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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他真是个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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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雀鲷和糖虾还活若,

    他们却觉得还不如死了好。

    这些天来,他们一直在废墟里扒拉,到处是碎片,到处都看不到完整的尸体。有时候脚下软绵绵的,他们麻木地低头看,不知道是踩在了邻居的手掌,还是朋友的碎肉上。

    海鳗公爵切断了通讯,他们联系不到失散的家人,只能徒劳地找着。

    外面下着大雪,他们身上腿上沾满墙灰,变得又灰又白,像一群在雪地里行走的死人。

    糠虾掏出终端,不死心地看一眼,又死心地塞回去: “没信号。”

    “我们也会死吗”雀鲷嗓子干哑地问,他已经好长时间没喝水了。

    “不知道,”糠虾摇摇头,“我也不知道,雀鲷,说不定明天——”

    “趴下!”

    雀鲷大喊一声,糠虾立即趴下。两个人躲在掩体后面,看着上空排成v字的机甲队列轰隆隆地飞过去,朝对面的医院投下一轮弹药。

    医院顷刻间化为乌有。

    雀鲷耳鸣片刻,他觉得自己应该流泪的。但或许流太多,泪腺罢工了,剩余的肾上腺素仅能支持他在轰炸的余烬里爬起来,往枪里猛塞子弹。

    “快走,那些机甲会下来的!”

    雀鲷拽着糠虾离开,正在这时,他们在远处倒塌的墙根下听到一声呻吟。

    他们连忙跑过去,一个搬木头,一个撬墙块,最后拂开旁边的脏雪,看到一个几乎不成人形的躯体。浅麦色的头发,混杂一点白。

    居然是酒囊。

    “你还活着!”好不容易见到活人,雀鲷忍不住欣喜。“他是什么时候被埋的”糠虾问。“不知道,应该是刚才那会。否则他冻一夜,肯定活不到现在。”

    两人边说,边把酒囊抬到旁边。他运气不错,倒塌的墙皮是空心的,只是把他砸晕了。酒囊睁开眼皮,往远处看一眼,又斜眸瞟他们,接着把眼睛闭上了。

    一点求牛欲都没有

    雀鲷这次没来得及气愤,因为没过几秒,他就听到隔壁街传来的履带碾压声。 “快跑!”他压着嗓子,拧起眉毛,和糠虾费劲地一前一后搬起酒囊要跑。然而刚转过弯,就被前来探路的机械人堵住,红外瞄准器直指他俩心口。

    “站住,举起手来!”

    他们浑身紧绷,绝望地转过身,接着把酒囊放下,慢慢举起手。你永远不知道死亡和明天哪一个先来。这次,显然是死神更胜一筹。为首的敌军走出来,表情十分趣味。雀鲷认得他,这人有贵族爵位,和公爵关系很亲密,他们都叫他善伯爵大人。

    善伯爵是一条海鳝,比起善良友爱,他更倾向于穷凶极恶。他热爱打猎,撕咬,驯服一切不驯的东西,是一些著名秘密俱乐部的死忠会员。

    这样一位爱折磨人的伯爵,当然要走下来,欣赏一下人间惨状。

    善伯爵先是绕了个圈,端详了两个少年一会,像是在看两只惊慌失措的绵羊。之后,他不经意瞥了眼,将目光定格在酒囊脸上。

    善伯爵凑近,用漂亮的靴子踢了踢酒囊肮脏的脸, “喂,你这张脸……”

    酒囊掀开眼皮,古井无波。

    善伯爵兴趣非凡,揪起酒囊的头发,端详一会,忽然发出一阵愉快的笑声:“是你,我认得你。”

    雀鲷和糠虾对视一眼,互相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酒囊认识伯爵为什么他们会认识,难道酒囊是贵族派来的奸细

    不会吧!

    善伯爵像碰到熟人一样,调笑着说:“我认得你,我操过你,你的肠子被狮子拽出来,他们还切了你一段小肠烤着吃。小鸡肠子,真美味。”

    雀鲷呆住。

    他忽然不敢看地上的酒囊。

    这一刻,他回想起这只大个子omega后颈的奴隶标志。

    那是一段最为屈辱,折磨,缺乏人性的经历,如果放在常人身上,早已经痛苦自裁,而酒囊只是放纵自我地酗酒。他刻薄,尖锐,爱泼冷水,可仔细想想他从没有因为自己的痛苦而伤害他人。

    但他们却取笑他。

    觉得他是个精神不正常,表演欲过剩的骗子。

    “不过你命真硬,居然没死。”

