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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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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人全身裹着黑衣, 他没料到树上居然有人,立刻摆双手投降:“女侠饶命。小生并非有意冒犯,但后面有怪物, 看在大家同是人的份上,容小生在这里躲一躲。”

    李朝歌当然确定他是人,才会让他窜上树。李朝歌眼神从对方身上扫过,这个男子穿着夜行衣, 脸颊白皙, 红唇齿白,眉目含情, 颇有些小白脸的模样。可是看他湛湛发光的眼睛,草地上踏风无痕的轻功, 很明显不会是个小白脸。

    李朝歌没有问黑衣人的身份, 她确定对方不敢轻举妄动后,就收回剑, 冷冷道:“安静, 要不然我就把你扔下去。”

    黑衣人忙不迭点头。他们这里刚稳定下来,树林深处就传来重重的脚步声,无须交流, 李朝歌和黑衣人一起屏住呼吸。

    李朝歌练过心法, 黑暗中依然可以如常视物。隔着幢幢树影,她看到一个浑身漆黑、身形庞大的黑影逼近, 它毛极长,都耷拉到地上,根本看不清长相。可是它的眼睛却和铜铃一样,从浓浓的毛发后,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它走路缓慢, 跌跌撞撞,看起来很没有章法。黑毛怪物渐渐朝他们这个方向逼近,李朝歌手指握紧剑柄,黑衣人屏住呼吸,全身都紧绷起来。

    黑毛怪物呼哧呼哧喘着气,继续往前走,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们。黑衣人悄悄松了口气,然而李朝歌眼神猛地变亮,毫无预兆地跳下树,高喝道:“跑!”

    黑衣人被吓了一跳,可是他行走江湖多年,全靠机敏和轻功过活。他在李朝歌行动的那一瞬间也跟着跃起,他刚刚离开树杈,就看到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缠上来许多藤蔓。藤蔓上长着红色的刺,像是有自主意识一样轻轻蠕动,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黑衣人心都凉了,他千手神偷白千鹤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没有死在官府和仇家手里,竟然要折在这个深山老林?白千鹤还没有落地,那只黑色的长毛怪物就呼啸着扑来了,白千鹤只能中途换气,在半空中硬生生拐了个弯,险险躲开长毛怪的攻击。

    白千鹤狼狈落地,他落在地上后都不敢喘气,赶紧又往后撤。他以轻功闻名,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狼狈地逃过了,然而那只毛乎乎看不清什么模样的怪物像是认准了他一般,嗷呜一声,猛扑着朝白千鹤追来。

    长毛怪物张开血盆大口,白千鹤都能看到里面的尖牙。他本以为自己此命休矣,这时上方忽然划过一阵冷风,一个女子从他头顶掠过,重重踹在怪物的毛脸上。

    怪物被一脚踹开,李朝歌借着反弹的势头,在树干轻轻一踏,反身跃上树梢:“它是条狗,干扰它的嗅觉。”

    白千鹤站在后面,重重换了两次气,才反应过来李朝歌在说什么。他不知道这个女子为什么能辨认出这是狗妖,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李朝歌躲在树上可以不被发现一样,白千鹤没有多问,赶紧拿出一包香粉,施展轻功,兜着圈洒在树林中。

    这只狗不是自然修炼成妖的,虽然体型、力量增大许多,可是依然保留着兽的神志。黑暗中它看不清那两个猎物躲在哪里,鼻子被香粉干扰,赖以谋生的嗅觉也失效了。黑狗妖越来越暴躁,压低身形刨地,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白千鹤一动不敢动地躲在树上,心脏现在还砰砰直跳,久久无法平息。寂静中,他察觉到对面的树叶动了动,一柄泛着冷光的箭矢探出来,猛然向黑狗妖疾驰而去。

    对方箭法极准,穿过沉甸甸的长毛,精准地射入黑狗妖后颈。黑狗妖剧烈地吼叫一声,在地上乱冲乱撞,想要将躲起来的猎物赶出来。然而它没有狂暴太久,麻药很快发作,黑狗妖动作变缓,轰隆一声摔倒在地。

