见过面的，楚怡的邻居兼同学吧？”
雁雁也打趣：“你就是楚怡带的家属？今天是什么新身份？”
小明听到“家属”二字怔了怔，放眼扫了一圈在场的人，笑容开始变得自信起来，看来他对目前的状况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可他越自信我越紧张，在场都是成双成对的，这小明要怎么回答？
每次都是他帮我解围，这次轮到我帮他了。
说时迟那时快，我主动接下雁雁的话：“他是替我表弟来的。”
雁雁对我的回答有些出乎意料，她顿了顿，略有失望的嘀咕：“看来今天没有新身份哦。”
“你在嘀咕什么！我都听到了哦！”我内心吐槽，雁雁的八卦之魂从我认识她那天起就没灭过，反观我两耳不闻窗外事，连同在一个办公室的乔乔有女朋友这事都不知道…
我偷瞄小明，他并没有因为我打圆场而感到意外，嘴角依然上扬，笑容依然自信，接过我的话继续说：“就是楚怡说的那样，她表弟临时有事，便让我来了。”
乔乔主动把身边的妹妹介绍给小明听，小明面带微笑，回了一句：“你们很般配。”
我猛点头，表示认可小明的话。
乔乔温婉一笑，揽过妹妹的肩，回：“谢谢，你们也很般配。”
“你又在说什么大实话？！”我内心止不住吐槽，红色的小蝴蝶早已不知不觉飞上了脸颊。
——第23梦，完
——附——
楚怡的表弟小宇突然给我打来电话，我接通，就听他一顿输出：“小马老师！江湖救急！急急急！明早7点帮我去见个网友！”
“网友？你又在网络上干了什么坏事？”
“我没有！是这个网友她想和我线下，一直催着让我面基，还擅自不远万里从外地跑来找我，我怕她见到我帅气的脸庞后会无法自拔爱上我，所以请小马老师你替我赴约…”
小宇的话对我而言没有说服力，他大概自己都不相信，于是又换了一套说辞。
“其实是我看上她了，我用你的照片和她聊天，她爱上你的照片，催着要见面，还擅自从外地跑来，我怕她看到我以后失望，所以请小马老师你替我赴约…”
见我没回应，他又换了一套说辞。
“好吧，其实他是个男的，我用我阿姐的照片和他聊天，他看上我阿姐了，我怕他知道真相以后打我，所以请小马老师你替我去挨打…”
我听着对面语无伦次不知所云的描述，本打算直接挂断，但小宇把楚怡搬了出来，我想了想，决定答应了替他赴约。
我说：“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你很想我出现的话，我可以出现。”
“感谢小马老师！”
“周一等着我，你这顿打挨定了。”
“……”
第二天清晨，小宇不再打电话，改为发短信，说他网名叫“鸽鸽”，要见的那位男生网名叫“霉霉”，并给我发来那位学生的穿搭，让我去约定地点找。
我盯着小宇发来的对方的穿搭文字，有些恍惚…
白色休闲裤，红白相间格子衫…这不是楚怡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巧合，你昨天见过穿着格子衫的人，今天还可能会见到，巧了吗这不是。”
小宇给我发了一段不打自招的解释，但逻辑比起昨天强了不少，我猜这就是他选择不打电话改发短信的原因，有充足的时间来编，编辑话术。
我远远的瞧见一辆大巴车，旁边围着一些人，其中有个穿着红白相间格子衫的短发女生背对着我，背影格外熟悉。
我走近她，确认了，是楚怡。
虽然不清楚小宇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但她就在我眼前，我没理由不跟她打个招呼。
“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