    善伯爵感叹着,仿佛酒囊得了什么天大的便宜。

    “让我想想……我记得你挺凶的,看不惯你的贵族丈夫拿你的津贴出去赌,就把人杀了,主动自首。可惜你这样的人不会轻易死刑,只会送到我们那里处决……性格太倔的omega,得抓几个典型出来治—治,

    你一个,那个婊子白翎也是一个,迟早要把他抓住,绑在架子上剐一遍羽毛。”

    酒囊行将就木的身体,震动一下。他单手撑在地上想要爬起,但使不上力气。

    善伯爵踢了他一脚,像踢路边的病狗,饱含恶意地取笑:“瞧你,当年的英雄劲去哪了你是哪个番号的来着,我忘了,是不是金——”突然一道声音,横空啐道:“住嘴,你个垃圾!”糠虾震惊地看过来,善伯爵也转过脸。

    雀鲷愣了下,才意识到那句危险的话是从自己嘴里冒出来的。善伯爵眯起眼睛,朝后做了个手势,准备射击。但雀鲷深吸一口气,竟然没有退缩,反而恶声恶气地破口大骂:

    “你这个鳝鱼满嘴臭味把我熏死了!你嘴里长得是章鱼的交接腕吗,长舌男,把你的舌头切了喂鱼能拯救世界水生物灭绝!你不就是靠着你老子投了个好胎,你有什么资格议论那些对社会有贡献的人你狗仗

    人势,离兽不如,恬不知耻,灭绝人性,我骂你都怕把你骂爽了!——有种你就开枪把我打死,等我做了鬼,我就把你们的鳞片一个一个剥下来,插进你们的指甲缝里!”

    善伯爵露出阴痿痿的笑,“挺牙尖嘴利的啊。”

    他改了主意,转头命令: “把这小子的牙齿给我

    敲下来,要活的,一颗一颗敲,我要串成项链,回去挂在机甲上。”

    “是,遵命!”

    趁着激怒伯爵的间隙,雀鲷反应迅速一下子捡起枪,不要命似的朝前射击。他枪法不准,打空好几次,却还在不停朝后大喊:

    “糠虾,快带酒囊走,我来负责挡住他们!”

    “那你呢”

    “别管我!你们……你们要好好活下去!”

    回过头来,面对步步紧逼且装备精良的敌人,雀鲷心里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害怕,反而冒出了许多决绝。年龄不会使人成长,只有挫折和死亡才会。对不起大家,我们没有后援,野星的白司令也不会来。但作为幽灵军团001号,我有责任保护后面的人……我发过誓,对着土豆和番茄的模型发誓,我不会逃!

    他的耳鸣症状又加重了。人在听觉失灵时,感官也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此时此刻,他眼底的一切都如慢动作一般,一帧一帧卡着往前放映。

    他看到敌方的粒子枪里射出死亡射线,感觉到小腹一痛,那里似乎穿透一个洞。又感觉心底似乎有块铁在烧灼,每喘一口气,身体里灵魂就溜走一小片,直到它们在他头顶聚集,变成一大片漂浮的灵魂,低头

    望着自己的身体。

    他快死了。

    但他忽然发现,身后那个颓废的,烂泥一样的男人,突然起死回生般从地上爬起来, “给我”。酒囊一把夺过他怀里的枪,像箭矢一样冲了出去。

    耳边轰隆轰隆地响着交火声,糠虾惊慌失措地跑过来拖雀鲷的身体。他瞪着眼珠子望着前方的战况,结结巴巴地狂喊:“我草,我草,他真的会啊……他真是个战士!”淡色系的鹰科,即便羽毛残破,给他一把枪,他也能一个人守一个巷口,所向披靡。

    雀鲷的眼睛渐渐肿起来,他感觉灵魂重新回到身体,掌控住喉咙,却控制不住泪腺。他哭着说:“对不起,同志……我不该偷你的信……”

    雀鲷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

    他睁开眼睛,看到雪白的天花板和干净的帐子,第一反应是自己上天堂了。

    可是他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糠虾正冒头看他,身上穿着一套绣有小旗帜的衣服,那纹样是他们伪造不出来的。雀鲷一下子坐起来,扒住糠虾的领口,“哪来的衣服!”

