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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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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廿十, 紫微宫很早就忙碌起来。今日是她出降的日子,所以早在几天前, 李朝歌就从公主府搬回宫里。

    早上,李朝歌在宫女的服侍下沐浴,一出来就被各式各样的女官嬷嬷围住,几乎没有消停的时候。

    嬷嬷给她上妆,一个妆足足画了两个时辰,李朝歌眼睁睁看着她们上粉, 涂涂抹抹,然后用粉把痕迹盖住,再涂涂抹抹。

    李朝歌努力按捺着不耐, 总算等到打扮完毕。之后众宫女搀扶着李朝歌换嫁衣。嫁衣极其繁复, 李朝歌穿了三四层打底,换上花钗大袖襦, 然后再在外面套上宽大的深青色广袖大衫。这一套层层叠叠, 衣袖一层压着一层,裙裾被里面的布料撑起来,虽然宽大却并不空荡, 看起来庄重又华贵。

    换好衣服后,几个女官合力, 在李朝歌的发髻上簪金翠花钿。发髻正前是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 凤凰引吭, 栩栩如生,每一个细节都用真金打造;发髻后是繁复的钿钗, 金钗尾端雕刻成盛放的花朵, 中心镶嵌着宝石, 钿钗长而盛大, 簪在发髻上很占地方,这样一来,新娘显得格外有气势。

    最后,女官上前,在李朝歌眉心点上花钿。

    花钿如画龙点睛,瞬间整个美人妆面都活动起来。远远看去,青衣逶迤,金钗高耸,美人眉心点红,处处都是明艳热烈的颜色,大唐盛世的气息扑面而来。

    宫女们齐声赞道:“公主真美。”

    李朝歌已经被折腾的没脾气了。她不能大动,像副画像一样跪坐在宫殿中,静静等着接下来的仪式。

    日渐黄昏,迎亲的队伍也来了。等按例催妆后,宫人们用团扇将李朝歌团团围起来,簇拥着李朝歌往宫殿外走去。

    李朝歌走到殿外,她知道顾明恪就在外面,可是眼前包围着重重团扇,周围人影幢幢,李朝歌实在看不出来顾明恪在哪儿。李朝歌由女官指引着进行仪式,随后,跟随众人去大业殿拜别皇帝天后。

    婚礼时新娘要辞别家庙双亲,代表着此后不再是父母羽翼下的雏鸟,而要和夫婿开辟新的家庭。大业殿中皇帝天后早就在了,他们换上了帝后服饰,端坐正堂,庄重威严。皇帝气色不佳,但还硬撑着前来参加李朝歌的婚礼。

    皇帝亲眼看到李朝歌被众人簇拥着走入大业殿,她面前遮挡着层层团扇,看不清面容,可是隐约能看出她乌发雪肤,钿钗华丽。皇帝忽然十分感慨,李朝歌六岁走丢,十六岁回来,皇帝在她的成长岁月中缺席了太多,仿佛只是一眨眼,她就到了嫁人的年龄。

    皇帝不由想起李朝歌刚出生的时候,稳婆将李朝歌捧出来给皇帝看,她的脸都不及皇帝手掌大。这是皇帝和天后第一个女儿,带给皇帝无比的新奇感,可是还不等皇帝施展父爱,她就丢失了。

    等她再回来时,已经变得冷静、骄傲、强大,脸上再看不出曾经的稚嫩弱小。朝歌夜弦五十里,八百诸侯朝灵山,盛阳已初露倾城模样,可惜,皇帝却看不到她完全绽放的时候了。

    皇帝勉强撑着气色,对李朝歌说:“尔出宫闱,戒之敬之。夙夜勤慎,孝敬毋违。”

    李朝歌下拜应诺。天后也说:“尔父有训,尔当敬承。勉之敬之,夙夜无违。”

