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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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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州监军李成被杀的地方,就是在她位于永安城的宅子里。

    唐楼墨就是去那里调查的。

    “但是,”她继续道:“又有些不像,他很可能不是永安人,而是永平人。”

    祁朗惊讶道:“丞相是怀疑,此人和李成之死有关?”

    她方才看的卷宗其实就是永州案的,但怎么都没想到,瑞王随便带过来的一个人居然就和这个大案有关。

    李成死亡距今已经将近四月,最初查案未果,后来也就只有丞相找到的那个疑似证人,谁知证人在丰都城外,被一伙人给杀了,所有线索至此全断了。

    一团乱麻无从下手的时候,有人把一个线头递了过来。

    这可是送上门的证人啊!

    祁朗激动道:“我让人再去查问!”

    唐楼墨道:“证人是瑞王发现的,不如请她来再看看?”

    祁朗觉得有理,说不定她会知道些什么细节,朝屋外道:“卫青延,去把瑞王请来,就说她送来的证人和永州大案有关,请她务必再来一趟刑部。”

    裴青轲出了刑部后回了趟瑞王府,停好马车,出门直奔唐府,没有递拜帖,也没有让门房传话,翻|墙进去了。

    她上次来过一回,对地形不算陌生,细找找就能找到他的住处。

    院子不小,种着几颗柳树,随风摇曳着身姿,将书房里执笔的人映得若隐若现,仿若虚幻。

    院子里除了他再没有其他人,裴青轲跳下树,朝他走过去。

    唐潇虽然用不了体内的内力,但这内力其实还是有些作用的,比如他在她刚跳下树的时候就感觉到,院子里有人进来了。

    他停下笔,将笔搁在笔山上,抬头,早前那个急着要走的人,此时又自己过来了,她恢复了往日沉静无波的模样,眸中没有了躲闪。

    裴青轲走到书房门口,问道:“我能进去吗?”

    唐潇眨了下眼,“瑞王有这样问过守门吗?”

    “没有,我□□进来的。”

    “……进来吧。”唐潇随着她走进来,没忍住摸了摸暗格的开关,确定关得很紧,才道:“瑞王来此,是有什么事吗?”

    裴青轲视线掠过房内各色书画,目光最终定格在他脸上,道:“有,来取我那件衣服,顺带负责。”

    唐潇:“?”

    这话说得……也太有歧义了吧?!

    若是有人听见了,那还得了?

    裴青轲继续道:“你的内力是怎么回事?是如何压制住的,那日吃得药又是什么……你都和我说说,我才能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帮你。”

    唐潇犹豫道:“……不用了吧。”

    且不说他娘找了七年都找到什么办法,主要是他并不觉得她需要对他负什么责任,就像在清和长亭说得,这一切和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

    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小小,”猝不及防地,裴青轲道:“我好歹也是你姐姐,说不用就见外了吧?”

    唐潇:“???”

    看着他骤然瞪大的眼睛,她笑了下,“说笑而已……我的意思是,你现在这样和我确实是有些关系的,你不介意不在乎,但我有些介怀,总想要试试,不然离开丰都以后,我心里会不安生,会想着这件事,你要是不愿意让你娘知道,我们可以偷偷的,明面上瑞王府和唐府不会有任何牵扯的。”

    唐楼墨如何想得,她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况且就她本人而言,其实也不希望两家有什么联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唐潇也不好意思再拒绝。

    他自然是想不再受内力折磨,只要他好了,姐……呸,瑞王也就真的不再自责了,双赢的事情,没道理不答应。

    “好吧,我想想……”两三句话也说不完,他走到桌前,请她到房间一侧的小几旁坐下,“瑞王请坐。”

    裴青轲坐下,想着自从济塔寺分开,哪怕她承认了她是“姐姐”,他对她也依旧是以礼相待,远没有过去那般随性。

    再遇的时候,他活泼主动,后来知道了她“瑞王”的身份,还是没什么太大的改变,但济塔寺那日之后,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世家公子,不管表面上是什么样的,内里到底如清风霁月,底蕴都是知书典雅,矜贵要脸面的。

    她既已出口拒绝,他便不会再不知分寸地肆无忌惮。

    就像在木屋之初,小孩还眨着大眼睛问:“你知道这是哪里吗?她是谁呀,我们怎么离开这里?”

