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16】
李西西身后如影随形地跟着一团黑色的雾气, 陶甜在她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了。
普通人虽然眼睛看不到这些黑气，可是也会在李西西靠近之后本能的感到不舒服，就像人会选择避开汽车尾气, 这种会让人产生不适的环境。
而且看情况, 这煞气显然是李西西自己招过来的，阴阳相隔, 凡间是属于人的地界，人生来就拥有抵御阴气的本事, 所以寻常情况下, 人就算撞到阴魂也不会有大碍，因为阴阳相隔。
如果是人自己主动把阴气招来的, 那就好比打开防盗门，直接邀请对方进家门，是符合阴间规矩的，一般无法驱逐。
李西西现在脚底都在发飘，走起路就像踩在了云端上, 好像落不到实处，她全身都好像被凉风正面嗖嗖吹着一样，冷的仿佛身处在另一个季节。
她在同学的口中已经听说了班长谢子涛的事情, 心中惊慌如潮涌起。
算的这么精确，就算她嘴硬也不能咬定是蒙出来的，那么昨天发生的奇怪的事情就很有可能是因为捡来的那个红包导致的。
可是如果袁如意早就能算的清清楚楚，为什么不直接把话点明？就算提建议, 也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事情说出来，她根本就没有考虑到别人的自尊问题。
说不定……她知道些什么。
李西西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上一节课就要被一个任课老师骂一次，显然心思都不在课堂上。
这状态跟他早上一个样, 显然就是已经遭遇到了什么事情，谢子涛还是老好人心肠发作，下课之后趁着人少单独找李西西。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你平时上课不是这个样子的。”谢子涛说，“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题，要是解决不了的话，就去找一下袁如意同学嘛，她其实是个很好心的人，你好好跟她道个歉，人家未必不肯答应你帮这个忙。”
“道歉？”
李西西抬起她那双没有神采的眼睛，不知道为何谢子涛总觉得遍体发寒，好像被什么死物盯住了一样。
“你告诉我，我有什么好道歉的？”
谢子涛说：“我相信你之前捡到别人的东西只是想去找失主忘了还而已。”其实他心里明白，如果真的是忘了还，那么当时大可以坦坦荡荡地反驳，承认有捡东西的事情。
可是李西西没有，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否认自己有捡到过失物。
不过总要给人留点面子，谁没有过一念之差呢，以后改过照样值得人尊敬。
然而李西西不肯接受他的好意，甚至咬紧牙关完全不肯承认自己捡到过什么东西，两人最后不欢而散。
不行！钱都已经花了出去，要是真的承认的话，到时候还得还钱，谁愿意还这个钱？她所有的压岁钱攒起来都只有十几块，根本就补不上红包里的差额，万一因为这个被警察抓到警局里去，到时候恐怕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李西西拼命给自己下催眠：全都是错觉，都不过是袁如意搞出来骗人的幌子而已。
……
在她脑袋里各种阴谋论的时候，吴美娜又开始死灰复燃。
上回的陷害不仅没成功，还反倒让敌人被夸了一顿，成为校园里的榜样，贴在了进门口的公告栏里。每天一进校门经过的时候就能看见，实在让人呕死了。
在公告栏上贴大字报的那个替罪羊也被学校的人找出来了，反正找的是外校人，学校最多批评一顿，处也处分不了。
可她还是不爽，从小到大都活得顺风顺水，从来都没吃过什么饼，这回在这件事上栽了跟头，心里总是堵着一口气。
吴美娜把这个事情回家跟哥哥抱怨一通，她哥哥最疼妹妹，又是负责了一家安保公司，其实什么案子都接，上到保安下到讨债，公司里的人都是一群滚刀子肉，是横切不破树也切不破，最为豪横。
听妹妹说在学校里面受了欺负，还被打了一顿，吴成林就已经按捺不注双手了。
他吴成林的妹妹可不是一般人，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来咬一口的，就算是欺负，那也只能吴美娜欺负别人，而且那能叫欺负吗？那叫给不懂规矩的人讲讲规矩。
对方不懂规矩就算了，还要坏了规矩，反而打他妹妹。
