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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3 章 悬河诡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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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撒玩意?!”陈程压低嗓,鬼叫一声,蹿到了唐秦背后。

    唐秦的脸同样发青,她眉头打成结地看向解元真和卫厄两位镇队能人——两者都没有什么好表情。卫厄还是那张平素的冷淡漠然脸,只是病瘦的脸颊似乎更凹陷了一点,颧骨锋利得能当刀刃割人。

    解元真却是彻彻底底沉凝。

    老鼠……

    围聚在尸体身边的大黑老鼠有问题。

    那些老鼠,只只都长得有猫那么大,皮毛黑得像河床深处的淤泥,还散发出一股腐腥味。湿哒哒的水,从老鼠的皮毛上往下滴。见人来也不怕,围在死尸边,眼睛处闪着红光,嘴里发出吱吱的叫声。

    更为让人恶心和毛骨悚然的是——

    一但盯着那些大黑老鼠看久,就会看到缕缕青黑的细雾,从老鼠的皮毛里散发出来。老鼠背后拖着的尾巴更是长着一个个大小不一的肉瘤子。

    【yue……什么玩意】

    【好恶心,太恶心了……】

    【难道是秽诡鼠??糟糕,要真是秽诡鼠,卫厄和解道长他们真有麻烦了!】

    “秽诡鼠”是诡异出现后产生的一种东西,是控制局对某些被诡异污染了的鼠群的称呼。秽诡鼠是各个控制局分局专员严阵以待,一经群众举报发现,立刻出动专门的小分队去清除的玩意。

    诡异还没出现时,老鼠这种四害,就是许多致命瘟疫、疾病的传染源。

    秽诡鼠则是两种东西的结合体——

    它是环境里的污秽和诡异一块儿汇聚,结合成的“秽物”!越脏越老旧的地方,越容易由原本隐藏的病鼠催发污秽,形成这种秽诡。后者的诞生,又会导致一个地区的“老”“霉朽”越来越严重。

    曾经有一片城郊小区,因为出现“秽诡鼠”,小区的房子在短短三个月内,老化阴郁成了几十年近百年的样子。

    整片小区脏得不能再住活人。

    那一次,从秽诡鼠小区形成的疫病,差点毒害了半座城。

    还是解元真和天师府十几位师长紧急过去,和控制局一起努力,才把污秽封押在源头——可也仅仅只是封进到已经变成恐怖小区里而已。龙虎山和控制局照样没有办法,将那个小区的阴森污秽给处理掉。

    “别碰!都后退!”

    五行六道的援手似乎比玩家和直播间更清楚那些东西的厉害。

    一看到尸体边的老鼠群,立刻大喊。

    旁边的探头探脑的难民被吓了一大跳,蹭蹭蹭往后退了好长一段距离。

    五行六道里“五鬼道”的何姑子率先上前,双手抬起——和旧社会三四十岁的人相比,何姑子的双手异常的“干净”,没有皱纹也没有晒斑,只是透着一股子人尸刚死不久的白惨劲。

    她双手朝老鼠群虚虚探出,

    两个“人头”从她的袖子里蛇一样,仰面朝上,爬了一出来。

    左近的难民被吓得更厉害,啊呀呀一通乱

    叫,逃出去更远。又怕又紧张地盯着。

    在何姑子抬手的时候,卫厄微微侧了点脚步,以便更加清楚地瞧见她驭诡的动作——现代控制局对活人控诡的资料十分有限。不是没有人身收容诡的例子,但那种收容,更么是以活人身做牢笼。收容之诡,从内向外吃掉活人的时刻,就是活人暴毙的时刻。

    要么,就是收容诡的玩家,被收容的诡很快地同化成了“半诡()”。

    后者只要一点失控,就会变成比原本更恐怖的诡。

    队里的陈程虽然也收容了一只诡()[()”。可他压根就没办法驱动自己收容的诡,全靠通关那次副本获得的最终奖励,封着自己身体里的东西。

    五行六道的何姑子,是卫厄和其他人在诡话出现后,接触到的第一个在驭诡上有经验的友好阵营角色——诡道阵营里的那些明明是人,却比诡还恶心的家伙,对怎么控诡,倒像是浸淫颇深。