    李朝歌再拜。拜别父母、辞别宗庙后,李朝歌在宫人的簇拥下登上婚车,行往自己的公主府。此刻公主府里已经是灯火通明,宾客汇聚一堂,都翘首盼着新人到来。

    ·

    公主出嫁礼仪繁琐,公主府里办一茬,裴府这里也要办一茬。

    婚姻乃结两姓之好,男女双方各自设宴。女方的部分自然在公主府,裴家管不着,男方婚宴本该设在顾家,可是顾家祖宅一来远,二来人丁寥落,所以便交给裴家办。

    唐朝出嫁女和娘家关系紧密,并没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种说法。出嫁女回娘家再正常不过,即便公婆俱在,媳妇带着儿女和丈夫在娘家小住两三个月,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故而裴家承办顾明恪的婚宴合情合理。今日一整天裴大夫人都绷着精神,应承这种事最难缠,办好了是应该,一旦稍有哪里不顺心,婆婆和大姑子能念叨死她。

    裴大夫人忙着招待客人,一天下来连水都顾不上喝。她正忙得喉咙冒火,一回头,见顾裴氏坐在一边,脸上要笑不笑,看起来颇为阴阳怪气。裴大夫人本就上火,见顾裴氏这番作态,脾气越发按捺不住。裴大夫人勉强控制着口气,对顾裴氏说:“大姐,今天是顾郎尚公主的日子,来来往往有不少客人呢。你这个做母亲的,多少活泛些。”

    顾裴氏不阴不阳应了一声,脸上虽然笑着,却看不出多少真情实感。公主娇贵,不必侍奉郎君,不必孝顺公婆,一出嫁就住进自己的公主府,寻常稍有委屈就进宫去寻公道,普通人家消受不起。而永徽朝的公主越发娇贵,连婚礼中“见舅姑”这一项也免了。

    按礼法,公主出降当日有亲迎、同牢、见舅姑三项流程,唐初无论是多么受宠的公主,出嫁当日都要前来拜见男方父母,到了本朝,皇帝和天后大手一挥,直接把出降日见舅姑这一项免了。今日儿子大婚,顾裴氏这个母亲却独坐裴府,来来回回没人理她。她连新人的面都见不着,更不必指望喝媳妇敬的新妇茶。

    顾裴氏算计了半辈子,天天扒拉着长安洛阳的贵女名单给顾明恪选媳,最后却落了个这种局面,顾裴氏怎么能不气。

    裴大夫人见顾裴氏还是那副阴阳怪气的模样,气得不轻,念在外面有宾客才勉强忍住。裴大夫人继续招待客人,她在酒席中穿过,不期然看到裴楚月靠在窗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拽着外面的花叶子,看起来魂不守舍。

    裴大夫人心里咯噔一声,裴楚月是她的亲生女儿,裴大夫人怎么能不知道裴楚月那些小心思。但不合适就是不合适,裴楚月作为裴家唯一的嫡女,婚事必须慎之又慎,而顾明恪显然不是能给裴家带来利益的人选。顾裴氏暗暗试探了许多年,裴大夫人一直装傻充愣,没想到,裴楚月却动了真。

    裴大夫人只当她少年慕艾,等长大了自然就淡了。没想到裴楚月却越陷越深,顾明恪明摆着对她无意,她却念念不忘,还为之大病了一场,一年来郁郁寡欢。今日是顾明恪婚宴,裴楚月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成何体统?

    裴大夫人看着冒火,她暗暗让侍女将裴楚月叫过来,骂道:“今天是你表兄娶妻的日子,尚公主是何等体面,你哭丧着脸做什么?”

