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碗粥
吃完饭后唐星舟送单意回宿舍。
单意一路上都魂不守舍的, 饭堂阿姨刚才那个仿佛在看着猪的表情一直在她的脑海里久久不能忘。
两人很快就走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唐星舟停下了脚步，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问她：“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吃辣的？”
她那句“你不是不喜欢吃辣的吗”，说出来的时候太过自然。
唐星舟起初没有察觉到, 有点后知后觉。
单意睫毛微颤, 眼睛因为心虚都不敢看他，“我猜的呀, 你不是清城本地人吗, 口味一般都偏淡。”
唐星舟发现了好玩的地方，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是清城本地人？”
单意这回灵机一动, 明明是胡诌八扯的却一脸的理直气壮，“因为你说话有口音！”
唐星舟：“……”
单意说完怕他再继续追问, 指了指那栋楼, “我先回去了, 拜拜。”
然后马上转身往女生宿舍楼跑去。
唐星舟看着她的背影, 并没有马上离开。
他突然就有一种感觉，她会不会回头。
单意跑到楼梯前，上了两个台阶后, 心里算了下时间，想着他应该已经走了吧, 于是微微转了下头。
两人的目光瞬间相撞。
少年身姿颀长, 未动半分，依旧伫立在宿舍门前的那棵木棉树下。
在看到她回头后，他蓦地一笑, 清隽的眉眼因为染上了笑意而愈发生动了些。
眼睛更甚, 漂亮的眸子像黑夜般幽深, 藏着那稀碎的星光，正在浅浅地熠动着。
唇边那上扬的弧度迟迟未抿下去，他平日里那张有些冷淡的面容变得柔和了几分。
顷刻间，单意觉得这世间最美的风景都不如他。
笑得也太犯规了吧。
＊
最近是考试周，一月底左右清大就要放寒假了。
这段时间单意宿舍的人都窝在被窝里复习，哪也不去。
期末考试后是一月底，清大的寒假放到元宵节后。
单意的世界上没有暑假和寒假的概念，每次放假就是她打工的日子。
卓起这个寒假要在酒吧帮他哥干活，听到她要打工，就让她来酒吧做服务员，白天干活，晚上还是驻唱，一人拿两份工资。
单意自然是乐意的，有钱她当然干嘛不赚，于是这事就定了下来。
温怡然在宿舍听到她说这件事的时候，问道：“意意，那里还缺人吗？”
单意倒是有点意外，“你也想去吗？”
温怡然点点头，“想赚点生活费。”
这是其一，其实她是存了点私心的。
单意：“行，那我问问卓起。”
“好。”
卓起听到单意说她舍友也想在这里打工，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说刚好还差一个人。
卓一正在吧台上擦着酒杯，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听到卓起说还要再加一个人来这里的时候，翻了个白眼给他。
“你到底是不是想泡她？”
他这间酒吧根本就不差人，服务员多的是，而且基本都是男生。
他同意让单意来完全是看在她是酒吧驻唱的份上，加上自己弟弟软磨硬泡的实在烦人。
结果现在还要再加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女生，他又要多出一份工资。
当他的酒吧是拿来当慈善的吗？
卓起还是那句话，“没有。”
卓一冷哼了一声，直截了当地说：“怂。”
卓起没说话，背过身去继续干活。
……
考完试的第二天，单意带着温怡然来酒吧开始干活。
进去的时候刚好碰到卓一，她喊了一声，“老板好。”
卓一明明看到她人了，却一个眼神都不给她，直接越过她离开了。
单意不解，指着他离去的方向问卓起，“你哥他今天心情不好吗？”
卓起摆摆手，“不用管他，他就是更年期犯了。”
单意恍然大悟，“原来你们男生也是有更年期的啊。”
她又看了他一眼，“你哪天更年期犯了记得跟我说，我一定跟你保持距离。”
卓起：“……”
好像把自己也套路进去了。
／
酒吧白天的客人并不多，所以单意和温怡然就是简单地搬搬装酒的箱子和搞搞卫生。
温怡然正站在一个椅子上，擦着酒柜上面的灰尘，有一个男服务生搬着东西从她那边走过，因为箱子太大挡住了视线，所以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椅子。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往后倒去。
“小心——”
卓起刚好看到这一幕，眼疾手快地伸出双手，将她整个人公主抱了起来。
温怡然的手下意识勾住男生的脖子，她一仰头就看到男生坚毅的下巴，再往上是她熟悉的脸庞，心脏顿时漏了好几拍。
听到声音马上从另一边赶来的单意看到这一幕，马上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怡然，没事吧？”