    想都知道,诡道控诡,控的肯定是一些惨无人道的邪法。

    他们最有可能获得正统驭诡法门的途径,就是何姑子。

    只见何姑子两手抬起,

    两个“人头”从她的袖子里越爬越长,如同两个人头蛇,青黑没有表情的脸贴近那几句尸体。

    附近的大黑老鼠如同受惊一般,发出吱吱的叫声。

    却没有原地散开,反而聚集在一起,左右两个“人头”张开口,一股子无形的吸力将那些老鼠一只接一只“吸”进了嘴里。

    嘎吱、嘎吱……

    一道道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咀嚼声从俩人头嘴里传出来。

    最后两根带着脓包的老鼠尾巴在人头嘴边剧烈晃动一下,跟吸辣条似的,呲溜半挂在人头嘴里。

    何姑子往上翻了一下手,一圈淡红的咒枷在她手上闪过,“人头”缓缓往回蠕动。一双双眼睛不甘又怨毒地盯着何姑子——看来,何姑子收容驾驭的这“五瘟诡”,诡性同样强烈,只是被她用那咒枷克制住了。

    瞧见那挂着老鼠尾巴的人头消失在何姑子的袖子中,

    陈程的脸比地窖里的发霉酸菜还绿。

    “yue……”这一次,陈程没能忍住,捂着喉咙,溜到一边吐开。

    “是秽鼠。”何姑子道,她转向卫十道、胡蝎女他们,黄圆的脸上略过一丝忧虑,“胡道魁,卫九哥,我看要出大事。”

    胡蝎女、卫十道、卫九易他们的脸早沉得能滴出墨。

    “卫前辈,胡前辈,请问这是……”解元真上前一步,抓住罕见的时机向副本里的人物请教秽诡鼠的问题。

    “解道长,一会儿俺再和你们说。”卫十道极快地看了眼躲远的难民,压低声,似乎不愿意让难民们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他这么谨慎,让事情一下子变得更加严重,“俺们怀疑,和汾河黄河有关!”

    解元真吃了一惊,收声等在一边。

    卫九易早在何姑子除掉那些大老鼠后,便上前去检查尸体了。

    难民们说死掉的“大伢子”他

    ()    们是吃了土饿死的。

    卫九易一手按在“大伢子”尸体的腹部,却什么都没按着,顺着食道往上一路摸索,也没有——死尸像是什么东西都没吃,就饿死了。可一边的何姑子却摇摇头,说死人不是被老鼠弄死的,是人死了,才把老鼠吸引过来的。

    解元真也摸出自己的罗盘,放在尸体附近仔细排查。

    罗盘指针轻微晃了晃,停止不动。

    “有些蹊跷……”解元真喃喃。

    罗盘指针的迹象说明,饿死的难民,尸体确实残留有诡气,却不多。不能判断到底是尸体原本有的,还是秽诡鼠被死人吸引过来后,弄沾上的。

    简易地排查数次,没找出什么门道,五行六道在死尸边烧了几束黄符纸。慎重地清理了尸体的阴气和怨气后,让难民离死尸远点,不要再挖土乱吃,便继续赶路。眼见着蹊跷的死人被“官老爷们”处理了,难民的惶恐减轻了许多。

    然而,越往后走,这种事越不断了。

    他们这边的难民,是得了消息,不再乱吃东西,也不去碰那些死人老鼠。

    可前头那些自己逃难的太原难民里,似乎死的人不少。一路赶来,解元真他们不断看到青白的死尸,和围在尸体边的老鼠。何姑子试着除掉了好几次老鼠群,最后不得不放弃——按照她的说法,她不能在一天里驱使疫诡吞秽鼠太多次,否则疫诡的能耐往上升,很快就会超过她的控制,反过来把她污染成诡。