    她因重回心情荡至谷底,根本不想理人。

    他等了会儿,没等到任何回话,便一个人晃着短胳膊短腿跑前跑后自己探寻,自己吃饭自己不熟练地铺床,在她和他搭话以前,再没有主动说过一句话。

    裴青轲看着唐潇坐下,他伸出手斟了一杯茶,向前一推,“请。”

    手不算大,但嫩白纤长,青葱似的,指尖泛着淡淡的粉色,宛如落在碧水上的樱花,点点沉浮,漾碎一波寂静清池。

    裴青轲接过,他素手微抬,又倒了一杯,缓缓开口。

    “我回家那天的夜里,述苍就找到我了,她见到我的时候,嘴里说着‘不可能,不可能,我的孩子不是你,她在哪里?她到底在哪里,是不是把她藏起来了……’什么的,”唐潇喝了口茶,咽下,述苍血红的双眼和颤抖的双手仿若重现,他不自在地在椅子上挪了个位置,才继续道:“她在找你,找不到不甘心,就一直一直地问我。”

    她掐着他的脖子,下眼睑痉挛抽搐,颠三倒四地说着:“是你,是不是你把她藏起来的!还有我的湘儿……湘儿……他没死,他是不是没死?!”

    他用力挣扎着,却不敢喊出声。

    他近乎本能的觉得,喊来家人会给她们带来威胁,述苍暂时不会杀他,但不代表不会杀别人。

    害怕、恐惧一股脑袭来,他死死咬着唇,不想哭出来,眼泪还是如串般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述苍本就是强弩之末,因为执念强撑着一口气,哪怕有内力压制,毒药毒性也还是渐渐侵入肺腑,已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她知道,此生大约已经是走到了头。

    这毒不仅毒性大,而且中毒之人会异常痛苦。

    她手上还捏着小孩脆弱的颈项,肌肤白嫩细滑,一看就没受过什么苦。

    述苍忽然觉得上天不公。

    她这一生,出身的不好,爱人没有好下场,连孩子都不要她了。

    而有些人,居然能住这么好的房子,穿这么好的衣服,无忧无虑的长大。

    凭什么?凭什么?!

    她执起小孩的手,狠狠地捏着,将自身的内力悉数灌进。

    没了内力,她很快就会死,可承受这么多的内力,他也活不长了,在死前还会异常痛苦。

    “哈哈哈,”述苍大笑出声,“该!该!”

    笑声引来了唐楼墨和唐正君,但她们已经来不及阻止,地上,述苍没了呼吸,睁着眼,嘴也没有合上。

    小孩满脸痛苦,眼见着也是出气多进气少。

    这些唐潇都没和裴青轲说。

    “后来,她把内力全部强输给了我……我昏过去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后来据说,娘请来一位相熟的医者,她用极珍贵的珈蓝蜜蕊入药,稳住我的筋脉,才让我不至于在内息□□的时候筋脉寸断而死,她将剩余的珈蓝蜜蕊制成丸药——就是你那天看过的,在内力……”

    他笑了下,眼睛微微睁大,选了个合适的词,“不听话的时候可以让我舒服一点。”

    那日取药的时候,裴青轲看到瓷瓶里的药已经不剩多少了。

    “只有那一瓶吗?”她问。

    唐潇喝了口茶,咽下后才轻轻点了下头:“……嗯。”

    裴青轲没听过珈蓝蜜蕊这味药,但根据他方才所说的,珈蓝蜜蕊并没有将内力完全理顺,仅是强化了他的筋脉,让他能不死而已。

    可人世间的药,没有神药,不可能一直保他筋脉不碎。

    内力一日在他体内,危险便一直都在,在珈蓝蜜蕊浸润下的筋脉若无药力增补,终有一日会再难承受,像被撑拉久了的琴弦,在没人能预料到的某一天,骤然崩断。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珈蓝蜜蕊还有吗?”

    “没有了吧,那位大夫已经仙逝,且不说有没有,好像除了她,世上都没人听过这味药,”该失望的早已经失望过,唐潇如今早就看开,“……我居然吃过,想想还挺有幸的。”

    看着他笑,裴青轲越发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但人死了不代表就真的再无迹可寻了,也许还有她生前的手札,她的后人,她的同僚,总能找到的。

    “她叫什么?”

    唐潇知道她在想什么,解释道:“她终生未娶,没有收徒,除了诊病一向独来独来,死在一场大火中,所有的笔注都毁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听着他的话,裴青轲眸色越来越沉,在听到最后一句时凝重散了大半,语气有些微妙,说出一个名字:“应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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