    糠虾拽开他,“什么啊,当然是发的。”

    “谁,谁发的”雀鲷环顾四周,心中一个念想冒出来,被子下的手指头情不自禁发抖。

    糠虾嘿嘿一笑,“你猜。”

    雀鲷根本不需要猜。没过一会,护士走进来查房发现他醒了,便告诉他: “白司令命你过去一趟。传令兵在外面等着,他可以推着你去。”雀鲷差点没去成。

    他刚听到消息时,两眼一闭,差点再次昏死在床上——激动死的。

    我一定是在做梦!!

    雀鲷坐在轮椅上被传令兵带出去,他一路左顾右看,才发现这里是一处野战医院。基地车改装的,能容纳超过一千个床位。糠虾走在旁边,跟他说这两天发生的事。

    原来在他昏迷后的一天,野星的增援就紧接着跃迁过来。由于海鳗星离边境有一段距离,跃迁过程中很容易碰到帝国军队伏击,所以白司令这次是冒着极大风险过来救援的。

    在他们降落时,果然遭到了公爵舰船的攻击。

    “可惜你昏迷了,没看到萨瓦将军开着重型舰和公爵在海上对轰的画面,那一整夜,天空都是橘黄色的。”据说轰得太激烈,连近海的鱼都熟了,变成香喷喷的鱼肉飘上来。整个海岸边都有一股鱼汤的香味。

    “还有呢还有呢”雀鲷听得急死了。

    “还有,海鸥部队知道不,那群海盗不仅擅长定点抢东西,还擅长低空投递。妈耶,当时铺天盖地的海鸥朝我飞过来,投下来无数包裹,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好多人还以为是炸弹,不敢去拿,毕竟我们已经被

    轰炸得神经质了。”

    “可后来解开油纸包一看,里面竟然是新鲜的面包!超好吃,就是有点硬。”当他们捡起面包,慌忙胡乱塞进嘴里,口袋里一片死寂的终端却响了。

    拿起来看,最先跳进来的是一则无线信号通告:[人类第三实验国通讯部提醒您,信号已恢复,您正处于我军严密控制中]接着,便是如雪花般漫散的信息,来自亲人,朋友,还有走失的孩子们。

    有人咬着面包,看着被填满的状态栏,忍不住失声痛哭。

    他们很委屈。

    曾经无比害怕伊苏帕莱索监视他们,但当它重新回来控制局势时,他们却感觉到一股久违的酸涩的安心。

    故国。

    他们曾经那样厌弃它,可它仍然没有抛弃他们。

    在失去它多年之后,他们才隐隐约约意识到,绝对的自由与相对的安稳从来就不能两全。因为一个松散的,缺乏控制力的国家,是不可能拥有一个强大集中能保护人民的军队的。他们抱着面包,似乎和那个逝去的国家,和解了。

    “之后公爵大败,灰溜溜跑了,应该是缩回地下去了。野星的军队开过来,给我们发粮发水……”听到这里,雀鲷想起来问:“那酒囊呢,他也在医院吗”糠虾摇头: “他不在。他好像自己去执行任务了,说要炸公爵府什么的。”两人还没聊完,地点已经到了。

    雀鲷被传令兵推进去,紧张地差点打嗝。可等他进去虚着眼一看,却发现装饰简朴的总指挥官办公桌后根本没有人。

    白司令呢

    他紧张地扭头四处瞧。这时,有人从外边走进来,一边摘手套一边说, “随便坐”,余光瞟见他坐在轮椅上,便笑了声,“你自己带了椅子。”雀鲷呆滞住,像喉咙被绳子捆住,“

    我,您,白……”

    他看着好年轻!……但是好有气质!!

    白司令往桌边一靠,吩咐外面,“给这个小伙子拿点三明治过来。他看起来饿坏了。”

    一顿简餐很快送过来,雀鲷确实很久没进食,在小桌板上吃得狼吞虎咽。

    他边往嘴里塞边往旁边偷瞄,发现白司令走到窗边,打开换气,点着了一根烟。

    白翎叼着烟深深抽了两口,夹到指间,露出一抹和缓的颜色:

    “外面事比较多,压力有点大,我抽两分钟,你吃你的。”

    他这番话,一下子让雀鲷放松了心神。

    雀鲷拼命把嘴里的三明治咽下去,抹着嘴说: “您,您请便!还有,谢谢您的三明治……和医院。”

    说完就想咬掉舌头,什么没话找话。

    白司令倒是很随和, “我们带了不少医生来,不过床位不太够,第二所临时医院还在建。”

    说着,他看了眼时间,“这个点,应该快建好了。”

    雀鲷发誓,这是他今年听过最美好的话。

    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你看到了他,就会被铺天盖地的安全感所包围……一个值得依靠的人,那个主编形容得真精准。