    裴楚月听到“尚公主”这三个字,心都抽痛了。她垂下脸颊,低低道:“我没有。”

    裴大夫人看着她那副样子,实在不想在大日子里生气,便说道:“你笨手笨脚的,别杵在这里碍事了,去后面看看你兄长。你们两人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大好的日子不出来迎客,躲在自己院子里,也不知道做什么……”

    裴大夫人后面这句是在骂裴纪安。公主出降仪同太子纳妃,乃举国盛事。裴家今日来了不少客人,年轻一辈的宾客理应由裴纪安这个大郎君出面招待,但是裴纪安却躲在自己院子里,关着门谁都不肯见。裴大夫人拿他没办法,又怕真出什么事,索性打发裴楚月去后面陪着裴纪安。

    裴纪安把所有人都赶出去,封死门窗,反锁房门,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他不想理会任何人,可是外面却不肯饶过他,喜庆的礼乐声不断钻入他耳朵。

    那些热闹的声音如同一柄尖刀,每一下都在往裴纪安心里刺。裴纪安痛得麻木,眼前不由浮现起他和李朝歌大婚时的场景。

    那一天婚礼也十分盛大,李朝歌出嫁队伍中的膏烛把路上的树都烧着了。十里红妆,万人空巷,说是轰动一时都不为过。婚礼中唯一不完美的地方,就是驸马冷冷淡淡,少有笑意。

    裴纪安想到此处,内心抽痛。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回到前世,告诉那个不情不愿的少年裴纪安,珍惜当下,这是你后世死都换不回来的机会。

    可惜,他不能。

    他没法提醒过去的自己,也没法阻挡今生李朝歌渐行渐远。他亲眼看着她一步步走向他人,最后,嫁给了他的表兄。

    门外响起敲门声,随后,裴楚月微弱的声音响起:“大兄,你在里面吗?”

    裴纪安收敛起情绪,去给裴楚月开门。他可以将其他人拒之门外,却不能拒绝自己的妹妹。

    这扇门终于打开了,裴纪安好端端站着,没有像裴大夫人担心的那样借酒消愁、醉生梦死,甚至寻死觅活。可是他站在那里,却没多少活人气息。

    裴楚月轻轻松了口气,回过神后自嘲,她又比兄长强多少呢?

    裴楚月低声问:“大兄,我能进来吗?”

    裴纪安点点头,让裴楚月进来。兄妹两人坐在昏沉沉的室内,彼此都无话。

    外面的喧闹声一阵接一阵,仅听声音,就知道今日盛元公主和顾少卿的婚礼有多么盛大。裴楚月安静了好一会,低不可闻说:“大兄,他们成亲了。”

    裴纪安微微点头,嗓音喑哑:“是。”

    裴楚月垂着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再过几天,我也要定亲了。阿娘已经给我看好了人选,祖母和阿父都很满意,等表兄的婚事结束后,就要换庚帖了。”

    裴纪安连自己的感情都处理不好,却还要去安慰裴楚月:“阿月,这是好事。父母总不会害你的,你的一生还长,以后会遇到许多许多人,慢慢的,你就会忘掉现在的事。”

    裴楚月没有抬头,倏地有眼泪砸到深色桌案上:“可是,那些人都不是他。我以后,再也遇不到他这样的人了。”

    裴纪安想要反驳,一张口却是哑然。是啊,生活总要继续下去,他们兄妹以后大概都会有自己的家庭,纠缠在儿女妻妾的琐务中,慢慢磨平棱角,变成和世上许许多多人一样的庸俗的人。人生再无年少,他们也不会再遇到少年时点亮了他们整个岁月的惊鸿客。

    裴纪安突然觉得头疼,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激烈挣扎。那股力道叫嚣着要出来,却被一道枷锁困住。裴纪安隐约意识到,只要挣破这道枷锁,他这段时间的痛苦迷惘都会有一个结果。

    可是那道枷锁却十分顽固,如法相金身,坚不可摧。裴纪安忽然站起身,不顾脑中钻心一样的痛,疯了般往外跑。后面传来裴楚月和下人们的呼唤声,裴纪安置之不理,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他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他不想糊里糊涂错失所爱,最后在家族的安排下和其他人结婚,浑浑噩噩度过此生。他不想变成自己最看不上的庸人,大腹便便,圆滑世故,推杯换盏,妻妾成群。闲暇时和同僚抱怨儿子不成器,点评平康坊哪家来了新妓,除此之外,生活中再无他物。