她的声音让两人都回过神来，卓起松了松手，把人放在地上。
“我没事。”温怡然重新站稳后摇了摇头。
“还好有他。” 她看向身旁的男生，“刚才谢谢你。”
卓起爽朗一笑，“没事，你人没事就好。”
说完他马上变了脸色，朝刚才不小心碰到温怡然椅子的那个男生一顿斥责，“你怎么干活的？”
男服务生连忙向温怡然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温怡然：“没事。”
男服务生得到当事人的原谅后，又询问卓起，“那起哥，我去继续干活了？”
卓起指了指没擦完的酒柜，“你来擦。”
那个男生哪敢不同意，“没问题，我现在就擦。”
于是他马上抢过温怡然手里的那块抹布，赔着笑脸，“我来我来。”
单意在一旁插话，“起哥训起人来还挺人模狗样的。”
卓起嘿了一声，“你不是文科生吗，人模狗样这个词是这样用的吗？”
单意笑了，“你忘了高中那会，自己说的‘登堂入室’了吗？”
“靠，又是临神那家伙跟你说的吧。”
“昂，谁让你之前笑他吃糯米鸡吃撑了的事。”
“事实还不让人说，还不是因为那个糯米鸡是小柠檬给的。”
“那也是他自己愿意吃的。”
温怡然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听着他们两人一来一回，在那里说着以前的事。
也是她不知道的事，她眼神落寞地敛下眸。
／
晚上七点后，酒吧开始热闹起来。
单意照常上台去驻唱，有不少人都点了歌，她一首一首地唱着。
卓起去给客人送酒，有时会经过舞台那边，女生的嗓音像是在讲故事，每一首歌都会有不同的味道。
“命中注定不能靠近
爱你的事当做秘密
怕惊扰你从此远离……”
他听到这句歌词的时候，脚步一顿，转了下头去看舞台那边。
女生坐在高脚凳上，乌发红唇，头顶的聚光灯落在她身上，像暗夜里的精灵。
平日里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微闭着，沉迷演唱。
他自嘲一笑。
这歌词，还挺应景。
……
到了中场休息的时候，单意走下舞台去喝水，刚才唱歌唱得她口干了。
结果水一下子喝多了，于是她跑了一趟洗手间。
酒吧里的男女洗手间是没有分开的，一左一右。
单意在外面的洗手台洗手的时候，旁边有个中年男人，身材略微肥胖，手还放在裤子那里，一边系着皮带，从另一边的男士洗手间走了出来。
男人一靠近，单意就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酒味，跟他故意隔开了点距离，准备洗完手就马上走人。
碰巧男人有所察觉，抬头刚好就看到了她的正脸，一下子就认出了她。
“你不就是刚才在台上唱歌的那个妞吗？”
“近看你，长得更漂亮了。”男人脚步不稳地靠近着她，上下打量着，眼神色眯眯地，朝她招招手，“开个价吧，今晚跟爷走。”
单意眼神很冷地看了他一眼，“我只唱歌。”
男人随口就开着黄腔， “到床上去唱给我听也行啊。”
单意握紧了拳头，嘴里那句“神经病”就要脱口而出，很快又止住了。
这里是卓一的酒吧，她不能轻易闹事。
她无视他嘴里继续吐出来的那些恶心难听的话语，准备脱身。
但是男人却伸手抓住了她一边的手臂，拉着她不让她走，另一只手还去扯着她的衣服，把自己那臭气熏熏的嘴巴直接就往她的脸上凑。
单意偏头躲开，单手抓住放在自己手上的咸猪手，然后反手一拧，力度很大。
“滚开。”
妈的，忍无可忍了。
她蓄着力道，正想曲起手肘撞向男人的胸膛，却听到了一阵闷哼声。
伴随男生熟悉的，暴躁又愤怒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我艹你妈！”
卓起抬起脚往那个中年男人背后就是一踹，他整个笨重的身体因为站不稳而向前倒去。
一个踉跄后，酒意瞬间清醒了些。
中年男人回头一看，大骂着：“你小子，竟然敢踹我！”
听到这边有声音响动后，洗手间又出来了两个男人，跟醉酒的这个男人是一伙的。
他们看到自己的朋友被打了之后，马上挥起了自己的拳头。
卓起还在跟那个醉酒的男人互相纠缠着，没留意身后有人突然袭击，但是单意看到了，她一个抬腿踹向另一个靠近他的男人的肚子——
几个人开始打起来，在这狭窄的走道里。
单意打架的力度很狠，专门往人身上疼的部分打，一点都不输给男人。
那三个男人今晚多多少少都喝了点酒，有点力不从心，很快就落了下风。
这时，碰巧有服务生端着就往这边经过，看到这一幕，还没来得及喊人，其中一个男人直接抄起一个酒瓶就要往离自己最近的单意身上砸去。
卓起眼尖地看到，伸手往她那个方向一拦。
玻璃落地的声音，还有几滴鲜红色的血也跟着滴在了地面上。
这是赶来的卓一和温怡然两人看到的最后一幕。
……
三个醉酒的男人很快被酒吧的服务生制服。
卓起的手臂受了伤，要去医院缝针。
几个人到了附近的医院，卓一去挂了急诊。
医生在里面给卓起处理伤口，单意、温怡然和卓一就在外面等。
卓一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能看着那道禁闭的门，自顾自地说道：“我弟这个人，最怕疼了，平日里连打针的那种疼都怕。”