打他妹妹就相当于把巴掌打在他的脸上！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有心要给那个叫袁如意的女生一个教训，他也就直接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几个正好在找机会进公司的新人，都是一些初中就辍学的小混子，满腔热血江湖义气，开口哥闭口弟，稍微煽动一下就能上头，什么事情都做得出。
这样的人，最适合用来当工具刀，怂恿一下就能使了。
吴成林是混久了江湖的老油条子，最懂用什么方法让新人为自己卖血出力。
他先是宣称大家以后有缘就能成为一家人，拿出刘邦对项羽的那套，说你爹就是我爹，我妹就是你妹，家里人要是被外人欺负到头上来了，那要不要帮忙出头？那当然了。
——你爹以后出事，我肯定当仁不让要出头的，那现在我妹子遇到事了，如果你打算把我当好兄弟，那就应该勇敢地站出来，这样才是真哥们儿，真讲义气。
只
要去了，就能进公司。
一点传-销的宣传加上一点点可怜的胡萝卜，就足以让几个少年人义愤填膺，誓要为将来的老板、现在的偶像冲锋卖力。
几个想要进公司的少年，被吴成林这么一洗脑，觉得非常有道理，干脆聚在一起做了个计划，详细安排到底应该怎么替老板的妹妹教训教训人。
把人打死那肯定是不行的，教训也得讲个尺度，他们也不是什么亡命之徒，而且几个人对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生打赢了那是肯定的，可是说出去又不是什么光彩值得宣传的事情。
最后几个人决定在放学的路上截住她，把人的手打个骨折、脱臼就好。
他们也特意调查过，最近云城一中要迎来大型的考试了，这个时候右手要是写不了字，那就相当于参加不了这场考试，也算是给一个小小的警告。
“这妞看上去长得真漂亮啊，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长得这么正的！说不定是咱老板的妹子嫉妒人长得好看呢。”矮个小混混忍不住盯着从超市里走出来的袁如意看，他们现在正在提前踩点，认一认人，以免到时候闹出什么乌龙事件出来。
“是好看，你看那腰软的，真他妈的细！掐一下就断了，那胳膊也太瘦了，折一下没准都能碎了吧——老子都有点心疼了，摔一跤估计都能摔掉半条命吧，我们确定要真的动手？”同伙的眼睛就没有从袁如意的身上移开过。
她穿着一条纯白的裙子，就在璀璨的阳光底下，竟然分不出到底是裙子更白，还是肤色要更白皙，就像一朵开在烈阳下的纯洁的百合花，纤细且纯净，即便是擅长热爱做坏事的人见了也会有些于心不忍。
“我觉得我下不了这个手。”突然有人说。
“我也觉得……她看上去一根指头都能碰到，老板的妹子长得那么壮实，两个女的站一块，还不知道是谁欺负谁呢，欺负女孩子的事儿我可干不出来……”
同伙纷纷对他表示鄙视，要知道之前想应热情最高的可是你！现在改口的倒是比谁都快了。
不过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就是了，来的这么几个人基本上都是这么想的。
他们几个人满打满算都是十来岁的少年，之前混也混，打架也打，可是真要折断一个女孩子的手了，到头又开始畏缩不前。
当然他们绝对不肯承认，这是因为颜狗的原因。
温柔的女孩子走过来了，他们屏住一口气，一只正冲着小还汪汪大叫的狼狗也不叫了，温驯地缩着尾巴卧在地上，恨不得整个脑袋都埋进地底下。
陶甜摸了摸狗头，面带春风和煦的微笑：“要是敢伤人的话，我就把你直接炖汤。”
狗：“……”我就是叫几声，真是吓死狗了。
没有人能听见她说什么，画面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美丽的少女亲切地撸着狗。
啊，几个人羡慕又悔恨。要是自己能跟那狗头换一换就好了！
这叫袁如意的女孩子就像老外外里说的那什么天使一样，不是天使也是个仙女了，刚才被她无意间那么一看，几个人就抖如筛糠，不是怕的，就是紧张的。一个个脸都红了一片。
妈妈，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如果再过个十几二十年，他们就会知道，现在的这种心情就是遇到了喜欢的“国民初恋”的心情。