    这时,办公室门外路过一个高个子覆面。

    白司令看到他,连忙站正了,招手喊他进来,“伊——伊法斯,过来瞧瞧。”

    覆面男人行礼,继而走进来,自然地站到白司令身边,跟他并排靠在一起。白司令昂了昂下颌,“就是这小子。”伊法斯转头看,意味深长: “就是这小子。”

    面对两人的注视,不知道为何,雀鲷心里发虚头皮发凉,十分有种开家长会被审判的感觉。

    压迫感超强。

    白司令翻了两页文件,说道:“大致的情况,我都了解了。你们勇气可嘉,值得称赞,但是你——”他点了点轮椅上那个惶恐的孩子,“你和糠虾那小子撒了谎,之后必须向所有人道歉,这点同意吗”雀鲷忙不迭点头: “任凭您发落!”

    捡回了一条命,别说让他道歉,就是磕头谢罪也应该。

    “还有,你们俩得留在野战医院工作,当帮工,直到最后一个伤员出院为止。”白司令转头问覆面, “这样够吗”

    伊法斯从善如流:“他们还年轻,精力旺盛,再加点工作也无妨。”白司令颔首,“那就罚他俩进军队服役,除非立功,不得升迁。”雀鲷差点从轮椅上摔下来, “什么!奖励我进军队你们要占领星球了吗”

    他满脸狂喜。

    白司令抱着臂,掸了掸烟灰,轻描淡写:

    “还在打。”

    擒贼先擒王,他们已经从外面把空港封锁,将公爵关在大气层里。接下来只要把他抓住,就能事半功倍。

    当然,他们速度要快,否则前面几颗星球的总督反应过来,会迅速派兵过来支援。到时候人一多就容易陷入车轮战,对他们的立场极为不利。

    对于公爵,白翎当然室不手软。他准备以牙还牙,在精准定位之后直接轰炸,压根不给他留全尸。

    他派人过去勘察后却得知,幽灵军团那边已经有人带着小队去执行任务。

    他一问才知道,竟然是那只鹰。

    然而之前通讯中断,他根本联系不上对方,至今也没收到过消息。他已经命令下属去找,只零零散散找到了几个跟队的平民。他们面面相觑,说老兵在这次任务里负责断后,他们分开之后就没见过他。白翎早先就知道那只鹰精神不大好,很怕他出事。现在听说他自杀式断后,更是忧心。这才回到办公室来,抽根烟,冷静一下。

    正当他们聊着,外面传令兵跑来通传道:

    “白司令,您要找的那位老兵有消息了!他独自一人进入交通隧道,想从底部炸掉公爵府,但引爆之前里面就发生了坍塌,现在他被困在里面已经超过24小时。”24个小时,空间狭窄容易氧气耗尽,又是致命性的坍塌,怎么看都是生存几率渺茫。

    白翎问: “救援专家怎么说”

    “他们说,不建议继续开展救援。如果一定要救……那个坍塌的隧道开不进去机甲,只能容一人通过,得找经验丰富的机动员,穿着外骨骼进去把人背出来。”救援专家判定,老兵有95的几率已经死亡。

    白翎听到了,把烟掐灭,“报坐标。”

    他去救。

    简明扼要的命令传下去,却得到惊慌的反馈,下属们拦着他: “白司令您不用去啊,我们去就行了,这多冒险。”

    白翎边穿着外骨骼,边说:“废墟下埋得的人很多,你们各自都有分派好的任务,不要打乱。现在军营唯一空闲的机动员,是我,你们听我安排就是。”而且,去废墟扒拉人,估计没有人比白翎经验更丰富。

    他穿好过来,准备喝口水就上机甲,正好碰到出来的雀鲷。

    那小子瞪大了眼珠,激动地问: “您还要亲自上场吗!”

    白翎接过郁沉递过来的手套,重新戴上,回眸揶揄:“怎么,以为我只是下个命令然后坐在沙发里喝白兰地等着前线传来胜利消息就行了吗”雀鲷莫名红了脸。

    他搓搓滚烫的脸颊,余光一瞥,发现那群能打能战的alpha也是满脸痴迷。可很快,一道眼神扫视过来,众a立即夹背收臀,乖乖收起乱放的信息素。

    雀鲷看过去,发现是那个覆面a在控场,他昂了下头,也跟着白司令上了机甲。雀鲷品了一下——他好骄傲。

    二十分钟后,他们赶到塌方的隧道口。

    沙克先过来打招呼。他是鲨鱼,嗅觉器官极其灵敏,在这次的搜救任务中担当重任,从废墟里扒出不少活口。

    沙克调出电子地图,习惯性开口道:“小——”