    他想要再见她一面。

    ·

    盛元公主府。

    清笳启路,紫炬红轮,婚礼队伍穿过主街,绕城一周回到公主府。幸而皇家的婚礼队伍无人敢拦,李朝歌镇妖司指挥使的名头也足够响亮,这一路没有人障车,李朝歌顺利抵达公主府,进行婚礼的后半段仪式。

    李朝歌下车,踩在红毡上。她身边依然被宫女们用宫扇围着,队伍一路青衣传毡,声势浩大地停在青庐前。公主府中已经有许多人观礼,李朝歌也不知道身边这些人是谁,她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按照女官的指引行对拜礼。

    她手中握着一柄团扇,正正当当遮在脸前。她下拜,对面似乎也有人动作,周围传来一阵阵的喧笑声。

    李朝歌便知道,对面的人是顾明恪。

    四周都是人影,李朝歌没来得及看清对面的人,就低头下拜。她衣服上的环佩撞在一起,发出叮当清响。周围人声鼎沸,这点碰撞声根本毫不起眼,可是顾明恪却听到了。

    他看到团扇后深青色的广袖衫,双袖端端正正搭在身侧,看起来庄重又热烈。她手里握着团扇,周围还围着许多宫女,顾明恪看不到她的容貌,却能看到她发髻两边的金色钿钗微微晃动。钿钗上面雕刻着缠枝花,花蕊是清透的红宝石,如星辰降临在她鬓边,色泽鲜艳,熠熠生辉。

    顾明恪耳边传来女官的督促声,顾明恪回神,按照礼节下拜。夫妻对拜后,李朝歌被宫女拱卫着送入青庐,端坐席上。折腾了一整天,现在婚礼终于进入到最热闹的时候,周围起哄声一阵胜过一声。顾明恪暗暗叹气,心道凡人成婚果然十分麻烦,从傍晚折腾到现在,从皇宫折腾到公主府,其实他还没有见过李朝歌真容。

    想要见到人,还需念却扇诗。

    顾明恪心生感慨,他有感而至,说道:“昔年将去玉京游,第一仙人许状头。今日幸为秦晋会,早教鸾凤下妆楼。”

    李朝歌心中微动,女官本来还要刁难,李朝歌抬眸,轻轻瞥了她一眼。女官吞下嘴边的话,生硬改口道:“驸马心诚,便是月老也要为驸马的心意所感。礼成,去扇。”

    顾明恪心想要是还不完,他真要去找月老说道了。如果月老在天上得知今日发生的事情,想不被顾明恪的心意所感都难。

    执着团扇的宫女一层层退下,露出最里面的李朝歌。李朝歌身穿青衣,臂挽黄纱,额间点着红色的花钿,坐在灯光下微微含笑。新娘明艳美丽,光彩照人,一瞬间如鹿台临朝,把整个青庐都照亮了。

    顾明恪微有些目眩,这时候身边传来噼里啪啦的撒帐声,喜娘握着金钱彩果,用力抛向庐顶,又如天女散花一般落下:“今夜吉辰,盛元公主与驸马都尉顾明恪结亲,伏愿成纳之后,千秋万岁,保守吉昌。”

    烛火被掉落的果子惊扰,火芯一跳一跳飞跃起来。他们两人一坐一立,四周是降落的喜果,有一种难言的隆重感。

    一枚铜钱砸到顾明恪身上,他竟然没有躲开。这时候观礼的宾客终于反应过来,纷纷鼓掌。

    今日一天,他们都在惊叹新郎的美貌。顾明恪面容胜玉,星眸点漆,穿着一袭绯衣站在灯火中,如同神仙中人。众人震撼不已,这样出色的容貌,这样沉静的气度,真不愧是被选为驸马都尉的人。