“走吧，咱们还是换家公司谋生算了，这家老板连这种女孩子都要动手，明显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人，咱们哥们几个跟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与虎谋皮。”少年之一沧桑道。“你说我现在改邪归正，还有没有机会把她娶回去？”
“做梦。”同伴说，“要不你们保持原计划上，我来一个英雄救美，到时候我一定请你们来喝喜酒。”
众人：“臭不要脸！”
他们已经放弃了吴成林留下的入职考验，而决定去另投光明，不过根据这些天和吴成林的接触，现在被洗脑的头脑冷静下来之后也意识到这个男人的锱铢必较和心性狭窄。
就算他们这一回放弃，对这个姓袁的小姑娘动手，可是不代表吴成林就甘心这么罢手，没准会换一批人。
也许是心里那点恻隐之心并未完全消散，其中一个人主动找上了陶甜，把吴成林的计划通通告诉了她。
“总之，总之你小心一点……平时不要落单，尽量别走夜路。”说话的人是被其他人推选出来的，其实心里现在也在疯狂的打鼓，远距离看就已经觉得很仙了，怎么这么近的距离看上去还是一点瑕疵都没有？！脸在太阳底下就像笼了一层光晕似的。
他一恍惚：“要不然，我们几个来保护你吧。”无意中也暴露了自己为什么会知道吴成林计划的事情。
……当然他暴不暴露陶甜都是知道的，只是对这些人临阵倒戈的行为还是略感到惊讶。“不用了。”
她淡淡地说，问了一下吴成林的地址，作为答谢还给了这几个少年一点小小的指路，尽管他们一时动过邪念，但人的好坏总在一念之差，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他们最后还是没有犯下恶行，也还算有救。陶甜建议他们去参加凤凰服装厂的招工考试，普通工人并没有太多的文化需求，只要勤奋肯干，踏实努力就能进入。
几个小混混没想
到还能有这么个机会，他们之前因为履历不好，所以没几个地方愿意接收他们，没想到现在来这一趟还有这样的机会，感激不尽地谢过了。
就算是有国企参股的厂子，现在也有许多慢慢开始不搞铁饭碗那套，而是实行了新的一套绩效制，按劳分配，做得好就有奖金，要是连正常工作没有正当原因没有完成，连续几次就会被辞退。
她也就是提供一根鱼竿，能不能钓得上鱼，那就得各凭本事了。
等了好几天，甚至在家里还被妹妹一直催着，都有些不耐烦了，吴成林还没有等到那几个人的回馈消息，他坐在办公室里接到下面的人的通报，说是那几个人放弃不干了，去参加凤凰服装厂那边的招工去了。
没出息的几个怂东西，一听就知道是临时没胆子，关键的时候一个都靠不住，根本就不用指望以后还能派上用场。
吴家以前是靠泥沙起家，这里头的水可深着，里面错综复杂，而他现在守着一家安保公司，其中就专门负责去处理那些不肯搬家的钉子户，之所以让那几个新人去处理，是觉得没必要动用自己手里人，杀鸡用宰牛刀，说出去也是堕了他吴老大的名声。
这个事情要是一开始没管那也就算了，可是现在已经接了下来，没做好，名声没打出去，传出他吴老大简简单单地就把人给放过了，那以后他还要怎么在下头树立他的威信？
吴成林想了想，打算安排几个机灵手段又狠的，好歹也让袁如意吃个哑巴亏。
不过出于谨慎起见，他还是先让人去盘盘道，看看这个如意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势力，万一有，那就不好冒犯。
查出来是没有，袁如意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女孩，甚至名下还有一亩田。
家境一般，成绩好又没什么势力的农村女孩，可以说是最好对付得了。知道对方不咬手，吴成林就干脆让下属放开了去做，他能混到今天这一步，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良善人！
“大哥不好了，出事儿了！”下属匆匆的冲进办公室，连门也没敲，吴成林皱了皱眉，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什么事情？”
“有人已经打上来了！”
“什么？”他觉得好笑又荒谬，反正就是不相信。别的地方要是出事还好说，可是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他吴成林的大本营，谁敢跑上门来造次？
陶甜随手抓住男人挥来的拳头，看也不看就握着他的手甩到一边，就像扔垃圾那样痛快，直接把人砸在了墙上，那墙的质量估计也不是很好，起码上面刷的粉腻子就不太均匀，被人一砸就扑扑的掉粉，在上面留出了一个人形的浅坑。
