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你以为会是谁？五条悟吗？”

    橘町枝有些好奇地问。然而, 夏油杰摇了摇头，并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

    两人安静了几秒。突然，橘町枝从原地消失了, 眨眼间出现在地下室入口的另一侧。

    而在她之前站着的地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一个陌生人, 手里抓着一柄外形普通的短刀。

    刀尖上干干净净，显然并没有刺中它的目标。

    “我说过吧，加布，你这样是没用的。”夏油杰沿着台阶走上来, 表情毫不意外, “就算你能够在岛上自由移动, 也不可能用这种速度刺伤她。”

    “……”

    那个陌生人放下手臂，居然是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他的穿着很朴素, 有一张非常开朗的笑脸。

    和他表情相反的是手里握着的刀, 刀刃在阳光下闪烁着森然寒光。

    “是嘛……不过，你要说这是‘人类’的速度？简直是我今年听到最好笑的笑话。”

    名叫加布的少年说，手里的刀慢慢收了回去, “反正只是随便试试，又有什么关系。”

    他的语气非常随意，像是小孩子一时兴起, 想玩点什么游戏。

    配上尚未收回的刀锋，有种诡异的反差感。

    “加布, 你的对手是我。”夏油杰盯着他说。

    加布看了看长发的僧侣, 又看看站在另一头的年轻女人：“可是, 你的小女朋友好像不这么认为……没错吧, 你们人类是这样的称呼？”

    夏油杰：“……”

    橘町枝：“……”

    到现在为止, 对于这两个人的对话, 橘町枝基本上没有听懂。

    但她至少确认了一件事：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少年，可能并不是“人类”。

    他的身上有咒的气息，同时存在着其他的什么。橘町枝仔细确认了一下，最后有了五成把握：

    除了咒力之外，这个奇怪的少年，还拥有某种异能力？

    她有点精神了起来。

    在过去的四年里，橘町枝亲手祓除的咒灵，从无等级到特级应有尽有。因此她很清楚，咒灵和人类有多大的区别。

    人类因为拥有肉|体，可能同时拥有异能力与咒力。但咒灵是灵魂的产物，而灵魂的本质更为纯粹、单一。

    因此，同时具备咒力与异能力的……非人之物，简直像是某种人工的缝合怪一样。

    橘町枝没有接话，夏油杰也不打算纠正某些无关的误解。他的眼睛盯着少年加布，单手捏了个术式，一只咒灵出现在了身边。

    那一瞬间，橘町枝的心脏重重跳动了一下。

    那是一只外形奇特的咒灵，像是吞噬了光线的软泥，或者捉摸不定的黑雾。

    从上往下看过去，只能勉强分辨出类似长发的线条、面部的起伏与身体的轮廓。

    在三个人的注视下，被召唤出来的咒灵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挡在了橘町枝的面前。

    橘町枝站在原地没动：“杰，这是什么意思？”

    那种非常微妙……近乎于诡异的熟悉感，变得更加强烈了。

    这只咒灵没有丝毫杀气，不像是来攻击她的。但是以现在的情况，夏油杰不可能无缘无故给她送一只咒灵。

    何况这一只……这种熟悉到诡异的亲近感，简直就像面对自己的半身一样。

    “町枝，”隔着形貌模糊的咒灵，夏油杰平静地看着她，“上一次你说，你会杀了我。虽然这并不是无法接受的结局，但是在那之前，我果然还是要先完成自己的选择啊。”

    “……”橘町枝，“你的选择是什么，杀死所有的普通人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夏油杰模棱两可地回答，那双泛紫的虹膜之后，第一次闪烁出野心的光彩，“只要能收复强大的咒灵，我就能做到这件事——所以，我是绝对不会，让你来阻碍我的。”

    在他说出最后一句话的瞬间，橘町枝动了。

    不要说普通人，即使是咒术师的眼睛，都无法捕捉她此时的动作——橘町枝原地反身起跳，避开拦在自己面前的咒灵，直接冲向夏油杰！

    也是在同一时刻，她的动作不受控制的倏然减慢。

    在她抬脚起步的瞬间，挡在眼前的咒灵用和她一模一样的动作，做出了和她相反的行动。它拦在橘町枝冲过去的路上，就像与她双生的复制体。

    橘町枝的脚步一顿，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她从口袋里抓出丑宝，顺手抽出一把短刀，直接劈了过去！