    赶路途中,宋月眉、解元真问起老鼠群的事。

    卫十道抓着旱烟斗,连声叹气。

    “唉!唉!唉!要出大乱子哦。这世道!唉!”卫十道是越说越气,“秽鼠也叫大鼠,是一个地方地炁失衡,诡气脏物多,正气少时出现的。在黄河边出现的,就叫河秽鼠,在荒山田野里出现的,就叫田秽鼠。有秽鼠浮尸的地方,水里的鱼虾容易长霉菌,人吃了要生病。田里要是有这东西,那地就脏了——起码一年半载,不能种粮食。”

    “这东西吃死人的,人死多了,这东西就多。”

    “按开国时候的惯例,哪个地方出现这东西,就得赶紧上报朝廷。让朝廷调各方能人过来……但黄河出现这东西,那就明摆着,那附近的黄河河段出了问题——黄河河段出问题,对应的大官要员,是要掉脑袋的!”

    “唉!唉!唉!”

    卫十道又连连重叹好几口气。

    玩家明白了。

    悬河副本里旧社会的王朝官僚和他们一样知道这些“大鼠”的不祥。可当地的官员,为了自己的乌纱帽,竟然选择瞒报——只要自己没报上去,自己河段没负责好的事儿,就不会被泄露。

    上下欺瞒,乌烟瘴气,难怪卫十道气成这个样子。

    他们五行六道千里迢迢从关外赶到关中,到黄河边寻诡寻祸事源头。这些黄河边各地各县城的“父母官”倒好!吃着百姓的粮,瞒着朝廷的谎。真真能将人气出血来。亏得老派的江湖人对朝廷早没什么指望。

    否则都不是

    叹气几声,是直接扭头回去。

    不过,话说到这,

    卫十道握着旱烟斗,眉头又皱了起来。

    “奇怪,出现的秽鼠,瞧着大小、皮毛,不像是田秽鼠。倒像是河秽鼠——你们往后要是遇见了,瞧大鼠的皮毛就行。河秽鼠在河里待得久,平时是吃河漂子的,哪怕河秽鼠上了岸,一身毛皮也不会干。走到哪里,湿漉到哪里。”卫十道说,“刚刚俺叫你们先别问,为的就是这个。”

    “那些河秽鼠,瞧着不像太原附近有的。”

    卫十道朝后努了努嘴。

    “俺们现在虽然走离太原远了,可这一片其实还算在太原附近。秽鼠这种玩意,主要是脏、麻烦。虽然‘香主’暂时被太原城隍封了,可它们感觉得到。附近有‘香主’那种层次的大诡在,这些东西按理说,是不会往这边过来的。除非……”

    “——除非它们过来的方向,有更恐怖的东西。”解元真、唐秦、宋月眉脱口而出。

    卫十道点点头。

    显然,他一路心事重重,就是在想这个。

    “河秽鼠只能打河里来,最近的河,就是汾河。汾河里头出啥子事?把秽鼠都赶到‘香主’大诡的地头?”

    卫十道喃喃着。

    旁边的胡蝎女秀眉拧起,也在思考。

    卫厄手腕间缠着诡神的咒枷绳,若有所思地往南看了一眼。

    “胡前辈,卫前辈,你们觉得……”解元真忽然开口,“这老鼠,会不会是从……三门峡来的?”

    “什么?”卫十道猛地转头。

    “您先前说,汾河附近的城池富裕,安宁。城神乡庙基本没出问题。那汾河附近的城出现秽鼠的可能不大。”解元真分析道,队里两个脑子转得最快的,只有他会认真和别人解释,“既然汾河边的城没出问题,那这老鼠,就可能是打别的地方过来的。

    “汾河再往南就是……”

    用不着解元真把话说完。

    汾河水连通黄河主河道,一直连到三门峡。所以他们走的路,才会往汾河附近赶。为的就是借水路赶往三门峡。而三门峡有什么?卫家老三老四在三门峡遇到连血箓传讯都不能直接说明地点的“大诡”“河诡”——人能顺着汾河往黄河三门峡去,黄河主干道中的秽鼠就有可能沿着汾河往上游。

