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混乱
裴阳总认为自己已经见惯了生死了。
可是走进北居闲的那几个京都郎中却没有，见着了北居闲这街道的一幅地狱街景，还是有些忍不住扶墙呕吐起来。
裴阳要他们进来，可不是观光。
简单交代这里的情况，大家伙现在要做的，就是帮助裴阳研究那些药方。
七络丹、千草散、圣玄汤、蜈蚣散、猫眼草膏、蜈蚣蛋、黄精夏枯膏、结核膏、消瘰疬方、羊胆丸等等他只是有一个模糊的概念。
自己只能给他们提一条路，至于如何去走还需要他们这些专业的人手去做。
“大人，这些可都是失传已久的秘方！”
“没想到这些残缺的方子，竟然在此巧合之下补全。若是这些药方真能治愈瘟疫之疾，民众定当为大人立碑显功、春秋时代！”
裴阳没什么心情：“罢了，你们按这些方子实验吧，大家伙进了此地还是先想办法让更多人活下去。”
放进来这批郎中，北居闲外的县衙硬是与十二府卫军闹了两天。
这两天过去，兰草已经昏迷不醒。
几个老郎中针灸下药为她续着命，身体的溃烂部分已经开始遍布脸上。
医疗团队的建立，药方实验也需要病例来做临床考察。
裴阳又叫人抬进来症状严重程度不同的几个病患，至于轻症的那些病人，他倒是让他们自主报名。
药方不可一蹴而就，谁也不知道刚开始做出开的方子能不救人，或者有什么副作用。
就算是这样，报名的病患还是堵满了街。
大家都别无选择了。
过了两日，北居闲大变。
一批刁民完全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望着同伴一个个每天倒下，有领头人带着大批居民去冲哨卡。
他们要冲出这个毫无希望的地狱。
裴阳与老儒赶到那里的时候，混乱已经停歇，几十人早早被官兵射杀，那些一整排的官兵冷冷站在木楼上，手中的弓箭箭在弦上。
街口处躺下的尸体没人收拾，那些官兵没有职责进来收尸，导致每日冲击哨卡死亡的尸体，塞满了这条街道。
一堵木墙，隔绝的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老儒低头叹息，脸色早早沧桑许多，脸上的皱褶像是枯死的树褶。
裴阳望着墙那边的官士，只是淡淡对身边人吩咐。
“收尸吧，就在此处烧毁。”
那些尸体堆积成山，老人小孩参杂在其中。
木墙之上的箭楼，站着大夏的将军还有朝中管理此处的官员。
木墙之外，缝隙里远远看见墙外围观的京都居民。
场面一时沉默，墙内墙外都没有开口说话。
裴阳亲自点着了这把火，尸体在柴火中燃烧，烧给墙内的人看，也是烧给墙外的人看。
回到北居闲临时的指挥地，这里同时也是一片混乱，那些暴乱的灾民开始互相抢盗，烧杀奸淫之事在每一个角落之间传响。
姬峰的手下来报：“大人，作乱的民众太多，我们人手不足！要平息这些混乱，只能是大人下令…”
裴阳深吸了一口气，终还是说。
“作乱者，格杀。”
“诺。”
要平息一场混乱，最好的方式不是抓住作乱的人，然后同意关押惩罚。
他们没有那般的人手，也没有足够的时间。
一刀往脖子下去一了百了，只是最高效的方法。
北居闲，已经不缺死人了。
外围有老儒与姬峰的手下处理，临时指挥的院落内，郎中医生还在聚集在一起讨论着药方的研制。
院子里躺了一些人，有一些活着，有一些昏迷，有一些不知死活。
这些临床病例，是郎中们实验药方的成与否的结果。
姬峰早早坐在了墙头，望着外边街景混乱默默喝着酒。
有他在此坐镇，倒是没有急疯了眼的灾民能闯进来。
进了房间，这一次殷伶雪倒是清醒着。
只不过她倒是没有去守在殷世忠身边，而是坐在兰草的床边，默默望着床上昏迷不行的小女孩。
裴阳站在她身后，那股无力感始终伴随着他。
裴阳说：“这里还不知是好是坏，我可以先叫人带你与殷大人先出去。或许，殷大人还有话要与陛下说。”
殷伶雪没有回头，淡淡道：“我不觉得外面会更好，我想公公也是这般想的。若是真有那么容易见得了皇帝，公公早早让人送我们出去了。”
裴阳知道，女帝要彻查殷世忠一事，只是在找扳倒刘巨鹿的方法，而不是借这件事，让朝堂知道她先前误杀清官多么愚蠢。
而这件事，还是裴阳逼着她做下的决定。
有些时候她只是需要一个态度，而不是某一些具体的事情做成。
比如殷世忠真的能够翻案，或者殷世忠能够活下来。
裴阳一直没有点明这一点，他只是不知道如何与殷伶雪开口。
殷世忠的死活，与他的清白无关。
皇帝有了为殷世忠翻案的态度，已经让百官心中有了印象。
若是殷世忠真的翻了案，除非有十足的证明是直接指向刘巨鹿，否则翻与不翻没有任何区别。
朝中谁人不知道，殷世忠的事情与刘巨鹿有关。
可就是知道，大家又能做些什么。
殷世忠清醒过来，将殷伶雪唤了过去。
裴阳跟着过去，见殷世忠的脸色已经枯黄。
他的病拖了太久，疠疾早早已经入骨。
裴阳联合几位老郎中早早开出的方子，那些药材服下始终都不见好转。
裴阳要做的特效药，需要青蒿研汁服用，但其他的药材还不能完全确定，这般情况也只能无奈让殷世忠服下去。
这个境况，看来方子还是不正确。
见了裴阳，殷世忠倒是笑：“我还以为，公公早早离去了。”
“陛下要杂家来接殷大人，杂家自然不敢违抗旨意。”
殷世忠摇摇头：“罢了，事到如今我如何还不知道，陛下要的不是我殷世忠的死活，而是借此之名，弥补早年朝堂有失。”
殷伶雪急道：“父亲…”
“伶雪，入朝为官，为父早早考虑到这一些，你不用为我多做慰藉的话，也不必怨恨陛下。历朝历代的皇帝，向来不是那么好当，所谓严明也是立信的手段。陛下如此能作出这些抉择，已然让老夫感到欣慰。”
能做到大夏京兆尹这份职务，殷世忠对政治的嗅觉又是何等灵敏。
这些关键的要素，他如何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