    滋——

    有以往的经验，橘町枝原本都做好了一换一的准备。就像当初缠在两人身上的束缚，会造成同步的伤害一样。

    也是这个原因，橘町枝没有直接动用天逆鉾。其实从三年级开始，她就很少使用这把特级咒具了。

    ——“底牌这种东西，要留到最后再拿出来”。她真正的武器永远不会是咒具，而是能够使用一切咒具的自身。

    刀锋切进咒灵的表面，却没有如同想象中那样深入进去。仿佛陷进了“无下限”的术式，被拉扯着减缓了速度，最后甚至被轻微地弹开。

    不是“伤害同步”的术式，是“无法伤害”吗？

    橘町枝的脑中，短暂划过了这个念头。

    看到自己预料之中的场景，夏油杰闭了下眼睛，心底落下一声空荡荡的叹息。

    他曾经想给这只咒灵取个名字，最后却放弃了。

    那是四年前诞生的咒，被他从术式的缝隙里挖出来，喂养成真正的咒灵。它的等级并不高，也没什么攻击力。

    如果是在外面不小心遇到了，二级的咒术师都能直接祓除。

    但是……它只对一个人，有绝对的克制作用。

    橘町枝，曾经被他亲手杀死的女朋友。即使她已经能祓除特级咒灵，唯独无法对这一只下手。

    她们无法伤害彼此，却会保持完全一致的行动。橘町枝所有试图展开的攻击，都会被直接化解。

    即使拥有“切断”术式的天逆鉾，无法攻击到夏油杰这个施术者，也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在这种情况下，原本无往不利的天与咒缚，就像被束缚住了手足一样。

    从几年之前，夏油杰就在准备这件事了——

    曾经无意识间结下的束缚，经过一次违背之后，被扭曲成无法预知的模样。

    既然无法解除，他干脆反过来利用它。

    那边的加布几乎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一幕，直到另外两只咒灵凭空出现，一前一后包围了他。

    “喂喂，”加布说，一脸看戏被打断的表情，“你这就要对我动手了吗？”

    “不然呢？”夏油杰反问，“你这么问，就好像突然失忆了一样——我的目标从来都是你，不知名的咒灵先生。其他人的话，只是不想被他们妨碍而已。”

    “也是啊。”少年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与此同时，两只咒灵齐齐攻向了他。而加布脚下平缓的土地，突然长出一层锐利的尖刺！

    没有咒力的物质，是没办法伤害到咒灵的。然而，这些不知道怎么生长出来的尖锐土刺，却直接刺穿了其中一只没躲闪开的咒灵——

    咒灵发出一声人耳听不到的尖叫，瞬间就被祓除了。另一段尖刺飞速变形，最后变成一只巨大的手，灵活地抓向活下来的第二只咒灵。

    “真的是不错的术式，能够操纵咒灵吗……”加布站在原地，自言自语地说，“有没有觉得，我们的能力在某种程度上有点相似？”

    第二只咒灵逃脱不及，被那只“巨手”死死捏住了。下一秒，夏油杰用术式驱散了它，把它重新召唤到身边。

    橘町枝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看着双方对峙的一幕。

    很快，夏油杰更换了几只咒灵，朝着加布进攻过去。对方的反击也很单一，利用附近的土地与树木，变化成各种武器的形状。

    就像是在试探而已。

    又一波你来我往之后，加布似乎有些厌倦了：“真是倒霉。为什么我的岛上，会接连出现这么多的怪物？”

    他的声音沉了下去：“但是，只要还在这座岛上——你，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这座岛……上？

    话音刚落，橘町枝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开始颤抖，然后整片泥土开始变软变粘。她的鞋跟瞬间陷进了泥沼，目光扫过周围，听到那边的少年微笑着说：

    “我名为加布。儒勒·加布里埃尔·凡尔纳。异能名为「神秘岛」。我是这座岛本身，却不是岛上人类的守护神。”

    夏油杰召唤出一只能够飞行的咒灵，整个人落在了它上面。加布抬起头看着对方，小腿已经被淤泥吞没，看起来很快就会彻底融入其中：

    “再见吧。‘兵器’我就拿去用了，这座岛也是时候该改变……”

    他的话音未落，一抹沙色风衣的人影，突然从不知名的方向飞了出来。仿佛来自天外的炮弹，直直冲向——咒灵背上的假和尚。

    夏油杰：“？！”

    他下意识召唤出一只咒灵，挡在了自己面前。结果那个人接触到咒灵，连碰撞的过程都没发生，直接消散了它。

    于是，穿着沙色风衣的太宰治，就这么“砸”到了夏油杰身上。

    重力势能加上动能，夏油杰被直接从咒灵上掀飞了下去。与此同时，他脚下那只会飞的咒灵，也在「人间失格」的作用下暂时消散了。

    下方已经吞没到膝盖的泥沼中，橘町枝用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踩”着泥潭扑向了某个方向。两只手一提一转，把半截身体陷进地里的加布像萝卜一样“拔”出来，看也不看地扔了出去。

    纤细的少年完全没有反应，整个人几乎贴着地飞出，与半空中下落的两个大人正面相遇——

    咚！

    一声巨响之后，几乎变成沼泽的地面震荡了几秒，重新恢复成原本干燥平坦的土地。

    橘町枝坐在地上，抬头看向不远处——以加布为肉垫，三个人就这么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