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又见面了, 你这次是要杀了我的，对吗？”
五条悟这样说着，他少见地没有笑, 薄唇微抿，眼神深邃，比起平时的样子, 此时的他似乎不像是逃课出来的高中生，而是正经的成熟男性。
玛奇玛闭了闭眼，她本分明来是打算杀了他的。
她伸手接过对方自然地递来的一杯水, 她轻轻抿了一口，水温刚刚好, 是温热的。
略有些干涩的喉咙得到了湿润，玛奇玛这才开口：“现在的我已经做不到了吧，你又变回最强了，恭喜你，悟，不用担心会被我杀死了。”
五条悟的“六眼”恢复其实并不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
玛奇玛从支配过的高层们那里可以得知，这些天咒术会一直在研究「狱门疆」的破解方法, 她没有制止, 也没有趁着封印解开之前杀掉五条悟, 说到底都是她自己的锅。
五条悟看着她, 那双熟悉的湛蓝色的眼睛眨了眨, 圆片墨镜松松垮垮地架在鼻梁上, 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看起来没有因为她的话而产生什么情绪。
他将手肘撑在床头柜上, 用手托着下巴：“你做得到, 因为我不会反抗。”
玛奇玛不禁一愣。
五条悟又问：“所以你会吗？”
她会吗？
她可能不会。
曾经明明有那么多次的几乎, 可玛奇玛不管怎么样，最终都还是没有杀了他，这就足以证明一切。
五条悟只是想知道，她内心真实的想法到底是不是和他猜测的一样，所以才会这么问。
玛奇玛沉默了几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又问他：“现在外面很乱吧。”
五条悟皱了皱眉，却还是回答她：“哦，是啊，政府那群人都在叫嚣着杀了你，公安这边也就我保你，勉强加个岸边大叔。”
因为恶魔频频出现，这个世界本就动荡得不行，而玛奇玛又可以算是全人类的敌人，各国政府一下就变得更乱了。
玛奇玛闻言愣了愣：“岸边先生居然……”
她没有想到，岸边竟然算是保她的那一伙，分明创建对策部队的也是他，对于想要杀了她的心情绝不会比其他人差。
五条悟说：“大叔以前和我聊过，他问我想你死还是活，让我选，我说我想你活着，他就答应说会协助我保你。”
听到这里，玛奇玛突然想起岸边第一次见到五条悟的那天，两人的对话。
五条悟当时分明已经明说了，祸害还是尽早除掉比较好。
也因为这件事，让玛奇玛有些动摇，对方果决的态度不知为何使她心神不宁，所以才突然放他出来，说是去约会，实际上是打算尽快铲除自己情绪的根源。
现在看来，那天她所听到的或许并不是全部。
五条悟又说：“说什么因为我是你的丈夫，所以应当有决定的权利。”
五条悟有了这个权利，然后他选择原谅她。
橙粉发的女人纤细的手指轻轻抓住柔软的被子，就像是普通的女性那样做着小动作，不知道是在思考着什么，五条悟很少见到这样的玛奇玛，真的新奇极了。
半晌，玛奇玛开口道：“你不觉得很没有必要吗？”
白发男人自嘲似的勾起唇，仰头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不会啊，我想我果然还是会原谅你。”
“美国总统既然与枪之恶魔签订契约都要杀你，那么就绝不是闹着玩的，之后一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不过你没有必要去思考这些，他们都动不了你。”
玛奇玛的神色微沉，金色的眸子中是从未有过的情绪。
怎么说呢，这个男人还真的是痴情得很。
按照玛奇玛对人类的理解，现在这种情况不论是多愚蠢的人都应该不会像五条悟这样，没到她坟上踩一脚就不错了，还能管她的死活？
人类是十分重感情的，玛奇玛一直都知道。
所以她在控制着自己不要变成人类，因为那样会妨碍到她，普遍来说，感情给人类带来的障碍真的很大。
可此时玛奇玛却没有觉得五条悟是个蠢的，她自己都觉得很奇怪。
好像他们本就应该如此。
玛奇玛面无表情，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在她悔过之前五条悟大抵是不会放她自由，那么她觉得自己大概再也出不去了。
五条悟看着她，忍不住问道：“你还是坚持你的那什么狗屁美好世界理论吗？”
玛奇玛点了点头：“是的，这是我一直以来所坚持的正论，我是绝不会放弃的。”
如果五条悟要妨碍她，那么她就等到几十年，甚至百年之后，五条悟不存在的时代再去完成，这只不过时间问题，没有人能够彻底地阻止她的。
五条悟毕竟不是恶魔，也不是咒灵，只要时间够长，终究还是会有死去的那一天。