    不消李朝歌交代,白千鹤立刻从树上跃下,没命一般往前跑。他轻功了得,几个回合就已经跃出黑狗妖的攻击范围。这时候他发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白千鹤回头,见那个青衣女子站在地上,手里握着剑,静静盯着黑狗妖的方向。

    白千鹤提起心,隔着树林道:“多谢姑娘搭救。小姑娘,这个怪物不是普通野兽,我们降服不了。趁它现在不能动,赶紧跑吧。”

    李朝歌没有回头,说:“这么大一只狗妖活动在林子里,若是村民经过,岂不是危险至极?你先走吧,我把路清理一下。”

    白千鹤惊愕地张大嘴,清理一下?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最多十五六岁,为什么口气如此吓人?反正两人只是萍水相逢,白千鹤惜命,他对李朝歌抱了下拳,说:“姑娘小心,实在打不过就跑,为兄还有其他事,就先走一步。”

    白千鹤说完,头都不回地跑远了,生怕慢了被怪物缠上。李朝歌没有搭理那个小贼,她握着剑,轻轻挽了个剑花,将自己为数不多的真气注入到剑身中。

    牲畜野兽一旦成妖,皮毛、筋骨都会变得坚硬强横,刀枪不入。普通兵器砍在兽妖身上,根本伤不了它们。

    只有法术才能打败法术,对付妖怪,用凡人的武功是不行的,得用降妖术。

    李朝歌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真气可以降妖,并且比修行多年的道士还要厉害。她其实怀疑自己修习的根本不是武功,但是前世今生她都再没有见过周老头,这个疑问也无从取证。

    不过,追究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李朝歌分明记得前世根本没有黑毛狗,他们横穿黑森林时,只有两个装神弄鬼的小花妖。植物成精的妖怪都弱,前世仅是几个身强力壮的村民就能将花妖制服,之后的出村路上,基本没有遇到危险。

    这一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一只狗妖呢?李朝歌没想通,但是也没关系,有妖怪,杀了就是了。

    至于那个临阵脱逃的盗贼,李朝歌压根不放在眼里。李朝歌打架从来不需要别人帮忙,她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过白千鹤。

    李朝歌剑刃立起,剑锋处折射出冰冷的寒光。这柄剑本是把普通凡剑,可是有李朝歌真气加持,立刻变得寒光凛凛,吹发可断。

    黑狗妖认出来这就是刚才踢它的人,身子下压,喉咙里呼呼粗喘,摆出明显的攻击架势。它后腿猛地蹬地,如一座山一般朝李朝歌扑来。几乎同时,李朝歌也从地上跃起,利剑横扫,将偷偷靠近她的藤蔓削成一段段的。

    果然,除了这个黑狗妖,还有另外的妖怪躲在暗处。想来,就是前世那两个小花妖了。

    两个花妖应当和黑狗妖是一伙的,她们负责缠住猎物,黑狗妖攻击。前世黑林村的村民经过时,不知为何只剩下两个花妖。两个花妖法力都很低微,没有黑狗妖根本不成气候,故而轻轻松松被他们俘获。

    前世黑狗妖去哪儿了?或者说,被谁杀了?

    李朝歌心里念头百转,但是她没有多想,就投入到攻击中。背后的两个花妖意识到她们已经被李朝歌发现,动手不再藏着掖着,暗算变成明攻。李朝歌以一敌三,还要时不时躲避凶猛的黑狗妖,从数量上处于绝对的下风。可是她行动处,却丝毫不见局促。

    李朝歌将一股真气顺着藤蔓攻击回去,那个不断使绊子的藤蔓妖马上就消停了。解决了碍手碍脚的藤蔓,李朝歌一心对战黑狗。对付这种毛长的妖怪,用火攻是最有效的,可是李朝歌怕引发山火,便放弃智取,打算将黑狗妖硬生生打死。反正对她来说,只是马上结束战斗和稍缓结束战斗的区别而已。

    黑狗妖的皮毛被李朝歌用剑气划破,左一道右一道流出血来。黑狗妖越发狂暴,不断嘶吼着朝李朝歌扑来。李朝歌矮身躲过黑狗横扑,一个滑铲从黑狗妖身下划过,用剑在它肚子上拉出长长一道血口。李朝歌心里不住嫌弃自己,她的功力为什么只有这么点?她十六岁的时候到底在干什么?