    这些秽鼠,是被卫家老三老四那边遇到的恐怖怪事,给赶到汾河上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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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一来,卫家老三老四遇到的情况……

    凶险度恐怕还要再蒙一层血影。

    “果然是出大事了。”

    卫九易、胡蝎女、卫十道原本就当心三哥四哥,此时更是连焦色都掩盖不住。

    黄河三门峡离汾河上游远着,那儿的黄河大鼠被撵到这儿,发生的事有多恐怖可想而知。而且——

    “黄河大鼠上岸,这是要大决堤的兆头啊。”卫十道悄声跟解元真他们说,语气里少见地带上一丝恐惧。

    哪怕是先前“香主”吞城,卫十

    道都没有恐惧过。但这一刻,他的声音竟然微微的有些颤抖。

    黄河大决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那一次淹的地方,多得他们五行六道在关外都听不下去,更没人敢去数那一次黄泛死了多少年。反正打那一次黄河决口起,晋陕豫等关中地区,到现在都是诡祸邪物连连不断。

    那要是再来一次,关中岂不是要成为人间地狱?

    卫十道的颤音里,卫厄猛然想起一件事——

    “香火闽南”。

    “香火闽南”副本里的振远楼胡家,就是因为“豫中大乱”,才由主家分出一支,逃往闽南,以保证胡姓香火绵延。难道,香火闽南副本背景里,胡氏逃难保姓的那场豫中大乱,就是他们如今遇到的——悬河诡渡?

    三门峡位于三郡交汇的地区,交汇的三郡里,就有“豫郡”。如果卫家老三老四遇到的事,真是引爆整个副本的大节点。那引爆出来的诡祸,祸及整个豫中,不是没有可能。

    老鼠群可能是从汾黄汇合点逃过来的。

    那系统直接提示和“援助卫家兄弟”相关的“黑逃难”剧情,又是什么?

    数个念头一闪而过,人人脸上都有带着凝重。

    连陈程这种脑子不怎么转的人,此时都莫名感觉到了空气里的压抑,不敢做声。

    胡蝎女、卫十道面色变了又变。

    稍许,胡蝎女看向卫厄他们:“魏少,恐怕接下来,俺们得赶急一点。你们情况咋样?走急了受得住吗?”

    胡蝎女不问还好,一问她玩家莫名心虚——打太原城里出来,玩家个个伤重。原本昨天赶路,半走半被人抬轿子,都觉得咽喉管子要往外冒血气。可卫十道背着卫九易、胡蝎女他们偷偷把卫家的心法,私自传授给他们这些外人后,卫厄、解元真、宋月眉他们这一行人的内伤就稳定许多。

    今天方能跟着一块儿赶路。

    此时,胡蝎女一问起来,解元真、罗澜舟、宋月眉个个背后冒虚汗。

    脸上还要强作镇定,连声回答没事没事,他们撑得住。

    好在胡蝎女过于担心黄河三门峡那边,卫三哥四哥的情况,没多心多问。确定他们能撑得住后,一行人再次提高了速度。之后的路程,遇到的老鼠、死尸更加频繁。有些尸体,是其他分开走的难民,夜里撞诡被害死的尸体。

    大群大群的老鼠趴在尸体附近,咔嚓咔嚓地啃咬尸体。

    场景惨不忍睹。

    难民们起先被吓到,后面见多了,也就习惯了。要不是“官老爷”三令五申,一定不能去吃那些老鼠,再加上老鼠尾巴的脓包着实渗人,此时恐怕已经有难民因为吃了“老鼠”,暴毙身亡。

    这一路上,大家靠挖野草野菜,打野物充饥,真正“饿死”的人,开始陆陆续续出现。把现代人出身的罗澜舟、宋月眉、陈程他们看得心悸不已。可这一次,五行六道的援手们却显出了异乎寻常的硬心肠。

    卫十道、胡蝎女他们会尽可能地去打野鸟野兔,找吃的来。但在他

    们这些人自己能充饥前,卫十道他们绝不让卫厄、解元真他们把吃的直接分给

    胡蝎女说得还算委婉,卫十道就是大白话了:

