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不许人间见白头
白靖被杀的消息通过天枢阁渠道提前传到了秦文裕耳中。
秦文裕急召御修冥前来议事。
御修冥已然知道前线情况，他犹豫许久，对秦文裕道，“陛下，现在局势已然很危急，臣建议我们埋伏在燕枫身边的暗线可以用上了。”
“这个朕知道……”秦文裕揉着太阳穴，“只是白靖一死，朕身边没什么大将可用。”
“臣，明楚，还有明楚之父明巢，陛下都可用。”
秦文裕摇摇头，“你和明楚不可，你们必须留在雍京，明巢……他早已告老还乡，朕不好强命他上马。”
“陛下对白家连番打压，而对明家一直在暗中扶持，并从未怀疑明楚的忠诚，明楚是个知恩图报的，陛下将他唤来让他去请明巢出山，明楚不会拒绝。”
“好。”秦文裕长出一口气，“你去办吧。”
御修冥没动，秦文裕不禁抬头看向他，“怎么？”
“有一事陛下要有心理准备，如今燕枫势力做大，背靠两座大山，攻势迅猛，我们很可能要走到与燕枫平分国土的地步。”御修冥压低声音不去看秦文裕的脸色。
秦文裕的脸色很阴，黑的如同阴云密布下的大地，许久的沉默后，秦文裕说，“你先下去吧。”
御修冥不再多言，草草作个揖后便退下去找明楚。
明楚此时正在自己府中，他已然得知白靖被杀的消息，心中默默盘算着下一步。
御修冥来找他进宫，明楚并不吃惊，他跟着御修冥进到皇宫，答应了秦文裕吩咐之事。
明楚走后，秦文裕叫住了御修冥，思虑再三，他对御修冥道，“修冥，朕刚才想了想，这次出征，朕不得不将你派出去。”
“陛下还是不完全信任明家父子？”
“如今我西秦生死攸关，朕不能冒险。”秦文裕声音极冷极轻，御修冥领命，在明楚后几步离开皇宫。
两日后，逃回雍京的白靖副将狼狈奔到朝堂上宣告白靖的死讯和城池失守的消息，紧随其后不久的就是被燕枫放回来捧着白靖人头的小兵。
群臣皆惊，白熠更是腿一软从小兵手里抢过父亲的头颅失声痛哭。
秦文裕下令厚葬白靖，又在朝堂上安慰了白熠几句，吩咐人专门送白熠回府。
明楚目睹了一切，面上和心里都没有半分喜悦，不知怎么的，他只觉心里堵得慌，这样的日子，他一天都不想再过下去。
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身体上的反应，竟在冥冥中预示了一件他这辈子最痛苦的事。
明楚是在凌晨时分被仆人叫醒的，不知为什么，明楚在被唤醒的那一刻脑中瞬间清醒万分，他看着仆人难看的面色，心下顿时凉了几分。
“出什么事了？”明楚自己都没发觉，自己在问这句话时嘴唇不受控制的哆嗦着。
“回……回主人。雍南王府出事了。”仆人的声音在颤抖，“不知昨晚发生了什么，雍南王妃和王爷发生争执，然后……然后……王妃小产，此刻正在抢救……”
“你说什么！”明楚顾不得与仆人多说，捞起一件衣服边穿边往外奔。
“主人，您没穿鞋！”仆人后知后觉，提起明楚落下的鞋跟着往外追。
明楚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他赶到时，看到秦文裕沉着张脸，而跪在秦文裕面前瑟瑟发抖的正是雍南王白熠。白熠整个人不知所措，脸上写着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惊慌，而他的周身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酒气，明楚只是瞥了他一眼，便掠过他上前一步在秦文裕面前跪下，“皇上。”
秦文裕没有理明楚，明楚正要说些什么时，一个内侍从里面出来，小心翼翼禀奏秦文裕，“皇……皇上，我们已经打点妥当，将现场收拾干净。公……公主可以……可以入棺带走了。”
这个消息对于明楚来说简直是五雷轰顶。明楚脑门嗡嗡作响，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让礼部处理阿樱的后事，务必郑重周全。”秦文裕话音刚落，明楚顾不得想接过话来，“皇上，能否让臣去办。”
所有人都将目光朝明楚看来，秦文裕并没有感到奇怪，只是颇为复杂的看了明楚一眼，终于还是点了头。
明楚憋着充盈眼眶的泪水，站起身一步一步向里面挪去，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他的脑中一片空白，虽然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它来得这么快。
秦樱，你真的，为我而死。
可为什么，我可以想出千千万万种办法去杀白熠，没有必要非要如此来离间他们君臣，让秦文裕痛下决心杀掉白熠。
明楚进入屋内就听到身后传来秦文裕低哑冷漠的声音，“传朕旨意，赐死白熠。念白靖白熠父子为国有功，留全尸。但公主因白熠而死，着诛白家三族。”
旨令一下，原本跪在下面的白熠突然仰天放声大笑，他的笑声悲凉而凄惨，笑到最后他的脸上开始落下一行行泪水。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对秦文裕留下一个字。
秦文裕看着手下将白熠押走，又回头望向正在屋内的明楚，终是没有再出一言，转身离开雍南王府。
所有人都走后，雍南王府一下子变得安静至极，这种静阴冷的让人发抖。明楚赶退了留在外面的雍南王府仆从，看着躺在床上了无生机的秦樱，面部肌肉在不受控的抽搐。
没有人在，他再也不用压抑自己内心的情愫，扑倒在秦樱的尸体上放声大哭。他足足哭了半个时辰，到最后眼泪流尽，他也累了，他就瘫倒在地剧烈的喘息着。
突然，屋门被人打开了一条缝。明楚下意识抬头看向光线来处，只是眼睛被泪水糊住，他无法看清来人。
只见一个侍女打扮的人从外面进来，将门带上，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我是公主的贴身婢女，这封信是公主吩咐我交给北定王您的。”
明楚胡乱将眼泪抹掉，跌跌撞撞站起身从侍女手里接过信。
信很长，明楚吝惜的一个字一个字抚过，每个字他都读的很慢，生怕漏掉什么……
明楚，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完成了我的计划，离开了这个人世。
一直以来，我有许多话都没有说清楚，如今我想在这封信上把你的疑惑解答。我知道你肯定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帮你，哪怕明知道你是为着燕枫，而燕枫要覆灭我哥哥的政权，我却还是一直在暗中为你推波助澜。
因为我很早就喜欢你，而你一直不知道。在你和我哥哥两人之前，我权衡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了你。
我的哥哥是一个猜疑心很重的人，他不会信任任何人，不管是燕枫，你，或是白熠。他既然能除掉燕家，彧家，就有一天会对你，白熠动手。
若想你安全，我只能帮燕枫，也就是帮你。
所以我选择背弃亲人，帮助你实现计划，只希望我所做的一切，能帮你好好活着。
其实我可以不用死，但我无法面对哥哥，无法目睹到时候哥哥死在燕枫剑下，无法带着纠结痛苦活下去，所以我选择现在死去，快乐的死去。
白熠的孩子，我是故意怀上的，如果可以，我只想为你生下孩子。
最后，希望你忘了我，余生，我希望你的生活，不再有我。
明楚什么也没说，他将信烧掉，走到床边俯下身慢慢、深情的吻上秦樱的额头，做完一切后，他转过身看着那个侍女。
“你以后跟着我吧。”
“是。”侍女低头。明楚不再说什么，也不再做什么，他推开屋门，拖着自己沉重的身体，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