    腹部是绝大多数兽类最脆弱的地方,黑狗妖痛苦地嗷呜一声,趴在地上,很难再站起身攻击了。李朝歌停在后面,手腕微转,将剑身上的血清理干净,然后从地上跃起,双手高举长剑,用力向黑狗妖脖颈处攻去。

    这一招她动了杀手,没有再保存力气,而是将全部力量都注入到剑刃中。可是即将触碰到黑狗妖时,旁边忽然伸出一把银白色的剑鞘,将她的攻击牢牢架住。

    两剑相撞,发出清脆的金石之声。李朝歌这一击用上了全身力气,冲劲并不小,可是那柄剑鞘却动都不动。李朝歌顿时警惕,顺着银色剑鞘,慢慢朝上看去。

    剑鞘修长精致,不知道是什么质地的金属,散发着冷冷的辉光。祥云花纹缠绕在剑鞘上,围绕着中心处的冰蓝色宝石旋转,仿佛是某种神秘的上古图腾。一只修长的手握在宝石旁,宝石是冷的,他的手指比宝石还要冰冷华贵。

    再往上,李朝歌看到一袭白色长袖,袖口暗光流动,隐约能看到浅金色的嘉量、华表和星芒。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人,同样在注视着李朝歌。

    李朝歌面无表情,可是心中非常紧绷。这个男人是什么时候来的?她丝毫没有察觉便不说了,刚才她全力一击,男子一伸手就能接住。他的实力,要远在她之上。

    李朝歌没有收剑,就那样冷冷地男子对视,问:“你为何阻我杀妖?”

    “没有人阻止你杀妖。”秦恪没在乎李朝歌紧紧握在剑柄上的手,他很轻松地将自己的佩剑收回,回身看向黑狗妖,手心散发出一阵银色的光点,慢慢流入到黑狗妖口中。黑狗妖像是被什么力量擒住了喉咙一般,身体不受控地腾空,张大嘴,四肢徒劳地挣扎着。很快,一颗莹润生辉的白色丹药从它喉咙里升出来,平稳地落入男子掌心。黑狗妖也迅速缩小,马上变成一只普通黑狗,坠落在地。

    李朝歌刚才就觉得这只狗妖不正常,空有强大的妖力、坚硬的皮毛,却没有相对应的神志。原来,它不是自然成妖,而是被仙丹催熟的。

    秦恪将混元仙丹收起,对李朝歌说:“好了,现在你可以杀它了。”

    杀妖他不管,但混元仙丹是天庭财物,可不能被破坏了。

    李朝歌看着地上那天奄奄一息的黑狗,哪还有继续的心思。她反手将长剑收回剑鞘,见前方的男子露出离去的架势,立刻追上问:“你是谁?”

    秦恪不回答。李朝歌跟着走了一段路,再一次问:“你之前,是不是来过这里?那个时候,我们还住在屏山。”

    裴大夫人坐起来,见儿子走进来,颇为惊奇:“大郎,你怎么来了?”

    裴纪安给母亲行礼,问:“母亲,今日不是说好了进宫,请圣人赐婚吗?”

    裴大夫人应了一声,说:“不急。圣人和天后要在紫桂宫住好几天呢,我们明日去说也来得及。”

    “不能明日。”裴纪安是真的吓怕了,有了前世的前车之鉴,这一世,他不敢相信任何“改日”、“稍缓”、“约定”等说辞,没有一锤定音之前,一切皆有变化。所以,裴纪安对此很执着,说道:“母亲,今晚圣人和天后要开晚宴,所有人都要出席,今日宣布赐婚刚刚好。婚姻大事事关紧要,当速战速决,不能再拖了。”

    裴大夫人其实觉得儿子夸大其词,只是赐婚而已,又不是官场上的调度,就算推迟几天又能有什么变故呢?奈何儿子执意,裴大夫人也没办法,说道:“好,阿娘换身衣服,这就陪你进宫。”

    裴纪安和裴大夫人走入千秋殿,千秋殿是帝后寝宫,此时人来人往,正十分热闹。两边的宫女见了裴纪安和裴大夫人,纷纷叉手行礼:“见过裴大夫人,裴大郎君。”

    裴大夫人司空见惯,她微微点头,问:“圣人天后在里面吗?”

