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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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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又传来一记闷雷,那两个人加快动作,脚下更快更用力。

    小货车停在不远处,敞开的车厢上已经放置了一堆东西,不用猜也知道是什么。

    远帆屈膝蹲着,不知过了多久,看到他们开始进行另一道工序……

    此时,与夜晚一色的黑云翻涌,云的罅隙间时不时耀出或明或暗的闪电,伴随轰隆隆的雷鸣。

    没一会儿,大雨倾盆而下。

    远帆掩身的角落并不避雨,她稍稍错身护住正在拍摄的包。

    一直安静的蓝牙耳机里突然传出极轻微的响动,紧接着是一声克制到几乎捕捉不到的叹息。

    然而远帆无暇顾及,她看向作坊里,那两人终于完工,而那些原本黑乎乎不像样子的牛蹄,已经被处理得干干净净,且已经用塑封袋包装好。

    他们将东西抬上货车,接着关闭厢门。

    大雨持续不断落在远帆脸上,身上,她猛地一激灵,一个想法猝然成形。

    她竟觉得这场大雨格外应时。

    来不及多想,远帆挂断与许军的通话,迅即拨给闵建,声音因激动和刻意的压抑而微微颤抖,“你现在上车,一会儿跟着那辆货车看货物的流向,今天下大雨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小心些。”

    闵建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他问,“你留着继续拍?”

    “嗯。”

    “明白,那你小心。”说完挂断。

    而另一边,许军没再打过来。

    远帆静静盯着作坊,两名工人正悠闲地抽着烟,没一会儿,其中一个接了个电话,然后冒雨跑出去上了那辆货车,车随即发动开走。

    另一个仍坐在板凳上,时不时看向外面,似乎在等雨停。

    终于,雨势渐小,他起身掩上门小跑着离开。

    远帆浑身上下早就被浇透,然而心里隐隐的兴奋令她忽略了身上的湿凉和颤抖。

    可她仍然谨慎,隔了好一会儿才小心而迅速地跑到作坊门口。

    她幅度极小地四下看了看,然后打开那扇满是油污的门,恶臭旋即扑鼻而来,她不由屏住呼吸。

    远帆低头看去,地上堆了几十个蓝色的塑料桶,一桶桶发黑发臭的牛蹄和牛耳浸在水里。环视一周,远远看到角落的大桶里也堆满未经处理的东西,腥味直冲鼻端,令人作呕。

    虽早有预料,但眼前的景象仍触目惊心。

    远帆忍住不适,迅速拿手机拍了几张照,折身看向另一边。

    炉灶上放着一口锅,正冒着热气,她走过去,稍稍探身往里看,锅内只剩浑浊发腥的水,旁边一个袋子,似乎是某种化工品,可以推断那些人就是用这化工品将那堆发黑发臭的东西清洗“干净”。

    因担心他们随时会回来,远帆不敢久留,她又拍了几张照片,然后迅速离开。

    雨仍在下,她加快脚步跑到村子稍稍避雨的墙角,她靠墙站着用力呼吸,仿佛想将刚才吸入的浑浊尽数吐出。

    黑暗中仍能看到那处作坊,乍一看去并不起眼,若只是偶然经过,她只会当那是一个略大的民房,可事实上在这样一间民房里,却有人有恃无恐地进行着如此恶臭的勾当。

    远帆感觉浑身发冷,不知是因心理上的恶寒,还是身体上确确实实的冷,她打了个寒噤。

    雨终于停了,拿出手机看一眼,已经凌晨一点,许军一个小时前发来的微信她现在才看见。

    他说:【完事给我打电话。】

    她的心倏地一悬,未作他想拨过去,电话随即接通。

    她微微愣神,下意识轻声叫他的名字,那头沉默须臾,沉声回应一个低沉的单音节。

    远帆想解释刚才挂掉的电话,却听到他几分沙哑的声音,“刚才你那儿下了很大的雨,你带伞了吗?”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如实回答,“没有。”