    被伊法斯警一眼。

    沙

    克立即改口,态度一本正经地报告道: “白司令,隧道整段坍塌,但经过我的勘察,里面的空余应该还留有生存的机会。只不过这条隧道很长,要到达预定救援位置,至少得走六公里。”和普通救援的人多力量大不同,隧道和山洞这类狭窄区域的救援,人数不宜多而在精。最好是由专家出场,将人数控制到1-3名,这样既可以保证灵活机动,也不会因为人多而操作杂乱影响效果。经过沙克的探查,现在的隧道结构还算稳定,暂时没有第二次坍塌的风险。但根据天气预报,四小时后就会再下一场暴雪,到时候万一山体涓坡引起共振,就可能引发第二次坍塌。所以白翎得抓紧时间,充分利用这四小时的安全区。

    他穿着外骨骼,浑身上下带足了装备,除此之外还带了两个机械人留作帮手。一切准备充分,他便钻进狭小的缝隙,跳进一片黑暗中。

    哗啦啦,刚走两步就踩到了水。

    这里很潮湿,向下倾斜的趋势靠近海岸,再往前走一公里就会进入半海底区域。而六公里之外的上方,恰好是公爵府所在位置。

    其实按照白翎的想法,他大概率不会选择用爆炸的方式来端掉公爵。公爵狡兔三窟,大概率不会在家,就算在,也会躲在充满保护物的地下掩体里。到时候一爆炸,引发的地震能震死那家伙的几率其实不怎么大。但白翎也十分理解,为什么老兵会采用这样的办法。因为,没有办法。

    在他来之前,那支幽灵小队缺乏武器,缺乏有经验的军官,更缺少必要的情报探查船。他们根本没办法收集到太多信息,只能根据现有的推测,放手赌一把。白翎轻轻叹息。

    他并不是诟病这种赌命行为,而是不经意想到,前世自己装备不精良时,大多数时候也是靠这样的经验主义。

    有时候灵,有时候不灵。

    灵时当然皆大欢喜,不灵的时候……他就要和其他人一起,负责去收尸。

    收尸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往往历经辛苦转了一大圈来到现场,却很可能根本找不到战友的身体。——被小动物吃了,被雨水冲走,或者干脆和脚下的泥水混为一体,都是有可能发生的。干他们这行的,能有个全尸,都算烧高香了。

    这次进来救援,白翎也是做好两手准备的。他腰上的收纳腰带左边捆着救援睡袋,右边则是裹尸袋。但白翎暗暗祈祷,千万别用到裹尸袋。

    天王老子保佑。

    或许老天都看到他的虔诚,等来到地点,他敏锐地从空气中捕捉到一道微乎其微的喘声。

    白翎踩着碎石块迅速跑过去,看到一个人坐在地上,气息奄奄。

    说是退伍老兵其实还是个年轻人。他一副瘦高个儿,身上的肌肉都因为病痛代偿得差不多了,脑袋几乎低垂到胸前,深深浅浅的头发是淡金夹杂奶咖色。

    有这种头发颜色的鹰,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草原上。

    当冬季来临,草场变成黄色,他们就能凭借拟态色毫无痕迹地躲在枯草丛里,等着肥敦敦的鼠兔从洞里探头,便快准狠地用爪子抓住,扇扇翅膀瞬间攀升到天空中,轻盈滑翔着离开。

    很有耐心,翅膀很硬的家伙。

    绝不应该穿着破旧的涤纶衬衫坐在半湿的泥地里,一动不动地蜷缩着。

    白翎看到他掉了一只鞋子,皱了皱眉,上手就去摸他的腿。从裤子外撑死的形状看,腿肉已经高高得肿起来,应该是被石块砸断了一条小腿骨。

    不过还好,没有性命之虞。

    “真是个幸运的家伙。”白翎嘀咕着,喊机械人把他搬起来,放到自己身后的搬运骨架上。

    哪知道酒囊尚有精神,他勉力睁开眼睛,反驳着: “幸运,说谁”“你。”白翎背着他,一路像背尸体一样走。“我……那你又是谁”他有气无力地问。

    隧道顶的水滴啪嗒滴下来,砸在两人前面的水坑。酒囊伏在他背上,下意识攀着他的肩膀往前面看了眼,这一看,便携头戴灯的光照亮了水面,反射出两人的脸。酒囊呆住,他想起自己在电视上见过这张脸,那个人,帮他……

