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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泼皮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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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如意夹一块饼, 卷吧卷吧塞小柱手里,“你爹说过?”

    “爹说过。”小牛的表情要多郑重有多郑重。

    沈如意道:“你爹还说过我做啥你们吃啥,不准调皮捣蛋, 也不许给我添麻烦,你记住没?”

    顾小牛的眼珠转了转, 抠抠自个的手指,“没菜我会长不高的。”

    “如果就没有呢?”沈如意放下筷子盯着他问。

    小孩抿抿嘴, 站起来快速抓一块鸡蛋饼, “没有就没有!”

    猫儿和小柱儿目瞪口呆,还可以这样啊。

    沈如意忍不住想笑,“你真有出息, 是你爹的儿子。”

    “也是娘的儿子。”小牛脱口而出。

    沈如意噎了一下, 朝他脸上拧一下, 小孩柔软的小脸上多了几个油乎乎的手指印。小孩看不到,不妨碍他觉得不舒服, “不可以捏我的脸, 都被你捏变形了。”

    “你都是我生的, 让我捏捏咋了?”沈如意瞪着他问。

    小孩点头,“我是你生的,可我不是你,我是我,你就不可以捏我的脸。除非,除非我同意。”

    “嗤, 丁点大还教育起你娘来了。”沈如意觉得好玩。

    小孩摇摇小脑袋, “我不是教育你,我是在和你讲道理。你不听我的话,以后别想我听你的话。”

    “威胁你娘?”沈如意问。

    小孩再次摇头, “我不威胁人,我是,是以理服人。”

    沈如意心说,你知道以理服人什么意思吗。可一想小崽子这么懂,她要是把小崽子的话当耳旁风,小崽子以后真有可能不听她的话。

    “我暂且记下。”沈如意想想说道。

    小牛奇怪的问:“啥叫暂且?”

    “就是今天,明天说不定就忘了。”

    小孩大叫,“你咋可以这样?”

    “跟你学的。”沈如意凉凉的说道。

    小孩用油乎乎的手指指着自个,“我?”

    “早上我提醒你们穿干净点,你是咋答应我的。”沈如意指着小孩的上衣,“现在又是啥样?”

    小孩低头看去,衣袖上白乎乎一片,不知在哪儿蹭的粉笔,裤子上还有几块灰不溜秋的,应该是他跪在地上玩的时候搞得。小孩不禁挠头,“我忘啦……”

    “你忙着玩玩忘了?”沈如意问。

    小孩老实点头。

    “我要工作还要买菜给你们做饭,要是忙忘了,你原谅我不?”沈如意不待小孩开口又补一句,“我今天可没揍你们。”瞥一眼他的衣服。

    小孩想想,觉得应该原谅他娘,“好吧,回头你也忘了,我也不跟你计较。”

    “现在可以吃饭了吗?”沈如意又问,“猫儿和小柱都快吃饱了。”

    小孩看了看手里的鸡蛋饼,软软香香的很好吃,“你明天会做菜吗?”

    “明早领着弟弟在屋里玩儿,我腾出空来才能去买菜。”沈如意道。

    小牛想了想,“可以。”

    翌日清晨沈如意到副食厂,习惯性想买条鱼,到卖鱼的摊位前停下,一想到顾承礼此时还没下船,没人杀鱼去鱼鳞,就改买一斤花蛤两斤蛏子和一斤虾。

    到家炉子上的粥差不多好了,沈如意就在烧水壶里煮几个鸡蛋,把虾收拾一下,鸡蛋煮好就用清水煮虾。随后砸一头蒜瓣,弄出三分之一调酱汁,剩下的跟鸡蛋放一起捣碎,作为另一种蘸料。

    沈如意把饭菜端到堂屋,就指着虾和鸡蛋蘸料问小牛,“今天两个菜可还行?”

    天气热起来大人都没胃口,就别说孩子了。

    蒜瓣辣辣的,但捣成蒜泥又加了鸡蛋和香油之后就会变成微辣,很适合小孩子吃,而几个孩子正好也好这口,小牛满意的点一下头,跟个小领导似的,“还行吧。”

    沈如意顿时想揍他,“还行就吃,吃好我得洗碗。”

    “让爹洗。”小牛脱口而出。

    沈如意:“你爹呢?”

    小牛楞了一下,往四周看看。

    小猫提醒他,“爹回奶奶家了。”

    小牛想起来就忍不住担心,“娘,奶奶会不会欺负爹?”

    顾承礼这次回来的突然,谁也没说,自然也没人去码头接他。顾承礼乘坐前往城里的公交车,在离顾村相对较近的地方下车,就准备走着回去。

    六月中旬正是这边农忙的时候——收小麦。

    六月中旬还没到夏至,天不是特别热,十一点左右地里全是割麦子的人,偶尔还有生产队的拖拉机“哒哒哒”的开过,然毫无意外的是每辆车都很忙碌。

    不是拉着石磙压麦子,就是拉地里的小麦,麦垛摞的有一人高,晃晃悠悠到场地里砰一下全倒下去,也省得人爬到上面往下弄了。

    这么热火朝天的景象顾承礼有很多年不曾见过,熟悉又陌生,遥远又亲切,漫长的路不寂寞,反而不知不觉就到了村口。

    “老三?”

    顾承礼惊醒,循声看到一个长方形的场地,足足有两亩地那么大,场地里全是还未脱穗的小麦,乱七八糟的,炸出来的地方得有半人高。

    拖拉机停在场边,村长手里还拿着个摇把,估计准备压麦子,因顾承礼的出现而停下。

    村长把摇把插车上,在脏兮兮汗渍渍的衣服上蹭蹭手,抹一把汗就朝顾承礼走来,“你咋这时候来了?”