    “魏少,你们这样,救不了几个人。真全给了,他们后头还要来抢你们,吃你们——心好被饿急眼的难民二三十人围住,吃掉的事俺见多了。现在自个能吃,有得吃,就得自己吃!有力气,保住自己,才能带他们逃到能活的地方。”

    “要善,但不能太善呐。”

    在卫十道直白的话里,陈程白了脸。宋月眉、唐秦蹙着眉,思索着压声问:“俺们现在假扮朝廷派来的河官,不体恤百姓,不管他们吃喝的,他们后头不会闹起来……”

    结果,卫十道吃惊道:“啥?啥难民暴|||动?啥子当官的还要管他们的吃喝?”

    唐秦、宋月眉:“?”

    陈程:“?????”

    卫十道更诧异了:“——真正的官老爷都是管他们要吃喝的。要是真正的官老爷在这,他们不被迫把自己的娃儿让出来给官老爷吃都算好。俺们装的官爷爷都没找他们要吃的喝的,他们干啥子还不满意?”

    “………………”

    在近乎窒息的气氛里,陈程、宋月眉、罗澜舟总算打破了自己的固有思维。在这之前,哪怕已经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他们还是无意识一直按现世的价值观来代了。

    ——好阴间的笑话。

    旧社会官老爷没找百姓要吃喝,竟然已经算青天大好官。

    宋月眉、陈程、罗澜舟复杂微妙地看向另外一边的卫厄。

    怪不得他们这几天赶路赶得快没力气给卫队长“粉丝可见”的为官仁心,体恤百姓续费。四周的难民,对卫队长的尊重敬慕却越来越重——敢情是这吃人旧社会的官都太垃圾,垃圾到衬托得卫队这种是“青天好官”了。

    卫队长赢得悬河第一好官名头,原因竟是其余官员都在反向冲刺。

    地狱。

    太地狱了。

    连着两天路程,

    除了一路遇到的尸体老鼠恶心外,基本没出什么事。

    之所以说是“基本”,是因为——大晚上歇脚的时候,胡蝎女、卫十道、卫九易他们挂在营地周围的锣鼓又连续响了两个晚上。

    和第一天一样,铜锣响了,人赶到锣鼓附近,又什么东西都没有。

    连续两天这样,明面上,宋月眉唐秦还能安抚住难民。实际上,五行六道和玩家的神经越来越紧绷。瞧不见的敌人,总比瞧得见的恐怖——要是知道引发铜锣响的是什么东西,哪怕是像“香主”那样的大诡,他们也能拼上去。

    可每次都是铜锣响了,没有任何东西。

    那种后背发毛,仿佛有东西在黑暗里盯着的悚然感一天比一天强。

    罗澜舟、陈程、宋月眉他们都快被整神经衰弱了。

    第三天傍晚,五行六道和玩家在一处荒村外过夜。原本卫十道他们是不愿意选这种死过人的村子附近过夜的

    ——这比在野地里过夜更危险,因为荒宅子,死村子,曾经住过人,会更容易引各种脏东西,或者村民的死魂在里头。

    但跟着的难民,脚比往常磨损了许多,赶到这儿,已经累坏了七八个人。

    卫十道他们没奈何,只能选了块尽可能远离村子的地方,让难民互相转告,晚上警觉着点。

    难民又瘦又饿,目光呆滞,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解元真、卫厄、钵仔社社员他们在一处开阔些的荒地歇脚。宁愿吹荒地的冷风,也不愿意冒险选择那种更容易出事的山旮旯。黑漆漆的夜色,从四面八方笼罩过来。

    捡到的柴火不多,今晚的营地比前两天更暗。

    众人歪倒休息,除了轮流守夜的五行六道外,其他人几乎一歪身,就打起了呼噜。卫厄在休息之前,把某诡的咒枷圈往手腕上缠了又缠——他天生就不是易出汗的体质,撞见诡神这个该遭天谴的邪物后,因为古怪的“血供”关系,体温更低,少更沾汗。