    白翎无辜道: “我给你寄钱的冤种。”

    酒囊怔神一瞬,差点大笑出声,结果他的人工肠胃破了,就成了乱七八糟的咳嗽。他咳着血沫说: “你给的太少了,冤种,都不够我买棺材。”白翎背着他,权当闲聊,“买棺材,你想死吗”“活成这样,也没必要再活了。”他说着闭上眼。

    白翎一点也不奇怪。他太了解对方的心态了,因为早在一年之前,他也是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

    白翎也不劝他,随口问: “你棺材买的怎样,有折扣吗,订的什么材质,我比较喜欢松木的,里边很香。但是那群黑心商人总是打着原切的旗号,卖给我合成板子。”

    酒囊掀开眼皮,不耐烦里带着些疑惑: “你还研究这个”

    白翎直言不讳:“我买过不少。”

    他们都是聪明人,有着相似的职业和经历,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棺材挺贵……”酒囊低眼,喃喃着,“你不应该给我钱买棺材的。你应该拿这笔钱,去给别人……何况,我,咳,咳咳,根本不认同你那套。”“嗯。”白翎应。

    “你听到没,你给钱……也收买不了我。”

    “我知道。“

    “我不会对你感恩戴德,也不可能跟着你干的!”他激烈强调。

    “好的。”

    “我又不是你的战友——

    “……”

    “你还叫我同志。”

    “同志。”白翎答。

    “……我跟你不是一路人。”

    “不,我是想说,这位同志,你要是再大喘气说话,说不定就撑不到外面了。”白翎

    试图给他比划, “你的肚子在漏气,知道不”

    酒囊当即给出解决办法,阴阳怪气道: “那我建议你现在就把我扔在这,让尸体自然分解,还省了棺材钱。”

    没见过这么别扭的。

    白翎油盐不进: “我可不管,反正我的任务是把你弄出去,至于你之后想死还是怎样,随便你。”

    酒囊呛到了,被他噎得说不出话。

    又艰难地走过一段。

    酒囊冷淡道: “我身体没知觉了,你赶紧把我放下。否则你就得背着一具尸体回去。”

    白翎: “也不一定。”

    酒囊反问: “怎么不一定”

    白翎侧过脸,角度刚好够对视一瞬,他雪灰色的眸点着光,真切地道: “或许我走到终点会收获一个朋友。是朋友,还是尸体,得看你。”

    你想当朋友,还是尸体……

    酒囊别过脸去,他这辈子听过许多选择……是替我还2个亿的赌债,还是被我打……是听从命令给我干,还是被电击……是找个地方安分守己,还是去死……他都无一例外,被迫选择了前者。

    或者说,他们从未给他自由选择的机会。

    可是这次不一样。

    对方背着他走在黑暗里说: “你可以慢慢想,反正路还长。”

    有些人,天生就有感染力。

    酒囊想,他对这瘸子的敌意,或许是嫉妒。

    他嫉妒对方,能那么快就走出阴霾,重新振作起来。而他没有这样轻巧的幸运。

    他打了麻醉,被安稳地送上医疗船,不知道自己惭愧的念头都在药物作用下碎碎念出来,被“瘸子”清晰地听进耳朵里。白翎不在意,坐到旁边故意调侃他:

    “那你更应该好好活着,把我的生活弄糟一点,别让我过得太得意。”等医疗船起飞,酒囊的麻醉副作用也慢慢减轻一些,他闭着眼睛冷不丁问:“你都是司令官了,为什么还要跟我这种失败者做朋友”

    白翎望着外面转晴的天,预料中的大雪并没有来,反而云层散去,万丈金光灿烂照耀着窗栏,给他们的脸映上一层血气。他对着光眨了眨眼,没有回避,“你既然喊我腐子,就知道我也曾经是失败者,跟你并没有什么不同。”

    酒囊侧转头,看着他和覆面a挨在一起坐, “你不怕再失败吗”

    再次革命失败当然是怕的……

    前世的阴霾不会散去,今生的障碍依旧存在。但白翎想了想,又觉得自己不应该怕。

    于是他说: “怕我有什么好怕的。我背靠这星际最臭名昭著的恶魔,他是我的脊柱,我是他的爪牙。”往旁一挨,雄性动物立即支起脊背,给他靠。

    酒囊怀疑自己麻醉没醒:

    夸伊苏帕莱索,这个路人a为啥开屏

    他看起来好骄傲……肯定是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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