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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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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那身形颀长的少年门口踏雪而入,飞扬的衣摆似有淡月流光,许意棠忍不住任由颜狗本性蒙蔽畏惧。

    白衣胜雪,唯君无二。她暗暗感慨。

    如果他周身没有这股从阴间带来的冷邪气息,此少年艳若桃李的风华姿容太配得上这八个字了。

    可惜没有如果。

    腹诽间,“从阴间来的”傅晚韫旁若无人行至上首,暗红的美眸望向也不躲避他眼神的许意棠。

    后者心里狂跳,想到逆天改命要从傅晚韫下手的任务,使劲儿深呼吸不让自己打退堂鼓。

    自他从地狱爬回来,数次闭眼,数次都是这张熟悉的面容。

    ……骗子。

    “王爷莫急,对战北祁有太子殿下处理,您只管安心静养。”耳畔又浮现前世他发病的最初阶段,这个骗子不厌其烦一碗药一碗药来喂他。

    余恒早被大卸八块,昔日谈笑风生劝他莫执拗的头颅,静静被搁置在囚禁他的床榻七日;

    谢问情因他回了玄衣谷,因一场预谋已久的鸿门宴而九死一生。

    他以为楚端静是给他希望之生的唯一,谁知却是让他绝望而亡的唯一。

    尽管内功被半枫荷束缚,常年习武练就的耳力因此受限,但敏锐的感知力让他捕捉到外间有人来过。

    朝堂早已颠覆,他的爪牙也被傅云泽拔尽,取代摄政王执掌大权的是傅云泽,也是即将称帝的太子殿下。

    一夕风光到了头,只怕他走在街上被打死都不会引来关注。

    这种从云端落入泥潭的突变,或许令后世史官文臣唏嘘不已,可他并不在意。

    权臣也好,鄙民也罢,他只在乎他人生当中唯一的光韫。

    “晚来的光韫”,世人只知无恶不作的权臣摄政王,无人知晓他的阿娘起初为他取名,只把他当做支撑在灰暗人生活下去的光韫。

    虽晚但到。

    阿娘去了,带走了他儿时的光。

    少年时期遇到了楚端静,为他同样灰暗的人生添了光。

    虽为侄妻,可他并不在意。

    他打好金屋,固执以为棠棠是他一个人的。

    察觉到傅云泽把他的棠棠堵住,听不到外间谈话的他,忘了自己身躯已废的事实,迫切想冲上去屠了傅云泽。

    他从床榻滚下来,一如当初余恒的头颅一样。

    “咕咚”掉下去,“咯吱”被不小心的傅云泽踩上。

    孤勇和骄傲也被摔得粉碎。

    鲜血染红了白衣,不同的是当初是余恒尸身未干之血。

    这次是他眼里汩汩流出的。

    “王爷还是别激动。”记不清等了多久,耳畔再能听见动静时,是楚端静轻柔依旧、却无波无澜的轻音。

    说是一具提线木偶都不为过。

    “认命吧,这天下终究是太子殿下的。”

    可是他根本看不见。

    他的视野一片腥红,根本看不到楚端静往日水波流转的杏眸只剩黯淡无光。

    空洞而没有生气。

    也无人察觉到楚端静白皙颈窝处,一块拇指盖大小的黑紫疤痕。

    正是傅云泽明晃晃一次比一次用力的针孔痕迹。

    本来在楚端静这个年纪,针孔是可以自然消除的,可是她的意识被操纵,不知什么是痛。

    也根本感知不到任何不适。

    再者摄政王府已经被傅云泽控制,就算有下人发觉,也不敢提醒。

    而且傅云泽控针的间隔太短,没涂药又被毒素侵染,伤口一时间基本无法淡化。

    并不知晓这些的他,空有一腔毁天灭地的气恨,想生吞活剐了傅云泽。

    奈何挣扎不得,被楚端静嵌着下巴吞完了药。

    屋子里很静,静到除了他们浅若的呼吸声,还有参差不齐的心跳。

    大概傅云泽也头疼彻底疯魔时一把屠神刀饮遍唐宫鲜血的他,给他的药都是上等控制精神力的。

    没一会儿,他的视线从刺目的腥红变成细微的暗红。

    能视物时,楚端静姣如秋月的雪颜便映进他的瞳孔。

    肤色白亮,朱唇小巧,一颦一笑都是赏心悦目。

    笑语嫣然间,顾盼流转的美目里,充满了星星点点的光华。

    是他的韫光,也是他的黑尘。

    一如眼下巧笑倩兮的女子。

    他的呼吸逐渐紧促,气息也变得紊乱,竟有些分不清他的眼前景到底是前世还是今生。

    “端静公主。”直到余恒客气疏离的问礼传入耳中,他才猛觉这不是前世。

    更不是梦境。

    余恒从来没以完整的身形,进入他的梦中。

    一直以来都是破碎的尸身,激发他难言的悔恨。

    这些深藏他内心弯弯绕绕的记事,说起来复杂,实则只在呼吸间乍现。

    熟悉的清音在堂内响起,倏地拉回他的一丝理智。

    暗自运功压下翻涌的内息,待眸底的炽热散去一些,唇角凉薄似扯起,才看向三步外福身回礼的女子。

    “余大人不必多礼。”内心再怎么抗拒刷傅晚韫的好感,为活命顾大局的许意棠,表面还是尽力保持仪态从容。

    想到原著提到余恒任是大唐飞虎营的统领,她福身还了一礼道。

    话落,余光撇向一旁恨不得挖把脑袋缩脖子里的汀兰。

    怕成这样,说好的陪伴她呢?

    她有些无奈,但还是侧身不着痕迹挡了挡余恒的视线。

    汀兰自然没忽略自家公主的举动。

    她愣了愣,想到先前所说陪伴公主,悄悄深呼吸了好几次,也向余恒福了福身。

    自家公主礼尚往来,自小被灌输礼教至上的她不能拖公主后退。

    至于傅晚韫……郎君美则美矣,只有一条小命,实在不想陪进去。

    见余恒回以颔首,一直紧绷的身子这才微微放松。

    她很怕这些大人物。

    索性垂眸把额头埋得老低,生怕这两尊杀神一个不小心断送了她。

    “公主有何事与本官说便可。”想到自家王爷最烦应酬,无论男女都拒之千里之外的性,余恒索性替傅晚韫发问了。

    “多谢余大人谅解。”她为活命而接近傅晚韫的心里建设做再好,对上连呼吸都带了一丝疯魔气息的傅晚韫,许意棠不慌才怪。

    不用与傅晚韫正面交锋,她求之不得呢。

    这样想着,她取过汀兰手里的烫金木封,刻意避开主位那两道阴煞凉薄的眼神。

    其实她一直很搞不懂,为什么傅晚韫一个大活人,浑身上下却打哪都阴损得紧。

    不过很快,她便停止了打量,眉眼弯弯轻笑,“大楚每年秋末冬初的狩猎会,恰好大唐贵使造访,本宫受命特意来请摄政王殿下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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