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
他说不出话来，一方面是因为他确实不知道要怎么反驳兰父，一方面是兰亭认为，此刻，沉默才是兰父真正想看到的。
黑暗的情绪终究被沉默助长到最高峰，兰父的脸颊被两侧绿茵投下的阴影笼罩了，他逐渐露出扭曲又残忍的表情。
“那就试试吧。”
“兰亭。”
在这之前，秦离对于兰父所有的印象都是阴狠狡诈的商人，但是每个人在每个人面前又是不一样的面目。
在兰亭面前，兰若林反而成了溺爱子女的父亲，将兰亭捧在手心里，千娇万宠，百般纵容。这也是曾经的兰亭作威作福的底气。
可听现在兰若林的语气，是无论怎样也无法将他与当时在兰亭面前的形象联系到一起去的。
反而更像是曾经秦父在自己面前的模样，阴狠毒辣，不加掩饰的恶意。
果然，人性永远是最不能信任的东西。曾经伪装出来的慈父可以在自己的儿子毫无利用价值之时下手，面目可憎又可恶。
耳机里传来并不清晰的挣扎声，秦离都不用费工夫联想，就能想象出对面的情景。
兰亭应该是被兰父控制住了。
肆意妄为半生，众叛亲离。
真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他现在应该很不甘心吧。或者，悔不当初。
秦离垂下眼睫，神色淡淡。
他反而又悠闲了下来，不打算施救，更无心再添一把火，只是冷眼旁观着，用自己想象中兰亭的反应来填补此刻心中的空缺。
撕破这一片平静的，是清晰的水声。
水仿佛在一瞬间脱离了空间与空间的限制，幻化出了张牙舞爪的形象往耳机里冲，咕噜咕噜的水泡声一次又一次的响起。
似乎像是。
溺水了。
伴随着水声响起，秦离还听见一个微弱的尾音，在叫他的名字。
“秦离……”
“救我。”
声音虚弱又怀抱着希冀，真的将他当成了可以救命的稻草。
从未听过对方这样的口吻。
秦离的心跳诡异般的停滞了一秒。
-
兰亭从来不知道溺水是件这么折磨人的事情，铺天盖地的冷意将他包围，他的头被兰父宽大的手掌下按着，几乎沉溺在那片水里。
头脑发昏，眼前发暗。
冷。
好冷。
叫出秦离的名字几乎是下意识地。
然而这样的呼喊，对于兰父来说，则更像是他情感的催化剂。
意识模糊中，兰亭看到兰父的神色狰狞起来，他像是气到了极致，拽着兰亭的头发把他从水里拽了出来。
眼前的人，头发湿漉漉，明明应该是很狼狈的，却又因为湿水，腮上通红，显出几分楚楚可怜来。
“啪。”
清脆的一声巨响，是兰父打在兰亭脸上的一道耳光。
兰亭从来没有见过兰父这个样子，面红耳赤：“你叫秦离干什么，你以为秦离还会理你吗？”
“或许曾经他还对你有点感情，但是你以为，在你对他的一顿磋磨之后，他还能对你有感情吗？”
秦离听见了一阵窒息的沉默。
接着响起的，是兰亭急促、又虚弱的几声呼吸。
兰父将一个匕首抵在了兰亭的抑制环上。
兰父语气又稍稍柔和了起来：“亭儿，如果现在，我把你的抑制环撬了，你说秦离会管吗？”
抑制环。
这是主人给被标记者的枷锁，只能由主人解开，如果强行撬开，那么后果就是被标记者的精神力会毁为一旦，并且以后都成为一个废人。
兰父说完，就看见兰亭瞪大了眼，满脸惊恐。
但是这时的他不是当时强势的alpha。
他只是一个被标记了的，阶下囚。
冰冷的匕首贴在了腿侧。
下手的人显然不顾什么轻重，在撬抑制环的时候，匕首的刀背、刀尖都在兰亭的腿上疯狂的划着，留下一道道血印。
“嘀、嘀、嘀。”
抑制环受到威胁，响起一道道机械的警报。
眼看着匕首马上要撬开抑制环的锁。
兰亭忍不住笑了，说出了自落水以来的第一句话：“父亲，你在掩饰什么呢？你是不是很恨我，恨我把秦离占为己有了这么多年。”
“啪嗒。”
兰父撬抑制环的动作一停。
兰亭知道是自己说中了：“你喜欢秦离吧。”
‘你喜欢秦离吧。’
沿着冰冷的电流，这句话也同样传到了秦离的耳朵里。
秦离原本施施然的动作一顿。
但是兰亭已经继续说了下去：“你喜欢秦离，所以你放任我靠近他，因为只有这样你才可以名正言顺的接近他。但你没想到，他……被我看见了。”
秦离听见兰亭笑了一声：“兰若林，这样说起来，我们还真像是亲父…”
这句话还没说完，秦离就听到兰亭的声音一滞。
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嘴。
堵在兰亭嘴里的，是一把沾染了血迹的匕首。
兰父掐着兰亭的下巴，把匕首放进了兰亭的嘴里。
近着看，他的表情极尽癫狂：“亭儿，为父还真是小瞧你了啊。”
那把匕首堵在兰亭嘴里没动。
只要一动，就能轻易割破兰亭嘴里的软肉，让他涌出鲜血。
但是兰父是个斯文人，享受的并不是血腥。
他享受的兰亭此时的表情，又有些害怕，又有些挑衅，即使他不喜欢这个儿子，也不得不承认，他和他确实很像。
兰父笑了：“是啊，你说对了，我们就是亲父子，所以……也能喜欢上同一个男人。”
“我喜欢他，所以我想掌控他。
但你以为你又有多高尚呢，嗯？他要是知道你对他的磋磨，是因为你想把他占为己有，踩着他的脊椎一步步让他变成一个只属于你的奴仆，他又会怎么想你？嗯？我亲爱的儿子？”
兰父说完后，看着兰亭一瞬间放大的瞳孔，又笑了。
他拿匕首在兰亭嘴里转了一圈：“哦，是我忘了，他现在已经恨你入骨了。”
说完，兰父眯着眼，将兰亭的身体一点一点浸入了水中。
然后，兰父松了手。
在水里。
怕的永远不是有人按着让你往下沉，怕的是你有自我意识，却还在不断的沉沦。
沉沦、沉沦、沉沦……
不知道这样漂浮了多久，久到兰亭都快要忘记一切的时候，一双手捞起了他。
兰亭被平放在了地上。
有一双手一直在他的心上按压着多余的水分。
直到，最后一口水吐了出来。
兰亭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对上的就是一张呹丽、又格外阴沉的脸。
是秦离。
“你……你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谢你。”
说话的人脸色苍白，但即使这样，还是掩不住神色的高傲。
秦离眯着眼睛。
良久后，他伸出脚，踩上了兰亭的胸膛。
他语气挺狠的：“救你？你以为我是为了救你？”
说话间，他看到兰亭转过了头。
浓烈的征服欲让他把兰亭的头转了回来。
随后，他拿一只手掐住了兰亭的下巴，又狠狠的吻了上去。
兰亭嘴里全是血腥味，但他却浑然未决般，只是一个劲的猛烈冲撞着，兰亭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这不像是亲吻，更像是一场单方面的惩罚。
直到兰亭明显呼吸不畅的时候，他才退了出来。
然后，他在兰亭的嘴唇上，重重咬下一口。
血腥味传到了他的嘴里，他舔了舔牙齿。
他靠近了兰亭的耳朵，声音接近呢喃：“我救你，只是为了更好的报复你，兰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