    “圣人去围场狩猎了。只有天后在殿中。”

    裴大夫人没当回事,感叹道:“圣人真是好精神。赶了一上午路,我还以为圣人要休憩一会呢。”

    “圣人难得兴致高,一到行宫就带着近侍出去了。天后就在殿中,裴夫人和大郎君请随奴婢来。”

    裴纪安听到宫女的话,很是怔了一下。皇帝居然出去了?他本以为皇帝在,才特意前来请婚的。

    经历过前世后,裴纪安对天后的感情非常复杂。最开始皇帝力排众议立武氏为后的时候,裴家虽然不喜武氏门第低,但也没有发表不满。后来武氏在皇后位置上坐得风生水起,不光和陛下育有两子一女,同时还帮助陛下处理朝事,前朝后宫全部打点得妥妥当当。裴家虽然觉得武氏太积极参政,非圣贤良妇所为,但是看着几个公主皇子的面子上,裴家依然对天后和和气气的。

    谁也没有想到,看起来温柔贤惠、聪明能干的皇后,居然会在丈夫死后,推开儿子,自己称帝。武后称帝自然经历了重重阻力,她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几乎把李氏皇族杀光,门阀世家被抄家流放的更是不知凡几。裴家的败落虽然是李朝歌一手导致,可是真正在后面授意的,是天后武照。

    裴纪安重生之后,实在很不想面对这位皇后。奈何他们已经走到这里,扭头离去就是不给天后脸面,以天后记仇的秉性,日后少不了被清算。裴纪安只能硬着头皮,随母亲进殿。

    千秋殿内,李常乐正依偎在天后身边撒娇。听见宫人禀报,李常乐自然而然地坐起来,对着来人甜甜喊道:“裴阿兄。”

    裴纪安看到李常乐,眉眼也变得柔和:“广宁公主。”

    裴大夫人和裴纪安依次给天后行礼,天后没有摆架子,很快就让他们起来,吩咐宫女赐座。

    李常乐早就坐不住了,裴纪安和裴大夫人还没有坐好,她就急忙说道:“裴阿兄,阿月怎么没随你们一起进来?阿父去打猎了,我也想去,你陪我去围场好不好?”

    “广宁。”天后微微沉了脸,轻呵道,“今日赶了一天路,别人还要休息呢。你不要捣乱。”

    李常乐从小在母亲身边长大,一直被父母、兄长捧在手心。李善、李怀两个兄长都有些畏惧强势的母亲,李常乐却一点都不怕。

    “阿娘!”李常乐噘着嘴顶撞道,“我又没有胡闹。裴阿兄文武双全,精通骑射,才不会累呢。”

    裴大夫人见状,连忙说道:“承蒙公主看得上,大郎不甚荣幸。不过今日,妾身与大郎有一些事要跟天后说,恐怕没法陪公主玩乐了。”

    “哦?”天后微微坐正,她目光扫过换了身衣服,看起来格外郑重板正的裴纪安,再看看天真娇俏的女儿,心中隐约有了猜测。天后不由含笑,对小女儿说:“阿乐,一会还有宴会,你回你自己殿里准备吧。”

    李常乐拧眉,非常不情愿:“为什么?裴夫人要和阿娘说什么,为什么裴阿兄听得,我就听不得?”

    天后无奈,呵斥道:“阿乐!”

    裴大夫人朗声大笑,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李常乐一眼,说:“公主长大了,已经变成大姑娘了。这些话,自然不方便让公主听了。”

    李常乐怔了怔,忽然反应过来,脸颊一下子爆红。李常乐匆匆站起来,面红耳赤道:“阿娘,我回去试衣服了,等晚上我再来。”

    李常乐急忙提着裙子跑开,外面宫女一迭声唤“公主小心”。天后看到李常乐冒冒失失的动作,叹道:“都多大了,还和个小孩子一样,风风火火的。”

    裴大夫人一会要求婚,此时自然给李常乐说好话:“公主天真无邪,正是真性情呢。公主容貌倾城,才学深厚,最难得的是心地极其纯孝。若能娶到公主为妇,当真是家门之福。”

    天后已经从裴大夫人的话音中听出门道了,她笑而不语,道:“你们太捧着她了。她这种性子也亏得父母双全,上面有两个兄长帮衬。要不然,不知道得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呢。”

    裴大夫人笑着应和:“公主纯善,全是陛下和天后保护的好。公主和普通女子不同,便是一辈子天真无邪也无妨。有陛下和太子在,谁敢欺负公主?”