更别说缝针了。
但是现在里面并没有传来他鬼哭狼嚎的声音，卓一便猜到他是在忍着，忍着不在某人面前丢脸。
他看了一眼在一旁站着的单意。
女人这种生物，真是红颜祸水，谁也逃不过。
温怡然敏感地感觉到卓一的目光落在了何处。
过了一会，急诊室的门被打开，卓起从里面走了出来。
三人同时走上前去，单意先开了口，“医生怎么说？”
卓起朝她举了举自己绑着纱布的那只手，“没事，就是缝了几针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他三言两语地概括，语气轻松，一副没有什么大碍的模样。
听到他这话的单意松了一口气。
离他最近的温怡然却留意到了他额间的鬓角微湿，应该是他落下的汗。
一月底的天气，他竟然疼得出了冷汗，却只字不提。
——
卓起意外受伤这件事毕竟是因为单意而引起的，她心里过意不去，觉得医药费应该由她来出。
缴费的时候发现卓一抢先一步站在了她的面前，“老板，这钱我来给吧。”
卓一瞥了她一眼，话语直接：“你有钱？”
单意被他这句话一噎，“我……”
月底了，她确实没什么钱了。
“你是老板，可以预付给我的对吧？”她马上想到了另一个办法。
卓一嗤笑了一声，不在意地说道：“不用你给。”
单意：“不行，我要负责的。”
卓一的脸上带着几分玩笑不恭，“那你以身相许，我那蠢弟弟刚好缺个女朋友。”
单意：“……”
她老板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和卓起，怎么可能。
“我……”一个字音刚落下，她听到了一道熟悉的男声在喊她的名字：
“单意？”
女生回头，看到唐星舟的身影在向她走来。
单意看到他这么晚还出现在医院，下意识想到的就是：“你生病了？”
唐星舟正要回话，目光落到她右边的袖子上，那里沾染了几滴红色的血迹，与她身上那件白色的毛衣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瞳孔一张，语气里带着焦急，“你受伤了？”
单意看了一眼自己毛衣上的血，摇了摇头，“不，不是我的。”
“卓起受伤了，当时我在身旁，应该是不小心弄到的。”她解释着，却没把自己差点被流氓欺负的事情告诉他。
唐星舟闻言，脸色好了些。
单意还没听到他的答案，上下打量着他，“你怎么会出现在医院？”
唐星舟：“我爸急性肠胃炎，我送他来医院。”
唐奇今天吃坏了肚子，医生检查过后说让他留院观察一天，唐星舟就留了下来看护。
他爸刚才睡着了，他坐了一晚上腰有点累，就下来走一走。
刚到一楼，就看到了单意。
一旁的卓一静静地看着这两人。
他们刚才见到对方出现在医院的第一反应都在为对方担心，而且能明显感觉到他们之间那种不同寻常的气氛在。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些什么。
原来他那个蠢弟弟，早就没机会了啊。
唐星舟像是现在才发现了她身旁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他望向卓一的时候，目光不善。
这个男人，他没见过。
他跟单意，是什么关系？
单意这才想起来给他介绍：“这是卓起的哥哥，跟我一起来的。”
刚说完人，卓起的身影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哥，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啊。”
待看到唐星舟也在这里的时候，卓一的脚步一顿。
跟在他身后的温怡然也停了下来。
卓一想到自己还没给这个蠢弟弟缴费，低头拿出自己的钱包。
单意看到了他一动作，连忙制止，“说好了我给的，毕竟卓起是因为我受的伤。”
听到这句话的唐星舟，目光落到了卓起那绑着白色纱布的手臂上。
卓一这次动作没有因为她的阻止而停下来，很快就缴好了费用，单据也已经打好了。
单意见阻止不了，就补了一句：“那老板你记得从我的工资里扣。”
卓起一听，“不用不用。”
“害，我们不是朋友吗，这点小钱不用计较的……”
单意这回的态度很强硬，“要的。”
气氛有瞬间的尴尬。
卓起脸上的神色变了变。
单意：“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她说话的时候，掌心那里传来触感，有东西被塞了进来。
是几张红色的毛爷爷。
单意眼神不解地看着唐星舟。
“钱是我借你的。”唐星舟还帮她想好了不能拒绝的理由，“要还的。”
单意听到他这么一说，莞尔一笑。
那一刻，卓起觉得自己输得彻底。
原来，他根本不懂她。
他刚才自以为他们是朋友，可以不用计较这些。
可她不想欠任何人。
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
但是唐星舟却能一眼就看出来，而且还帮她解决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