    几天赶路下来,别的人都一身汗津还没地儿洗,蔫吧酸腌。

    就卫厄没出什么汗。

    衣领袖口都是干的。

    托附近有个荒村的福,卫十道进村子搜了些旧床褥子出来,检查确定过没什么鬼魂的执念在上头后,分给几位“魏少”这边,伤得比较重的玩家。眼下,银发青年就屈着一条腿,坐在蓝布棉褥上。

    地阴鞭被他搁在大腿内侧,和劲瘦的腰夹着。

    他单手将绳索在左腕打了个死结,不动刀子割,割不开后,才把手放下。单手握着鞭子,朝诡神转过眼眸。

    那轻飘飘点着鞭子柄的手指,像是在思考找什么借口,再抽“异常玩家”一鞭子。

    “娄二”就没有魏少的待遇,没被褥,没盖的衣物,就负责坐在地上守夜——虽然以他们俩的关系,守夜守到一半,出来诡了,诡神一定是搅乱浑水,给供品狠狠一下的家伙。

    扫过诡神,卫厄的手指一转,把地阴鞭自领口,斜斜插||进自己的长衫里。

    诡神:“…………”

    诡神抱着臂,在防咬器的黑铁笼条后扯了扯嘴角。

    卫厄这么一塞鞭子,鞭绳就压着他的锁骨。

    ——以他睡觉的警觉性,诡神要是想在晚上,将地阴鞭拎走。鞭子刚被碰到,卫厄就醒了。

    真、是、天、才。

    卫厄假寐休息,不知不觉间,营地被一层黯淡的阴黑笼罩。睡到半夜间,卫厄缠在手腕间的绳索忽然动了一下。微沉的重量,和熟悉且厌恶的气息在一瞬间逼近,卫厄眼皮还没睁开,手已经迅速握住斜插在领口的鞭柄。

    隔着长衫领,诡物的手先一步攥住青年的腕骨。

    连鞭子带手腕一块儿捏住。

    紧接着,阴凉的黑铁止咬笼碰到眼皮还没睁开的“魏少”鼻尖,诡神的手捂在青年唇上,压住他有可能发出的声音。而在这一刻,人清醒过来,眼还闭着的卫厄,“看”到了意想不到的情景——

    眼皮覆盖外,黑蒙蒙的营地里,

    坐着、躺着、佝着身睡觉的难民背后,背着一个个苍白苍白的影子。

    不远处,先前来说“大伢子”死了的几个难民,不自觉虾仁一样弯腰睡着,仿佛自己的腰在白天里负重过度。

    而“大伢子”就贴在其中一个难民背后。从他的脖子处,探出半张青白青白的脸。

    半梦半醒间,人无意识看到的场景中,还有更多模模糊糊的人影子,在营地内走来走去。

    背影僵硬,如同人不自然地踮着脚走路。

    ……一夜黑,一夜乌,黑乌夜里踮脚走。

    ……你跟我,我跟你,小心小翼看颅头。

    系统文本中的提示在卫厄脑海中一闪而过。

    好人到底,好送到西。这个“送到西”比他们想的更彻底。在这几天——那些死了的难民……一直跟着他们!

    铜锣响了,不是因为没有东西,又或者有东西在营地外面,他们看不到。而是铜锣内的活人,自己“背”了东西。

    “背”着的东西,活人睁眼时,看不见。

    营地里的人影僵硬地飘动着,火光黯淡。

    卫厄眼皮微微一跳——

    在几道人影僵硬地走到他们这边时,单手捂住青年大半脸的诡物贴近了些。卫厄能够感觉到黑铁止咬笼内透出的气息。

    昏暗模糊的视野里,诡物的黑发似乎落进了青年的衣领中。

    他们在深夜里挨得很近,监管者的体温比不上被监管的“恶狼”。监管员温度偏低的身体,被恶狼灼热到近乎邪恶的皮囊笼罩。呼吸于黑铁止咬笼间交萦,后者产生立竿见影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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