    之后听筒里是如她所料的沉默,她只得故意转移话题,“今天近距离拍到了现场,实在是触目惊心。”

    耳边仍是持续的沉默,她心中些许不安,可更多的是从未有过的情绪——

    她冒着大雨辛辛苦苦蹲守,此时浑身湿透颤抖着跟他打电话,没得来暖心的安慰,却被他冰封一般地对待。

    这情绪格外陌生,类似委屈,却又不只是委屈。

    然而当情绪到达顶峰,即将从某个关口决堤时,他低哑至极的声音却突兀传来,“闵建没在旁边?”

    远帆赌气一般没吭声。

    隔一会儿,他无奈地说,“我只是担心……”

    “可现在我只想你安慰我。”远帆截断他的话,几分抱怨和怄火。

    许军声音滞住,良久,妥协一般叹气,转而问她,“冷不冷?”

    他的声线依然冷硬,可又带着几分蹩脚的柔和。

    远帆鼻头突然泛酸,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被击中一般,泪落得猝不及防。

    他立刻就听出她刻意压抑着的声息,压低嗓音问,“你怎么了?哭了?”

    此时不作声显然就是一种默认,然而她没法开口,因为情绪正在喉咙口聚集。

    许军有些急了,声音不由拔高一些,“远帆?说话!”

    “你特么要急死我?”他恼火吼道。

    远帆硬邦邦回他一句,“没哭。”

    可声音不会骗人,尤其是哭过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

    许军呼吸一窒,沉吟须臾方才开口,“回去煮点姜汤,淋了雨可能会感冒。”

    远帆答应着,只觉浑身发冷且又困又乏力,多半是已经感冒了。

    蓝牙耳机里又听到他问,“闵建不在?”

    远帆只好将她和闵建兵分两路的事情告诉了他,许军默了默,缓声克制着情绪问,“要是刚才他们提前回来了,你该怎么办?”

    远帆说,“我都想好了,如果被撞见我就说跟男朋友吵架跑出来,忘了带伞进来避避雨。”

    “他们能信?”

    “不信我也能让他们信。”

    “……”

    许军又气又无奈,庆幸她足够幸运,可也后怕她的一腔孤勇会令她陷入困境或者危险。

    他想如果他能在她身边,一定拼尽全力护她周全。不会让她饿着肚子跑新闻,会提醒她带伞,即使忘了也没关系,他会接她回家,不会让她淋雨,更不会明知有危险还放任她一个人孤身前往。

    他会陪着她,帮助他,保护她……

    可现实轻易给他当头一棒,无声宣告,他连最简单的陪伴都没法做到。

    两人没再言语,可也没人提出挂断,时间便在他们无声的通话中一点一点流逝。

    与此同时,远帆偶尔分神留意着那处作坊,某一刻看到后离开的工人回来,他推门进去,里面随即传来一些动静,似乎预备开始下一场“繁忙的工作”。

    作坊的门颇有些大张旗鼓地敞开着,丝毫没有因这见不得光的行为而遮掩,可它又是的的确确见不到光,所以只敢在夜里大张旗鼓。

    那里的声音虽不明显,可仍将周遭的安宁打破,远帆不由联想到刚才在作坊里看到的画面,恍然发觉就连雨后清冽的泥土气息似乎都被恶臭遮盖。

    “许军,”她闭了闭眼,轻声说,“你睡了吗?”

    “没有,等你回去再睡。”听筒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他问,“闵建还没回来?”

    远帆一愣,心中不由生起异样的暖热,紧接着却打了一个喷嚏。

    没等她答,许军冷着声嘱咐,“回去吃点感冒药,有没有备的?”

