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馥郁轩一折腾便是一宿。
翌日，李良德同一众小太监纷纷耷拉着脑袋，强打起精神在殿前伺候。
唐蓁更是彻夜难眠，直至天儿擦亮，这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可没睡多少时辰就得起来当值，头自是疼得紧。
不过最令人尴尬的，还是要面对宋辞。
好在宋辞许是也觉得此事颇为离谱，便唤了李良德进殿伺候，留唐蓁在外守着。
整得李良德是苦不堪言。
“殿下，膳房刚冻来的冰镇西瓜，您尝尝看，也好去去火。”
这话平日里说着倒也没什么，可今日听在宋辞的耳中却极其讽刺。
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李良德，将批阅好的折子往手边一丢。
折子落下发出“啪嗒”声，惹得李良德一个激灵，困意陡然散了大半。
李良德见他脸色铁青，也不知是哪句话说错了，只得讪讪赔笑：
“殿下今儿个若不想吃西瓜，奴才命人去取些冬瓜薏仁汤来，给殿下降降火。”
说着，李良德转身，恨不得飞速前行，好逃离这个气压极低的正殿。
宋辞怒极反笑，身子朝椅背上靠去，见李良德步履蹒跚，急匆匆的背影，冷哂道：
“李良德，你是不是成心同孤做对？”
话音落下，李良德脚步微顿，回过身子当即便跪下了。
“老奴不敢啊。”他垂首，默默跟了一句。
“还请殿下明示。”
宋辞自然无法跟他解释，他左一句去火右一句降火的，当真是戳他的心眼子。
到底是心气儿不顺，他嫌弃地摆了摆手。
“出去。”
眼不见心不烦。
李良德苦着脸走出正殿时，唐蓁正命人在果树上摘桃子。
馥郁轩外郁郁葱葱，果树上的桃子结得正好，鲜甜可口，甚是解渴。
唐蓁这一转身，便见李良德无甚精神，站在她身后。
“李公公这是怎的了，挨殿下骂了呀？”
李良德虽同宋辞最为亲近，可平日里也是遭最多骂的，属实不容易。
他叹了口气。
“哎，这殿下今日不知怎么了，心头不爽利，这不才将杂家轰了出来。”
唐蓁怔忡，脸颊泛着红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李良德却是拉了拉她的手臂：
“殿前离不得人，姑娘进去瞧瞧吧，兴许殿下瞧见姑娘，这心情就舒畅了。
“……”
唐蓁很想告诉李良德，殿下看见她或许会更加阴郁吧。
“杂家昨夜守了一宿，实在是困得紧，姑娘行行好，替杂家去伺候会儿吧。”
李良德平日里对她颇为关照，事事都不遗余力地教她。
唐蓁不好推辞，只得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提着刚从果树上摘下来的桃子，唐蓁轻声推门而入。
殿内今儿燃的香格外提神，比往常浓郁了许多。
男人执着狼毫，在奏折上写着什么。听得脚步声并未抬头，只当是李良德去而复返。
“孤说了，不吃西瓜，也不喝什么冬瓜薏仁汤。”
将狼毫扔在桌案上，宋辞语气颇凉地说着，抬眸顺着目光望向来人。
唐蓁脚下顿了顿，倏地不敢再动。
她一双水灵灵的眼眸，似是有些尴尬地望着男人，提着果篮的手紧了紧，一时不知该上前还是后退。
看清来人后，宋辞神色也恍惚了几分，却还是故作镇静问道：
“怎么是你。”
“奴婢摘了些桃子，想给殿下尝尝鲜。”
她低头上前，将提篮搁在桌案上。
“奴婢方才尝过了，很是鲜甜，殿下可要解解渴？”
提篮里的桃子个头饱满圆润，肉质紧实，瞧着便是甜嫩多汁。
不知为何，看见这几个桃子，宋辞脑海里又不禁想起昨夜不慎窥见的身影。
柔白无暇，窈窕翩姿，仿若这几只任人采摘的鲜桃，可口诱人。
倏地，宋辞冷白的肌肤上逐渐泛起一抹红，清隽的脸庞难得有了颜色，倒是令唐蓁愕然。
唐蓁丝毫不知道他脑袋里那些个想法，还当是暑热所致。
须臾，她指了指宋辞的脸。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啊？”
宋辞能感觉到鼻尖的温热，顺着人中流淌下来，伸手一抹，竟是鲜红的血液。
唐蓁赶紧上前，扶住他的头往上送。
“殿下，您，您抬一会儿头，别动啊。”
宋辞并未阻止她的动作，只乖乖地坐在原位，任她摆弄。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绢帕，快速卷了起来，塞在了宋辞的鼻间。
“奴婢小时候流鼻血，阿娘便是这样做的，殿下您别急，一会儿就会好的。”
绢帕带着唐蓁身上特有的香味，萦绕在鼻尖，惹得宋辞愈发心猿意马。
“殿下您就该听李公公的，吃点儿西瓜或冬瓜薏仁汤多好，您发了脾气，还不是整得自个儿上了火。”
唐蓁这张小嘴碎碎念起来也颇为令人头疼，宋辞忍着烦躁，不吭声。
“李公公也是为了殿下好，殿下竟还将人赶了出去，多叫人伤心呀。”
“奴婢听说苦瓜也降火，今晚不如交代膳房做一道来，给殿下尝尝。”
唐蓁喋喋不休，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人早已黑了脸，凉飕飕的目光正灼灼地盯着她瞧。
“您若不喜苦瓜，也可换成黄瓜，甚是可口的……”
“唐蓁。”
宋辞再也忍不住，轻唤出声。
唐蓁提着他下颌的手颤了颤，只见他一只鼻子里塞着锦帕，模样甚是可笑。
因着她站他坐的势儿，唐蓁垂眸，撞上了他那双深邃的黑眸。
双眸的情绪瞧不真切，她只能从他晶亮的瞳孔里瞧见诧异的自己。
宋辞抬着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他的眼底仿佛有魔力般，能将人吸了进去。
唐蓁顿时心如擂鼓，面对这张出色的皮囊，她呼吸微窒，长而翘的羽睫轻煽，双手僵硬着不敢乱动。
二人相互凝视。
倏地，宋辞拉下鼻尖的丝帕扔到一旁，睨着她轻声道：
“闭嘴。”
“……”
半晌，唐蓁提着一篮桃子退了出来，恰逢李良德小眯一阵醒来。
她见唐蓁垂着头，满脸不高兴的模样，微微在心底叹气。
这殿下是一天比一天难伺候。
眼下好了，连着唐蓁也吃了瘪，被赶了出来，这接下来的差事可怎么当哦。
思忖间，却是听到唐蓁对着底下的小太监吩咐道：
“晚膳另给殿下备道苦瓜炒肉片降降火，莫忘了。”
李良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