    等后面却扇,他们看到另一位主人公的真容,一时被李朝歌的容貌所摄,都说不出话来。铜钱、枣子、桂圆等物从天而降,砸下来对新人的祝福,也砸醒了一众发呆的少年郎。

    他们反应过来,颇有些不是滋味。男才女貌,似乎没什么可说的,这样一对璧人站在一起,他们连嫉妒的心都生不出来。

    李朝歌忍着天上一阵又一阵的散掷攻击,等撒帐过后,她和顾明恪移步另一片账子,对坐在长案两边。宫女跪坐在案侧,引导顾明恪和李朝歌各吃三口同牢饭,然后将一个一剖为二的葫芦盛了酒,分别递给顾明恪和李朝歌。葫芦中间用一条红线相连,李朝歌用袖子遮住脸,微微仰头饮酒。

    她感觉到葫芦上的红线绷紧了,想来另一端顾明恪也在饮酒。李朝歌垂眸看着那根微微颤动的红线,突然心生触动。

    今天仪式十分热闹,乐声欢快,宾客如云。但是周围站着这么多人,却和他们俩没什么关系。

    来公主府的客人大多是李氏皇族,其中有很多陌生面孔。这些人是李朝歌名义上的亲族,其实根本没说过几句话,比陌生人强不到哪里去。对顾明恪来说,那就更陌生了。在场宾客满座,水泄不通,却无一人是顾明恪真正的亲人。

    唯有此刻,李朝歌和顾明恪共饮同一杯合卺酒,她终于感觉到这是她的婚礼了。

    合卺礼毕,婚礼才算真正告成。女官和喜娘围在四周,不断念一些吉祥诗,有些促狭的宾客不肯离开,依然围在青庐里起哄。李朝歌被这么多人看着,慢慢感到尴尬。

    谁都知道,婚礼后接着什么。

    裴纪安冲到马厩,匆忙牵了匹马,不顾下人的阻拦,一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裴家。他路上放开了速度,直往承福坊而去。

    风从裴纪安脸边划过,路边的喧嚣仿佛一瞬间成为虚影。裴纪安自己都觉得他疯了,今日是李朝歌和顾明恪的大婚典礼,他但凡有些理智,就知道自己不应该跑过去打扰。可是裴纪安控制不住,他脑中撕裂一般地疼,他残留的唯一的想法,就是去见李朝歌。

    虽然他也不知道,就算真的见到李朝歌,他又能说什么、做什么。盛元公主府设在最繁华的路段,很快,裴纪安就到了。他近乎是摔下马匹,连缰绳都来不及系,就快步跑向公主府内。

    长史正在门口迎接宾客,他突然看到一匹马冲过来,还没看清来者是谁,对方就头也不回跑向府内。长史怔住,慌忙喊道:“这是谁?今日公主和驸马大婚,不许闹事!”

    公主府今日全是宾客,侍女们忙得团团转,根本没人注意到裴纪安。裴纪安顺顺当当跑到行礼的青庐,他停在帐外,在距离李朝歌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忽然犹豫了。

    里面不知道在做什么,吵吵嚷嚷十分热闹。他疯了一样跑到这里已经够胡闹了,他当真要进去,亲眼看到她嫁与他人吗?

    裴纪安脑子里的痛已经变成一阵一阵的,像锤子一样,近乎麻木。裴纪安手放在帐子上,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这时候身后传来咚咚咚的声音,听脚步非常急切。裴纪安回头,看到一个内侍朝青庐跑来,因为太慌张,差点绊了一跤:“盛元公主,宫里急召。”

    裴纪安惊讶,他正要问怎么了,身边的帐子被猛地掀开。李朝歌没料到外面有人,都吓了一跳。裴纪安也没料到竟然这么突兀地见到李朝歌,而且两人距离还这样近。

    然而不等裴纪安胡思乱想,李朝歌已经怀着警惕,毫不留情地拉开距离。这时候,顾明恪也从后面跟上来了。裴纪安看到顾明恪停到李朝歌身边,轻轻瞥了裴纪安一眼,熟稔自在地对内侍说:“公公有礼。不知宫里发生何事?”

    “圣人突然晕倒,情况不妙。天后急召盛元公主及太子、广宁公主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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