想到这里，玛奇玛觉得自己应该是松了一口气的，却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些莫名的情绪。
五条悟和她不一样，五条悟是人类。
“我在想，玛奇玛你明明是在为了人类着想，又为什么会选择站到人类的对立面，这样岂不是很矛盾？”五条悟问。
他并没有说什么他讨厌正论之类的无聊的话，而是把玛奇玛的执念中很有问题的地方指了出来。
玛奇玛垂着眸，薄唇轻启：“不是，这一代的人类只不过是牺牲品，等到新世界创造成功的那一天，获救的就是更多的人类。”
真是谬论啊。
五条悟忍不住想道。
“其实不管这一代人的死活，即使没有人妨碍，你的计划会不会成功都是个未知数，”五条悟顿了顿，又继续说，“被电锯人吃掉的恶魔的名字会消失，可‘死亡’这件事是真的可以被抹去的吗？”
世界上糟糕的事情有很多，比如死亡、饥荒、瘟疫、战争，还有很多很多其他的事情。
战争是可以遏制的，瘟疫也是可以避免的，只要有条件，那么饥荒也可以不用发生，但是死亡呢？
生老病死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
任何生物都会死去，无论是人类还是恶魔，只是恶魔的时间相较人类，可以算是被无限拉长了罢了。
“我相信着电锯人。”
“哦，那你好厉害。”
原来是小迷妹的无条件信任，那没事了。
玛奇玛虽说什么时候看着都是思绪缜密，别提有多靠谱的那种感觉，可在某种方面也固执得不行，就比如对于她偶像电锯人。
说真的，老婆经常在他面前说其他男人，咳，虽然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男人，他还是觉得很不开心。
感觉电锯人招个手，玛奇玛立马就要准备和他离婚。
玛奇玛还在思考五条悟的问题，她一直觉得电锯人是无所不能的，区区天启的四骑士，将他们一同吞噬都是不在话下的。
可现在玛奇玛却止不住地想，天启的四骑士，又或者可以称之为末日的四骑士，他们真的是可以被抹消的存在吗？
末日四骑士是出现在《圣经》末篇《启示录》之中的，四名骑着四种颜色的马的骑士，他们是灾祸与炼狱的象征。
可只有玛奇玛知道，四个骑士是真实存在的，并且是一切不幸的根源。
如果说电锯人是撒旦，那么末日四骑士说不定就是撒旦的子嗣。
这样的话，她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岂不是不可能被完成的？她坚持至今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她究竟为什么期待着，渴望着平等？
因为她是支配恶魔，她只会用支配与人交往，她体会不到平等，也得不到在人们看来，十分简单的一个拥抱。
看着玛奇玛逐渐变得古怪的表情，五条悟发现自己似乎理解了什么，于是便问道：“想通了吗？”
她抓着被子，微微蹙着眉，并非会让人觉得她有多纠结，只是五条悟看得出来。
“我想不通，”玛奇玛摇了摇头，“这不是一个我说改变就能改变的想法。”
她坚持了太久，这件事是她日日夜夜的向往，甚至可以说是她存在的价值所在，事到如今再告诉她其实什么都没有抓住，那真是过于残忍了。
玛奇玛不会相信的。
五条悟也没有证据，只是一句猜疑怎么会扰乱她的心神？
玛奇玛呼出一口气，转过头笑着说：“这是和悟毫无关系的事情，你没有必要思考，我会坚持我自己，更不会像你想象中的一样去悔过，所以你可以死了这条心了。”
玛奇玛知道，五条悟问出这些问题也只是想让她的信念动摇，如果她可以放弃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只不过哪可能这么顺利呢？
五条悟发现自己的想法被识破，也不恼，他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了，不过玛奇玛的反应倒是比他想象中的要大一些。
他乘胜追击：“我不是说让你放弃，而是你可以尝试着换一个方法拯救人类。”
一口一个拯救人类拯救世界，即使是五条悟也觉得中二。
可事实却是，这是玛奇玛，是支配恶魔所坚持的“正论”。
他眨了眨眼：“比如从头开始，一点点地为人民服务？”
同样都是为了创造更美好的世界，这样就显得更加朴实无华，虽然可能又辛苦又不能出风头，但也确确实实是个方法。
然后玛奇玛用着一脸“你在开什么玩笑”的表情看着他。
哦不，错了，其实没什么并没有什么表情，是五条悟自己脑补出来的。
玛奇玛喝了口水：“这个方法倒是很适合悟你呢，那就请你一点点从地基开始打起吧。”
五条悟撑着下巴：“所以你不打算夫唱妇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