吴成林的办公室在四楼，她是被那些主动来找茬的人指路到这儿的，这次来的可不是上回那些十几岁的孩子，而是二三十多的男人，手法明显也隐蔽很多，跟在她身后进了图书馆，还想用乙-醚弄晕她。
尽管后来他们挨了一顿狠揍，差点去了半条命，恨不得发毒誓表明他们只是想把袁如意扔到野林子里睡一晚来吓唬吓唬人，这是他们干惯了的行为了。
陶甜却不觉得他们把人扔到野林子里的行为是网开一面或者是所谓的善良，这根本就是狠毒：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再加上一点姿色被扔进林子里睡一晚上，谁知道会遇见一些什么人，什么事情？万一遭到犯罪也和他们没有直接关系，倒是方便人把责任撇得一干二净。
她问明白了事情也懒得再说话，直接在他们几个身上下了咒，施加了一个幻术，他们在别人的眼里，一个个看上去都是面容倾国倾城，腰段婀娜多姿的绝世的大美女，再把他们弄晕了扔到附近几个常出事的野林子里。
会发生什么事情，那就看他们的运气了，运气好就在那几个闹鬼的林子里待一宿，运气要是不好，说不定被哪个拉皮条的看上，直接送到妓-院里那也说不准，最近失踪案件都发生好几起了。
这世道，人心比鬼要恐惧的多了。
然后就是去找吴成林算算账。
她的模样一看就是来者不善，一进门就挑翻了几个试图拦住她问询的男人。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这个公司里头几乎所有人多多少少都沾了恶业，陶甜也懒得再手下留情，要是识趣，乖乖地把路给她让开也就算了，不识趣的主动来讨打，她有一个是一个地收拾。
“这位小姐……有话好好说！”连续送掉了好几个人头，吴成林手下的经理也终于发现了这个小姑娘不能用等闲人的眼光视之，必须好好相待。
“您来这里到底是有什么事情？只要您说出来能办得到的，我们都愿意尽最大的努力为您去做。”就当是把这尊瘟神给送走了，刚才那几个出手的不说是公司里数一数二的，好手也是排的上号的，结果现在一个个都……从墙上刚刚滑下去，看上去鼻子就痛的很，也不知道有没有歪掉。
陶甜挑眉：“你倒是个聪明人，吴成林在哪里？我要见他。”
“我们老板不在，他整天都在忙于工作，很忙的，一般都抽不出来时间，您有什么事情我帮您记下来……”
陶甜掐指一算，很容易就识破了男人的谎言。
“不在？要是不想在阳间，那我就送他去阴间好了
。”
经理的表情一僵，也没想到她这么笃定就戳穿了他说的假话，他是不想把矛盾弄大，因为下意识里觉得，就算是吴成林亲自对上这小姑娘，也绝对难以讨到什么甜头。
“小姐，有什么话我建议还是冷静下来好好说，吵架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他稍稍落后陶甜一点，看似好像在给人引路，实际上用眼神给下面的人示意。
没想到这小丫头挺能打，但是能打也不见得能扛过车轮战，现在又主动送到别人的地盘上，就算死了那也巧无声息的。
两三个打得过，可是既然能开安保公司，那手下的人又岂止只有这两三个能打的，二三十个一起上，也不见得到时候还能抵抗得过去。
现在让他怎么卑躬屈膝丢脸，待会他就怎么一一讨回来。
“我们老板就在四楼，不过电梯暂时坏了，您要是不介意的话，咱们就走楼梯上去吧。”
经理假意领着袁如意上去，实际上早就在楼梯口安排好了人——前面后面都把门给堵住，十来个人一起上，不至于还会输给这个小丫头片子。
陶甜就那么跟在他身后，对他的引路一点质疑也没提出来，直到走到转角处，七八个身材高大、纹着左青龙右白虎的光头男人，手里拿着武器，狞笑着等在那里。
不用回头看也知道，身后也是这样的情形。
陶甜平静地说：“这就是你的诚意吗？”
周围响起了一阵哄笑声。经理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好像还没有弄清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处境里头，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也配跟我来谈诚意，也不去打听打听，老子在江湖上混的时候，你他妈还在你娘肚子里头待着没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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