    裴大夫人这话既夸了李常乐,又捧了天后,天后和周围的宫女一起笑。女眷们一派和乐融融,而裴纪安却垂下眼睫,眸中半明半暗。

    如果没有李朝歌,李常乐确实可以一辈子做一个快快乐乐、天真善良的小公主,眼睛里只有华服美食,歌舞太平,终生不知世事疾苦。然而,李朝歌出现了。

    裴纪安记得前世,他无奈娶了李朝歌,李常乐眼睛里的光一下子熄灭了。之后裴纪安每次见她,李常乐都闷闷不乐。曾经无忧无虑的小公主被丢到保护圈外,被迫面对外界的风风雨雨,后来,她为了避免嫁给不喜欢的人,干脆代发修行,出家当了道士。

    就算这样,她还是被李朝歌杀死了。李朝歌睚眦必报,连方外之地都不放过。

    裴纪安不想再看到李常乐变成前世那样,这一次,他要早早地,从她的父母兄长手里,接过保护她的重任。

    裴大夫人和天后寒暄一会,慢慢进入正题:“公主今年十四,虽然还小,但是也该考虑婚配的事情了。裴家久蒙陛下恩德,大郎、楚月也和公主相交甚好。妾身斗胆再和天后讨个恩典,望天后将掌上明珠许配给我家大郎。若是妾身能得到公主当儿媳,必视若己出,待公主如亲生女儿。”

    天后和皇帝也很中意裴纪安,放眼长安、洛阳,世家子弟众多,但是像裴纪安这样文武兼修、品行优良,还洁身自好的,唯有这一位。裴家家风清正,双方知根知底,让李常乐嫁过去,天后也不必担心女儿被婆家苛待。

    天后心里已经允了,但是女方许嫁,总要拿捏再三,所以天后并没有直接表态,而是说:“等陛下回来后,请陛下拿主意吧。”

    裴大夫人听到天后的话音就知道这件事已经稳了。洛阳城里谁不知道,圣人对天后言听计从,连两个人一起上朝都能允许。天后答应了,就相当于圣人答应了。

    裴大夫人是社交圈的老手,非常懂分寸之道。她再三表明自家求娶之诚心,接下来没有逼问,慢慢和天后说起家常话:“圣人今日好兴致,才刚到行宫,就去围猎了。”

    “是啊。”天后回道,“我让他休息一会,他却说自己身体好得很,无需歇息。他带着人去红叶岭后山打猎了,还说要将猎物带回来,做今日晚宴的主菜。都多大人了,还风一阵雨一阵,和孩子一样。”

    天后和皇帝感情很好,从话语中就能听出来。裴纪安正恍神,听到“红叶岭后山”这几个字,他突然浑身一震,想起一件事来。

    前世,天后之所以能称帝,和高帝体弱、太子李善早逝有很大关系。高帝李泽从小身体就不太康健,但是多年来好生保养,并没有严重到不能处理朝政的地步。他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是从一次围猎意外开始的。

    皇帝在红叶岭遇到黑熊袭击,受到了很大惊吓。虽然最后人没事,但是皇帝回来后,病了许久,从此身体越发糟糕。皇帝在病榻中不能理政,朝廷大事全权由皇后武氏代劳,渐渐的,朝廷权柄就转移到武氏手中,以致于连太子宗室都无法动摇。

    裴纪安想到这里悚然一惊,高帝遇袭发生在哪一次围猎?他记得是李朝歌回来之前,似乎,就是永徽二十二年。

    裴纪安再也坐不住了,他猛地站起身,天后和裴大夫人听到动静,都诧异地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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