    “不忙好请假,来看看我爹。”今年春天已过,冬天太冷,秋天又离八月十五太近,顾承礼不想跟老家人一起过中秋,又不想三伏天过来,只能选在这时候。

    村长不知真相,“那你来的可不巧,都在地里忙活呢。”

    “那我就先去给我爹他们添坟。”顾承礼道。

    村长微微皱眉,“哪有大中午添坟的。添坟都是下午的事。回头让你大哥请半天假,跟你一起去得了。能回来过几天?”

    “一天也不能过。”顾承礼苦笑,“如意现在医院上班,又要照顾仨孩子,实在忙不过来。”

    村长不信,“她上班了?那你要是出海咋办?”

    “那样的话她忙不过来可以向医院请假,医院能理解。”顾承礼道,“我要是因公出去,政委参谋长的爱人也会过去帮忙。”

    村长不懂部队里的事,听他说的头头是道不得不信,“我还以为是因为你娘。”

    “也是因为她。”顾承礼否认村长也不信,干脆痛快的承认,“她上次去部队闹的现在别人提起她都一脸的一言难尽。”

    钱绿柳不是个善茬,也能狠得下心,“打如意了?”

    “没得逞。”顾承礼往四周看看,发现有些地里都空了,但还有些小孩在里面捡麦穗拾麦粒,“今年收成怎么样?”

    村长道:“伺候的人用心就挺好,偷奸耍滑的人种的地就不行。”

    这种情况在全国每个地方都有,顾承礼闻言一点不意外,“分粮食的时候开会吧?”

    村长点头,“开啊。不过得过些日子。你也想参加?”

    “不是。你开会的时候跟那些偷懒的人说,那些地交给他们专门伺候,再伺候不好就扣工分,他们就不敢胡乱应付了。”顾承礼道。

    村长摇了摇头,笑道:“你太想当然了。他们会说让他们伺候的地不好。”

    “两边都分给勤快的人,懒货的地在中间也能找到理由?”顾承礼又问。

    村长想想,依然点头,“他们会告我私分国家土地,大家共同的财产。”

    “不提分,他敢告你也去告,就说今年庄稼不行,冬天要饿死人,问他们这个责任谁担。”顾承礼道。

    涉及到人命没人敢担责。村长道:“这样会不会太严重了?”

    “十年前严不严重?”顾承礼问。

    十年前就是六三年,六三年不严重,但从五九年到六一年非常严重,那时顾承礼刚毕业,微薄的工资和补贴一分为三,一份给沈家两份给他爹娘,才把顾绒花养的敢欺负她三嫂。

    要不是有顾承礼的补贴,顾绒花早饿死了。

    村长闻言不由得想起这些事,也不想再过煮树皮煮野草,恨不得人吃人的日子。村长沉叹一声,“回头我试试吧。”看一眼他脚边的袋子,“不是给你娘买的吧?”

    “不是。给大哥和二哥买的。他们家几个小子都大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虽然没多少东西,也能让他们吃几顿饱饭。”顾承礼说着解开绳子。

    村长忙问:“你这是干啥?”

    “不给你。”顾承礼就是让他看看,“给我大哥二哥她不敢闹,要知道我给你,她能闹得你们家鸡犬不宁。”

    村长也不敢收,像钱绿柳那种泼皮无赖,他平时躲还来不及呢。

    村长看一眼全是挂面,“我猜到了。不过上次你大哥和二哥带来的就没吃,全跟别人换了杂面。”

    “给他们就是他们的,换什么是他们的自由。”顾承礼说着把袋子口系上,又跟村长聊一会儿,快放工了才往村里去。

    到顾金柱家门口,顾承礼都没犹豫就推门进去。

    顾承礼的大侄女正在做饭,看到顾承礼“嗷”一嗓子,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她爹娘。

    爹娘没喊回来,倒是把顾银柱夫妇喊过来了。

    两家平时都是分开吃,一看顾承礼回来,顾银柱夫妇就把他们家做的饭端过来。可两家的饭菜放一起也没有一个菜。

    王然就掰几根黄瓜拍个黄瓜,又薅一把葱,做个小葱炒鸡蛋。由于不舍得放油,鸡蛋粘在锅上险些炒糊了。

    可色香味全无,王然也不舍得丢,便让李玲洗一些苋菜,煮上一把挂面。

    一把挂面煮了大半锅,顾承礼就吃一盆,剩下的全让他侄子侄女吃了,连之前做的饭也吃光了。这也是两家人小半年来吃的最饱的一次。

    两家要是跟沈如意一样,经常买些鱼,也不至于吃这么多。正因为不舍得买鱼和蛋,肚子里没油水,肚子里空落落才吃这么多。

    这点顾承礼也知道,以前也劝过,但都没用,反而还闹得不愉快,顾承礼就当没看见,让两个嫂子把东西分了,就去拿铁锹。

    王然压低声音问,“不给她点?”往钱绿柳那边看一下。

    “给她的够多的了。”顾承礼道,“我和如意也没做绝,你们也没做绝,不用再给她。”

    李玲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想到顾承礼等一下回去,就催顾金柱和顾银柱再去找个铁锹,把祖祖辈辈的坟都修整一下。

    哥仨出去,李玲就拉着王然,“咱们两家的东西先放一起。”

    “咋了?”王然问。

    李玲往她婆婆钱绿柳那边看一眼,“老三拎这么大一包想瞒也瞒不住,咱们都去上工,她和顾绒花肯定回来撬咱们的门。”看一眼她闺女和侄女,“今天下午你们哪都别去,就在家里做活看家,不准出这个大门一步。”

    仨姑娘最大的不过十四,最小的才十一,王然怀疑,“她们几个能看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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