    远帆揉了揉鼻子,瓮声瓮气地说,“不知道。”可听到那头明显气闷窒塞的呼吸,她随即改口,“小区门口就有药店,我回去买。”

    许军确实气闷,却也不敢表现得过于冰冷,怕惹恼了她更没办法哄。

    手机突然震动,远帆看一眼屏幕,是闵建打来的,她赶紧告诉许军,“我先接闵建电话,回去再跟你说。”

    说完她直接切到闵建的通话,劈头就问,“跟到了吗?”

    闵建的声音难掩激动,连声说,“跟到了跟到了,先去了东平区的农贸市场,然后在经西路一老旧小区停下了,我看着车里还有货,估计天亮还得送一波。”

    远帆心跳得很快,突然感觉整个晚上的奔波都有了回报和价值,她不禁笑出声,可旋即又打了个喷嚏,看来是真的感冒了。

    “你快到了没有?我特么快冷死了!”她暴躁地搓着鼻子。

    闵建赶紧应声,“快了,你来村口吧,我很快到。”

    到家时天还没亮,丁玲惺忪着睡眼走出来,看到狼狈不堪的两人,随即清醒,挑眉吹了记口哨。

    闵建驾轻就熟地走进丁玲卧室,嘴上说,“我实在太困太累了,让我在这儿对付到天亮吧。”

    丁玲嘱咐他洗澡,转而看向远帆,后者正抱臂倚门站着,脸色不太好看,“你这儿有没有感冒药?”她说,“我好像感冒了。”

    丁玲赶紧走过来,探身在她额头搭了一下,惊声说,“大姐,你这哪是好像?你发烧了,很烫!”

    远帆点点头,扶墙往客卫走,“我去冲个热水澡,你帮我找点药。”

    丁玲:“……”

    远帆洗完澡换了衣服,觉得冷又在外面裹了件毛衫,丁玲正从门口拎着袋子过来,瞧她一眼,打着哈欠说,“家里没药,我叫了跑腿送的。”

    远帆走过去接过袋子说,“谢谢啦。”

    “别矫情。”丁玲白她一眼,转而推着她往次卧走,“水我给你放在床头了,你先喝水,一会儿外卖送到了,你吃了饭再吃药,现在先去量个体温,体温计在袋子里。”

    门在身后关上,远帆将她的话重新过了一遍,随即轻笑了声。

    远帆走到床边坐下,拿起手机看一眼,有两个未接电话,解锁看去,如她所料,都是许军打来的。

    她回拨过去,一边等着接通,一边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身稍微有些烫,握在手中却也熨帖。

    电话才接通,她说,“我刚才去洗澡了。”

    “嗯。”

    他似乎在外面,周围高高低低的虫鸣,此时却成了烘托的背景音,让他的声音凭空多了些静谧和空灵感,“有没有觉得不舒服?”他问。

    远帆喝了一口水说,“还好,丁玲帮我买了药,我一会儿吃。”

    “你在外面吗?”她接着问。

    “嗯。”

    “大半夜的跑外面干嘛?”

    “睡不着,出来转转。”

    远帆心间微动,想问他是不是担心她,又觉得过于废话,便索性闭了嘴,况且她现在头重脚轻,也确实没力气同他调|情了。

    她感觉浑身发冷,拽过被子裹在身上,又想起丁玲交代她量体温,便将手机调成免提模式放在一边,接着从袋子里拿出体温计。

    似乎已经习惯了他时常沉默的交流方式,远帆兀自甩了甩体温计夹到腋下,过凉的触感让她不禁吸了口气。

    许军随即出声,语气些微紧张,“怎么了?”

    远帆下意识默了默,没打算主动告诉他,但也没想瞒他,只是颇有些怕他可能会冒出来的冷冰冰,便斟酌着回答,“我好像有点发烧,丁玲让我量个体温。”

    她几乎熟谙了他可能会出现的反应——气滞到沉默,或者,无奈到叹息……

    然而这一次却没有,他只是如常的语气,沉声说,“吃点东西再吃药,睡觉时忍一忍,别开空调了。”

    那声音依稀带着轻叹,可也极为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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